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行》至函

50、木枝【二更】

　　宋行和龚毓到地方的时候，二人俱是一愣。

　　苍苇掩映晚霞兮，孤鹜横掠渡江；白露虚扶薄雾兮，山泉纵流轻响。美人莲步兰蒿兮，长歌羞莺停归；玉簪危垂青云兮，顾盼惊鸿落蕊。

　　龚毓放开了箍住宋行腰的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阿行啊，这是你说的那块竹山？”
　　宋行扬了扬眉，“我自然是没来过这里，不过桃核串总会给我更加精确的传送地点，我干脆就信任它了；也许这里能找到九州和……”
　　他抿了抿嘴，龚毓叹了口气，偏头亲了一口，笑道：“怕带我见婆婆？”
　　宋行别开了他的眼神，龚毓又笑意盈盈地加了一句：“刚才问吴小姐的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吃我的醋了？我知道我很容易惹桃花，但我从来只收你一个人的桃花，别生气了……”
　　宋行给了他个白眼，正打算开口鄙夷他不要脸——

　　“小心！！”
　　龚毓飞身护住宋行，一脚后踢踹断了一根竹子，那棵倒下的竹子与忽然袭来的一股气流对撞，上面的竹叶尽皆散落，比原来倒塌的位置也是挪了几寸。
　　“等等，龚毓，这个气流好像对我们没有伤害……”
　　话音刚落，宋行瞳孔微缩：“龚毓，你……”
　　面前的龚毓身后忽地长出了曳地的长发，身上也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血红色的汉服，领口绣着一条黑色的的蛇，显得他的侧颜既英俊、又冷酷。
　　龚毓笑了笑，“看看你自己吧。”
　　宋行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发现也长出了长发，身上穿了一套宝蓝色的汉服，袖子上绣了一条白蛇。
　　这两条蛇都扭成了未加工的蛋白质的模样，但又莫名地有种奇怪的规律，让人捉摸不透。
　　“这……？”
　　宋行有些呆愣地看了眼龚毓，他苍白俊秀的脸上有些茫然，嘴唇几乎毫无血色，但耳根莫名地有些发红；龚毓眯了眯眼，捧住了他的头，俯身含住了他的嘴唇。
　　宋行还没问清楚情况就被人工住口了，刚微微侧头就被龚毓掰了回来，直教他喘不过气来——龚毓的行事作风日常干部偶尔发疯，亲人作风就是全然发疯，直到宋行满脸通红才微微错过了他的唇，但一直留恋地往上亲到鼻尖、眼角、耳垂，难以自抑地咬了一口。
　　宋行吃痛地“嘶——”了声，龚毓这才放开，眼睛仍然盯着他的嘴唇——那里浮现了一些血色，较平日更加可爱，他咬牙切齿了一顿，恨恨地说：“等出了这鬼地方，我一定要你。”
　　宋行微微偏了偏头，忽地笑了：“你休想！”然后转身跑了，结果第二步就绊倒了自己的裙摆。
　　“哈哈哈哈……”龚毓大笑着接住他，被宋行打了一掌。
　　宋行白了他一眼，瞥见了旁边半山腰的人群，拉住了龚毓：“先去看看——”
　　“等等。”龚毓把他拉到大榕树后，看到了一个蒙着黑纱背着黑包的人，正抬着头死死盯着前方。
　　龚宋二人对视一眼，宋行点了点头——那是九州。

　　九衡背着小五和琦琦走了一晚上，直到天色愈来愈亮，泛起了微灰的白云；九衡拢了拢衣服，感觉有些冷。
　　“咋了？累了？我来背小五吧。”琦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手过去。
　　九衡笑了笑，“没事。”
　　“你别强撑啊，病了的话我可懒得管你，我只管小五！”
　　“行行行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在前面歇一歇吧！”九衡往前方一指，忽地愣住了。
　　“怎么了？”
　　“那里原来有一小丛竹子的，怎么不见了？”九衡跑上前去——这里只有一块草地，草叶上还有昨夜未褪去的晨露，映着预备破晓的晨阳。
　　琦琦跟上去，有些怔愣地抬头看向九衡：“宋老师……？”
　　这正是龚毓在穿越时踢断竹子的地方，他们改变了现在的世界。
　　九衡抓住了琦琦的手腕，“你带小五走，我去看看。”
　　“你他妈你个蠢货!你怎么去啊！”
　　九衡拍了拍她的头，“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承诺我能照顾好小五就好了，能做到吗？”
　　琦琦眨巴眨巴眼睛，睫毛上挂了一滴泪珠，一言不发地抱下了小五，背过身去。
　　九衡抿了抿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想安抚一下，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下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咬破手指开始画符。
　　琦琦看不到的是，他咬破手指后溢出来的不是血，反而是溢彩的流光。
　　这光微微泛蓝，与阳光碰撞出了宝石般的光彩，九衡痛哼一声，右手止不住地震颤；他左手猛地握住右手，好歹稳住了一点，哆哆嗦嗦地写完了符。
　　半刻钟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有些站不稳；他扭头看了一眼琦琦，仍是只看见了恨恨的后脑勺。
　　他虚弱地勾唇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踏进了结界。
　　“小猫啊，永别了！记得要照顾好小五啊！”
　　琦琦骇然转身，原地已无人影，只剩下在落寞下降的流光。
　　琦琦一手抱住小五，另一只手奋力去接泻下来的光屑；这些灿烂的流光在她的手心停留了一瞬，也消逝了。
　　远处突然响起了哀乐，正是九衡家的方位。
　　琦琦抱着小五，如堕冰窖，双膝一软跪坐下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