1、第一章:王子的节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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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低缓地响起第一个音符，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都把炽热而痴狂的目光投向台上那一片白雾之中。
随着古琴一个重音响起，浓浓白雾被一只衣袖拨开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雾奇迹般淡去，露出了台上锦衣的身影。
以白色为主的衣袍上绣了金色瑞鸟图，丝线随着动作光影变幻。裙摆穿插着几道尊贵儒雅的紫色，当旋转时，宛若一朵盛开的花。
万众瞩目之人戴着半张银色的面具，露出的眼睛分明平淡无波，却看得人人心头一痒。唇红齿白，唇形薄而好看。他的手白如美玉，指头尖尖，骨节分明，在空中随便一划都似乎带着水波纹般的荡漾。
随着乐声加快，他的动作也越发流畅迅速，全然不见慌乱之色，身体柔软，即使是简单的抬头也风情万种。
锦衣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繁重，那布料柔韧张驰有度，神奇地很。长发半披着，松松的别了一支紫水晶发钗。
但台下无一人露出对待一般舞娘那种含有谷欠望的眼神，仿佛那样会脏了台上这个如天仙般的“女子”，他们只是像追逐着一个信仰，屏息敛声，欣赏而敬畏。
这便是近日在鹤归国名声大噪的锦衣舞仙:白露。
尽管淮湘脸上一如既往地什么表情都没有，但风茗还是从他的脸上硬生生瞧出一份嫌弃。
被扔在床上的白色衣袍很是精致，绣满了羽毛各异的鸟儿图样，有心人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这件舞娘的衣服图样，全是由货真价实的金线缝制的。
风茗小心翼翼地把那贵重无比的舞衣收好，回头就对上淮湘冷淡的眼神。
秉着淮湘:能用一句话不说一段话，能用一个字不说一句话，能用眼神不说一个字的原则，淮湘只是静静地看着风茗。
后者斟酌再三，犹豫出声:“王子殿下，那衣服还不能毁了。”
淮湘选择假装没听到:“暗语有人接上否？”
舅舅说，能接出“氢氦锂铍硼”下句的人，就是他失散在鹤归的妻子！
风茗摇摇头:“还没有。”
淮湘背过身，华美的衣服越看越糟心。
堂堂绍竹王子，为什么来鹤归要扮成一个舞娘啊？！
淮湘一直觉得他的节操掉了一地！
绍竹皇宫，淮湘临行前。
皇后竹小茜拉过儿子的手，交代着:“阿娘觉得你这次去鹤归寻你表哥，可扮做一个舞娘。”
看着皇上绍闳微微点头，淮湘只觉天打五雷轰。
竹小茜细细地分析着:“你看，你要不暴露身份，变成女的是最好的方法。舞娘这个身份，既受人追捧，又能展示我湘儿的才华，还不容易让人猜出你的身份！”
淮湘抬眼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母后，终究是没忍心打断她。于是竹小茜继续道:“你这个身份吧，是最能浑水摸鱼的，到时候娘在鹤归给你找座花楼承包下来，这样你住处也解决了，等到你有名气了，你要找谁问你表哥舅母下落也好还是能冒险进入鹤归皇宫也好，都很方便！”
与鹤归不同，绍竹有才华的舞娘都被以礼相待，甚至被尊称一声夫人，很有地位。
淮湘觉得他要被竹小茜说动了。
“看！你姐我的绝世杰作！”淮纤一巴掌把珍贵无比的百鸟锦绣服拍在淮湘面前，得意洋洋:“淮纤公主亲作，只此一件，绝世无双！”
低头，淮湘看见了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纹，猛的抬头定定地看了淮纤两秒，夺门而出。
“唉——这孩子……”竹小茜拎了拎那件其实很是精美的百鸟锦绣服，夸道:“真是好看！纤儿手艺又进步了！别理湘儿那小子，他素净惯了……”
谁知淮纤竟是叹了一口气:“此去鹤归，只怕对于没有游历经验的小湘十分危险……非要他去不可吗？真的不能让别人去？”
高坐在皇位上的绍闳这会儿才又开口:“我绍竹男儿，岂有畏惧危险之理？况且绍竹祖先世世代代立誓，若亲友失散，必当亲自寻回！”
的确如此，绍竹代代皇位都没经过什么血雨腥风的你死我活，国家富强安宁。而皇室之内也是一派祥和，绍闳只娶了竹小茜一妻，育有长公主淮纤和小王子淮湘。私下里大家对彼此的称呼都像寻常人家，亲切非凡。
闻言，淮纤那张和她弟弟一样精致美貌的面上重新染上了活力，眼眸含笑:“是了！为了小湘的安全，我还……”
“王子殿下！您披风没带！”风茗眼疾手快拦住像一阵风一样要冲出去的淮湘，手握一件白色的玉兰披风。
不能怪淮湘受不了这醉红楼，只是风月之地满满的都是难闻的香脂味道，淮湘每隔五天就必须出去晃一圈呼吸新鲜空气。
待披上披风，淮湘歪头想了几秒，忽的转头往房间里走——
然而风茗见怪不怪，安静而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淮湘的背影。
白衣少年从容地走到桌子旁，摘下一颗盘子里洗净的紫葡萄，纤长莹白的手指从顶端撕了两下，撕下一层薄薄的皮扔进一旁空着的白色瓷碗中，再伸手优雅地把紫溜溜的葡萄喂进嘴里吃起来，然后拿起一旁的白色锦布细细地擦掉指缝的果汁。
最后波澜不惊地走回了门口，抬眼看了下一脸无奈的风茗，眼神深邃，风茗从里面读到了类似于:“我就是回去吃个葡萄你这什么表情”的意味。
下楼要经过一群姑娘的房间，于是淮湘就无可避免地听到了这样的谈论:
“啊呀，竹公子又是从白露姐姐的房间走出来的！”
“是呀是呀，白露姐姐平日可冷淡了，除了竹公子，谁都不能在她那里过夜。”
“说这竹公子也是俊俏无比啊，瞧那面容，真当是男人中的极品啊！”
“什么时候竹公子才能宠幸宠幸人家嘛！”
“你可别想了！虽然白露姐姐总覆面具示人，但想也知道样貌一定上上乘！你怎么有机会嘛！”
“讨厌，人家没有，难道你就有了？”
……
虽然小王子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但风茗还是硬生生看到了淮湘内心的抽搐。
此次上街，乃是为了取回在千器坊取回因有所破损而送去修补的银棘鞭。银棘鞭毕竟不是法器，虽取最好的紫银丝制成，仍是容易破损。
千器坊本是绍竹的大产业，如今都做到鹤归来了。门面由一些金色的浮雕装点，还往后院种了几从竹子。淮湘和风茗一踏进千器坊，立刻有穿着浅青色衣衫的女子笑迎，温声道:“二位是炼器还是取物？”
“取物。”风茗答。
“唉？竹公子你可算来了。”一个粗壮的男子刚从炼器室走出来，回头瞥见了一个干净的白色身影，这才笑着迎上来。
“赤月，你去把我昨天捣鼓的那条银鞭拿过来。”玄七搓着手吩咐那青衣女子。
淮湘对玄七点了点头，不语，算是打过招呼了。风茗则热络的多:“这次多谢玄大哥了。”
玄七看起来很高兴:“见外了啊，这有什么，咱们绍竹的人来鹤归，我都是要照顾照顾的！”说着，玄七忽然话题一转:“不知二位公子看正午锦衣舞仙的那场表演没啊？这锦衣舞仙当真是个妙人，能把看起来那么繁重的衣服舞得像轻纱一样……可惜戴着面具，我猜，这舞仙的长相一点也是貌比天仙的……”
风茗偷偷瞥一眼淮湘，只见他果然面色低沉，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是瘫得一动不动。
话语间，赤月已经端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玄七接过，把那盒子递给风茗:“这银鞭材料奇得很！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能把它残损。”风茗打开盒子，自然地向淮湘那边一递，让淮湘能看见盒内的银棘鞭。
见淮湘又微微点头，风茗才收起盒子，笑道:“有劳……”话音未落，却听内院传来一阵尖叫。
“大掌柜！不好了！”
一个粗布衣裳的瘦弱男人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叫嚷着:“夫人……夫人她……”
“夫人怎么了？”玄七面色骤然凝重，虽心急，却还先回头向淮湘两人抱拳致歉:“铺中出事，实乃抱歉，玄七先行一步。”说罢，就要虽那个粗布衣裳的人进内院。
谁知一只纤长好看的手拦下了他。风茗疑惑地看向淮湘，后者波澜不惊:“本……我随你去看看。”声音清冽如水，悦耳朗润。
内院，身穿白色寝衣的掌柜夫人端坐在一把雕花椅子上，双眼紧闭，神情安稳，嘴角甚至挑出一丝诡异的笑意，绛唇已点，玄眉已画，脸庞丰润饱满，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仿佛等待郎君归房的含羞女子，下一刻就要睁开扑扑睫毛——
然而她已经不能呼吸，不知被什么剥夺了心跳，只能维持着这种姿态。
玄七庞大的身躯一颤，不受控制地瘫倒下来。淮湘上前探了探夫人的脉搏，向玄七轻轻摇头:“节哀。”风茗伸手，掌柜夫人的身上泛起一点点金光，随后消散，那是风茗用灵力探查着她的死因。
风茗略略露出一丝疑惑，轻声在淮湘耳边:“像是……自然死亡……”后者摇头。
房内布置的很雅致，四处可见珍贵且附有驱邪功效的紫檀木，屋内各种器具面阳背阴，绝无可能自生妖祟，更甚至，寻常妖怪是不敢接近此地的。淮湘退后两步，盯着掌柜夫人那张梳妆得一丝不苟的脸。她面上如桃花娇生，神情自然。
淮湘皱眉，他好像记得某本古籍上记载过这样的死法，当时却因古籍本身有所残损而没有仔细看。
跪在地上的玄七像是终于回神，眼神呆滞地站起来后，又猛的跪在了淮湘面前:“玄七知二位公子不是凡人，还请二位道长为我妻找到凶手！玄某必当重金酬谢！”他跪的是相对更冷漠的淮湘，而不是热情好说话的风茗。
玄七也不是傻子，从风茗接过东西都要给淮湘过目，一直到什么问题都是风茗在回答，谁主谁仆，一目了然。
“风茗，画阵。”自动省略后面“封锁这千器坊，画符防止邪祟进出”等字。风茗应了声是后暂时离开画阵去了，淮湘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畏畏缩缩的那个来报信的瘦弱男子:“你，讲经过。”
言简意赅，那个男子也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
“夫人？早膳送来了。”粗布衣裳的李四轻敲紫檀木门。
门后传来掌柜夫人的声音，虽因有门阻拦有些模糊，却能清晰辨认她说了一句:“端进来吧。”
于是李四伸手要去开门，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疑惑地看了一圈，加了力又一推，紫檀木门才被打开。进去时，由于疑惑为什么第一次门会打不开，李四的目光是在地板上的。
于是他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地板上散落了一个夫人装满首饰的盒子，正堵在门后，他心下了然，再抬头去看夫人，却见她着寝衣，已梳妆坐在椅子上，双目禁闭，却坐的端正，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嘴角含笑，明明应该温柔和煦，可此刻却显得有些惊悚和令人不寒而栗。
李四正疑惑，要知道夫人平时是不会以这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的。他端着餐盘上前，却见夫人没有反应。
“夫人？”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夫人！”
“夫人你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何时，风茗已经画好阵回来了。淮湘听完李四的叙述，吐出两个字:“盒子。”“什么？”李四愣愣的。
看来是扩句本领不到家啊，风茗在心中摊摊手，为自己的无敌感到寂寞:“竹公子说那个首饰盒，现在在哪？”李四伸手指了指门旁一个角落:“还在那里呢。”果然，那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风茗捡起来，递给淮湘时咦了一声:“怎么不是紫檀木？”淮湘接过一看，当真不是。这个首饰盒是用槐木打造的，雕有一些简单的花纹，与整个屋子浮雕镂空刻得满满当当的精致紫檀木格格不入。
盒子没有落锁，淮湘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它。里面摆满了金饰，各式各样，其中个别做工精细非常，看起来……是御品。
掂掂分量，若摆在门后，照往常印象里开门的力去推，是不容易推开，但是……
淮湘没什么表情地关上这只盒子:“是女妖。”男妖通常不喜纯金的女子首饰，那样会让他们感到不适。
想来是夫人回答李四和李四开门间的几秒内立刻了解了掌柜夫人的性命，又在李四开门后暂时躲在容易附着的槐木上，待李四跑去通知玄七，才又溜了出来。
风茗勤恳发问:“那种？”
“怨妖。”妖怪中最普通的一种，生前是人，死后因怨念成妖，会有目的性和选择性地杀人。说完，淮湘难得地轻微皱眉:“不纯。”说罢，若有若无地看了那个瘦弱的李四一眼。
玄七等人听得一头雾水，风茗却是听懂了。
是怨妖，但这只妖生前恐怕身份特殊，不是一般人类。
“半个时辰就够了。”淮湘又走到掌柜夫人身边，“其他人出去。”这个其他人当然不包括风茗。待所有人都离开，风茗才发问:“殿下怀疑那个李四？”
淮湘摇摇头:“不，”他用手轻轻拈起夫人黑发上粘上的一点东西，“他也不知道。”风茗凑过去一看，那东西竟是一小撮黑色的毛。
“这是什么毛？狗？黑色的大狗？喂狗时不小心沾到了？”
“不，”淮湘瞥了一眼那个放在桌子上的槐木首饰盒，“狐狸。”
“黑色的狐狸？闻所未闻。”风茗惊讶道。
淮湘手中散出一点紫光，那黑色的狐狸毛顷刻间消失了，他转过身，淡淡地看着风茗:“贵妃妖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王子的节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