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Pythagozilla

4、第 4 章

　　周征作为目前的家长，在合适的时间下楼和织烟寒暄几句。织烟得体应对，以为周征这是委婉送客的意思，就施施然起身道别。周遐正要出言挽留，周征先笑道：“周遐，送你学妹回家吧。织烟，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周遐气得想给她哥暴揍一顿，当着美女的面却不好发作，只好维持风度送织烟出门。织烟看着周遐的眼睛，诚心诚意地道谢，周遐被她柔如清风的眼神弄得心神荡漾，忙说不算什么。她犹豫再三，拉住织烟的手悄声说：“你家里没事么？要不还是别走了，需要什么，我让人去你家拿。”

　　织烟笑着摇头：“没事的，姑姑只是最近生意受挫，心情不好，脾气略暴躁些。今天是我不小心撞了枪眼。”说罢，她自己都有点惊讶，依她的性子，不会和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说这些，可周遐和她相处似乎处处都很合拍，像熟悉的朋友一样，青春期少男少女不愿谈及的家事，她无意就说出口了。她有些后悔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完全不知道周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周遐越看，就越舍不得她走。织烟虽然嘴上说没事，却也走得很慢，像在逃避。最终她们还是走到了织烟家门口，周遐故意在楼下多停留了一会儿，默默数楼道的灯光一格一格亮到第几层。十几分钟过去，织烟没再出来，周遐这才离开。走着走着，神思不属，等回家坐下拿出手机，周遐才懊悔地想起连织烟的联系方式都忘了问。

　　自接到钱秋琦电话到现在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周遐都无暇看消息，现在才发现手机里一下涌进几十条，都是朋友们在直播中看到周遐出现，纷纷来询问的。钱秋琦这话痨发了十几条语音，周遐刚一点开就被她的大嗓门吵得耳朵疼：“卧槽牛逼啊兄弟，你这就又英雄救美啦？那二逼确实该揍，你替我多踹他几下……”周遐笑骂一句，又点进徐梓云的消息。小女友对英雄救美可不持赞赏态度，气得语无伦次，最后毫不奇怪地说“我觉得和你是没法谈下去了”，见周遐没有出言挽回，更是怒极，又说了一遍“分手吧”。周遐想回一句“好”，发现她已经删了自己。

　　周遐心里没什么想法，甚至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将手机扔在一边，洗澡睡觉。

　　织烟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敲敲门。啪嗒啪嗒脚步声急躁地响起，门被粗鲁地一把拉开，带动的风打在织烟脸上，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姑姑宋雨蓉遗传了宋家人的高大身材，近年又发了胖，骂人时脸上的肉都一抖一抖的。她正要骂织烟气性大了，竟敢跑出家门，就见织烟脸上的红痕似褪未褪，发丝飘飘拂拂，纤瘦的胳膊害怕似的抱在胸前，不胜楚楚之姿，先是疼惜，又立刻从她的模样想起了她亲娘，那点疼惜便烟消云散。她一把将织烟拽进门，吼道：“做这样子给谁看，谁虐待你了！上哪野去了？”宋雨蓉的女儿温思雅坐在沙发上，划拉着手机幸灾乐祸地说：“急着出去见男朋友了呗，我们学校的都看见了！”

　　这次的事，本就是因温思雅弄丢了宋雨蓉的文件，赖在织烟头上而起。确实温思雅不怎么去书房，而织烟的房间小，书桌也只巴掌大，故常借用书房写作业。宋雨蓉误了事正火冒三丈，也不想追究青红皂白，拿织烟撒撒气就算完，谁知她这么有骨气，转头就跑出去了。两三个小时过去，宋雨蓉还真有点担心织烟出事，好在她乖乖回来，这担心也就自然地转化成另一种怒气。“好好读书，别想着谈恋爱！”宋雨蓉说着转头瞪了女儿一眼，“还有你，净搞这乌七八糟的，你看看你期末考成什么样子，还有脸玩手机？”

　　织烟脸色苍白，神态却淡然冷静，说：“姑姑，不会的。我回房间看书了。”

　　隔了一会儿，温思雅钻进织烟房间，笑嘻嘻地说：“哎，你这发卡我可没见过啊，给我瞧瞧？”织烟刚将它摘下来，此时就放在桌上，温思雅不等她回话就自顾自将它拿起来，啧啧赞道：“这可不便宜，谁给你的？聂绍元？”织烟听见这名字就想吐，转脸微笑道：“姐你这么喜欢，就送你吧。”果然温思雅撇嘴嗤了一声，将发卡掷在桌上：“土死了，你自己留着吧，谁稀罕！”

　　织烟睡得迟了些，次日起得也比平常晚。起床后织烟拉开窗帘，朦朦胧胧好像看见楼下站着个人，树荫半遮下，一截淡灰色亚麻衬衫的袖子松松挽在小臂中央，手里提着个西点盒子，打着漂亮的缎带。织烟清醒了些，认出是周遐，忙洗漱了出门。温思雅跷着脚坐在餐桌边剪指甲，见织烟拿上阳伞穿鞋，头也不抬地说：“正好，给我带早餐啊。”织烟“嗯”了一声，就关上门走了。

　　九点了，太阳渐渐毒辣，周遐在树荫下等得却没半分不耐，也不急着让织烟知道，似乎还没拿定主意见她。当织烟推开楼门出现在眼前时，周遐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定睛看了几秒，才露出笑容。织烟见她额上已有汗珠，神情却依旧温柔缱绻，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瞟着旁边的花坛说：“学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有点不放心你，来看看。”周遐说着，举起蛋糕盒，“早上买了这个，你尝尝喜不喜欢？”

　　织烟看见那盒子上的标记就知道是城西一家著名的蛋糕店，所有款式加起来每天做不到一百份，往往一开门就售罄，周遐买这个不知道要多早起排队呢，惊得忙说：“这怎么好意思，昨天已经很麻烦学姐了……”

　　“天热，干冰支撑不了多久，再不放冰箱就坏啦。”周遐微笑着将盒子塞进她怀里，“你家长没再为难你吧？今天有没有空和我出去？脸上还疼吗，我看看。”她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织烟还来不及回答，脸就被她捧在右手心。周遐的拇指在织烟的颊上擦了擦，像拂过樱花花瓣怕碰碎了一般。织烟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出去是没问题，只是我得先给我姐姐买早餐。”织烟斟酌着说，“要不请你上楼坐坐，等我一下。”

　　“不用，正好我也没吃早饭呢，一起吧。”

　　周遐接过织烟手里的阳伞，体贴地打开，又将织烟怀里的蛋糕盒取了回来，不让织烟拿任何东西。伞下的阴影将织烟从头到脚包裹住，恰好晨风也作美，一阵细微的清凉从周遐的方向飘了过来。周遐约有一米七好几，另一边肩头落满了金黄灿烂的阳光，织烟低头看自己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面倒有一片影子是周遐本人投下来的。这伞下似乎无形中有层薄膜覆盖在二人周围，二人的胳膊时不时挨挨碰碰的，织烟觉得身边的空气里有一股气息陡然浓了起来，清新冷冽，像落了雪的松林中汩汩流动的泉水。她不自觉地扭头看周遐，周遐便笑：“怎么？”

　　织烟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也没有我联系方式，就在楼下站着，要是我今天没在窗边看见你呢？”

　　“简单。”周遐笑道，“那我就喊你名字呗。”

　　织烟心里涌上一层鸡皮疙瘩：“什么啊，演电视剧呢？叫门卫给我家打个电话就好了呀。”她微皱起眉，似是要翻白眼又忍住了，丰润的嘴唇无意识的有些嘟嘟的，周遐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清丽妩媚，笑得心花灿烂。“哎，话都说到这了，咱得加好友了吧。”周遐没手掏手机，就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织烟拿手机随手记下，淡淡地说：“发申请了。”

　　“好嘞！”周遐心里雀跃得恨不能多长几只手现在就点通过，面上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