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姐 ...
-
沈华年气吞山河，一把揪住了褚言的耳朵。
如果忽略她踮起来的脚的话。
对于耳朵上的疼痛，褚言无动于衷，因为他皮厚抗拧无所畏惧：“你拧吧。出够了气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我姐姐已嫁入皇家，难道皇上还会同意沈家的另一个女儿也嫁进去？便是寻常人家都少有姐妹嫁兄弟的，更遑论天家！” 沈华年道。
这近乎于是一个不可能做到的妄想。
当然，如果褚言做了皇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说姐妹嫁兄弟，就是姐妹共侍一夫也没人管得了他。
这比刚才那个还不可能。
“该好好考虑的是二殿下。臣女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恕不奉陪。”
回忆戛然而止。
沈华年发泄一般的扯住了被子，她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睡美容觉的宝贵时间，来挂念那个倒霉玩意说的疯话。
强迫自己闭了一会眼，然沈华年发现一个令她抓狂的事实。
长夜漫漫，而她失眠了。
平心而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二人不算朝夕相处，却也是心意相通，她真能做到对褚言如此绝情吗？
假的。
再一次平心而论，褚言也是真的衰。
当今昌德帝有七个子女，五个皇子两个公主。皇子的数量算不上多，质量也算不上好。
其中褚言行二，与长姐沈华瑶的未来夫君，大皇子褚训是同胞兄弟。
对褚言来说，托生成皇帝的儿子，可能用光了他此生所有的运气。
褚言和褚训的生母据说姓吴，是陆皇后的陪嫁侍女，仗着自己有一幅天生丽质的好容颜，背叛了她的主子皇后娘娘，爬上了当今的龙床，并且一举得男，生下了皇长子褚训。
皇上看着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大为欢喜，立刻下旨将那女子晋为为采女。
采女，在后宫嫔妃中排名最末。便是略微得脸些的宫女太监都能任意欺辱。
更何况是皇后娘娘恨之入骨的背主之奴。
一个无权无势又无宠的女人，却诞下了皇上的长子，在后宫中如同小儿抱金过闹市，像一粒尘埃般涅灭在后宫中，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知是吴采女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三年后，皇上在一次醉酒时再次宠幸了她，十月怀胎，吴采女再次诞下一子，皇上取名为：褚言。
好巧不巧，比陆皇后的中宫嫡子早出生了十天，做了三皇子褚琛的哥哥。
褚言的身体健康壮实，而三皇子褚琛弱的如同小猫一般，从出生起药就几乎没停过。
两厢对比之下，皇后越看这兄弟两个越扎眼，而他们的父皇，当今圣上，也没有多喜爱两个孩子。
他已经有了身份尊贵的嫡子，最宠爱的珍贵妃也怀上了龙种，两个意外出生的儿子就理所当然的被所有人忽视掉了。
没过多长时间，吴采女不知因为什么事触怒了珍贵妃，被皇上丢到冷宫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褚言兄弟俩能长这么大，还多亏了太后照拂，否则他们早在幼年时就跟他们的生母一样，成为这巍峨皇宫中消散的又一缕冤魂。
沈华年跟褚言算是十分熟悉，知道他的本领不次于陛下的其他儿子，不过是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一点陛下大约也是知道的，却依旧不肯给他这个儿子一个机会。
沈华年想，其实褚言生的很是俊俏英朗，这京城喜欢他的贵女一定是有的，但要说起与他谈婚论嫁，又都跟避瘟神一样躲得老远，生怕当真做了他的妻子。
满京城的世家贵胄，明面上也就只有沈家跟他们兄弟俩有关系了。
思及此处，她的心又开始动摇了起来 ，那天她拒了褚老二的表白，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早上，沈华年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见人的。
小妹沈华容和母亲陶氏已经坐好，一家子的人就只等着她了。
叫长辈等了她这么久，又是在姐姐回门的大日子，沈华年顿时产生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母亲陶氏看着她乌青的眼下吃了一惊：“年年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涂点粉遮一遮就好了。”沈华年坐到饭桌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父亲沈茂行的身影：“父亲呢？怎么没跟大家一起吃早饭？”
说完这句话，她用余光看见立在陶氏身旁布菜的嫂子崔清妍脸色扭曲了一瞬。
“怎么了？”沈华年看了一眼嫂子，后者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父亲压根没吃饭，他去找你哥哥谈话去了。”陶氏看了眼儿媳妇，想说些什么，看了看桌上的两个小辈，还是忍了下来。儿媳生性好强，定不希望自己的痛处被人大庭广众说出来，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婆母。
“清妍也坐下吧，跟我们一起吃。”听陶氏如此说，崔清妍的脸色才缓和些，她道过谢，款款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却十分酸楚。
宣平侯府的宴桌也早已经准备好，沈华瑶与新婚夫君褚训一进门，便看见一家人站在门口迎她，为首的父亲母亲正领着兄妹几人行礼，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父亲！母亲！女儿可实在受不起你们二老的礼啊！
褚训也含笑道：“瑶儿嫁与我为妻，关起门来沈大人就是我的岳丈，一家人不兴这些君臣尊卑，回了宣平候府我们只行家礼。”说着便与妻子一起对着沈茂行夫妇拜了下去，一派其乐融融。
饭后，沈茂行拉着褚训去了他的书房，说是要与他对弈几局。沈华瑶与陶氏并妹妹沈华年一起回她未嫁时的卧房说体己话。沈华容看着她们，张了张嘴，有心想说自己也挂念长姐，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她是一个极其克制温顺的人，沈华容也知道，陶氏与沈茂行对她的宠爱，很大程度上源于她的这种克制。
毕竟一个从不添麻烦的庶女，总比一个暗自掐尖的庶女要招嫡母喜欢。
看着她们的身影走远，沈华容苦笑一声，对身旁的侍女红蕊道：我们回房去吧。
“小姐！”红蕊着急道：“你不跟夫人她们一起去吗？虽然小姐是庶出，可毕竟是大皇子妃的亲妹妹，宣平候府的正经小姐！如今大小姐做了皇子妃，咱们和她走的近一些很有好处的。”
“走吧。”沈华容淡淡的说道：“人家娘几个在那说知心话，我凑进去未免太不识趣。况且决定我婚姻大事的是夫人，跟长姐有什么关系？”
红蕊还想再劝一劝自家小姐，见沈华容态度坚决的往回走，也只能跺了跺脚跟上去。
“大皇子对你好不好？府里的侍妾你瞧着都怎么样？有没有那不长眼的敢蹬鼻子上脸？”陶氏如同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大串问题，见母亲这样急迫，沈华瑶不禁失笑。“娘，你不用担心女儿，他待我是极好的。我刚嫁过去的头一天，殿下就对我讲，要把成婚之前的几个侍妾都找了人家嫁出去，一个也不留呢！”
陶氏颇为惊奇：“大皇子他真是这么说的？那敢情好。”
沈华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心道：刚嫁过去能看出什么来，新婚小夫妻蜜里调油，许下山盟海誓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褚训作为皇子，能为姐姐做到如此地步，诚心倒是可见一斑。
姐姐嫁的并不算好，虽说是皇帝的儿子，可皇子与皇子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受宠又随时有着拖着全家人卷入宫廷倾轧之危的皇子，还不如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
“年年？你怎么不说话？”沈华瑶伸出来在妹妹的面前挥了挥，成功的吧正在神游天外的沈华年唤了回来。
“我在想，姐姐嫁人以后就不方便见面了，我们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的一同出去赏花，到凌云寺去求签，跟几个小姐妹玩的时候，姐姐也不能与我们一起了。”沈华年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们姐妹俩从小到大可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一眨眼的功夫，姐姐就嫁为人妇了。”
沈华瑶抿嘴温柔一笑，唇畔漾起浅浅的梨窝，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笑成了弯月牙：“你想姐姐的话，就多多去大皇子府做客，姐姐还希望你常来呢！偌大的皇子府里竟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她性子温婉柔和，从小便不似妹妹沈华年活泼，虽然跟每个人都玩的不错，但能够交心的好友也着实屈指可数，是以她未嫁时最喜与妹妹倾诉。
时光匆匆如同白驹过隙，纵使母女三人聊的再开怀，沈华瑶也不得不在天黑之前告辞回府，她看着恨不得一路相送的妹妹哭笑不得：“又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年年快回去吧！”
“姐姐有空要多回家看看！”沈华年依旧很是不舍，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就连褚训也被她逗笑了。
送走了姐姐，沈华年看了看身边神色晦暗不明的父亲与沉着脸不发一言的母亲，还有负手做忧愁状的哥哥，忍不住笑出了声。
“各位亲人们，天还没塌下来呢，你们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容易让别人以为我们家发生了什么闻者伤心的惨剧。”
“也差不离了。”沈茂行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咱家早晚有一天被清算。大皇子在夺嫡中根本不占优势，然他却好死不死的占了长子的名头，以那位的气量，上位之后能容得下大皇子，能容得下他的岳家？”
“爹您别那么悲观，现在局势未明，谁说到最后就一定是四皇子坐上那个位置？”沈华年安慰着父亲。
四皇子褚景，一个十足的歪种，他是皇上与珍贵妃的儿子，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心眼小如针尖，极其爱记仇，相貌一等一的精致俊秀，可惜一双眼睛看人却总是阴森森的，看的人浑身发凉。
沈茂行重重的哼了一声，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沉默不语的沈怀信：“如今沈家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有些兔崽子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通通给我歇下去，否则，别怪为父手下不留情！”
沈怀信跪在地上沉声道：“父亲！既然人固有一死，不如趁在世的时候做些利国利民的事！”
“放屁！”沈茂行终于被儿子惹急了，他平时在大家面前也是风度翩翩，一副文人雅士作态。然而就算再文雅的人，急眼的时候也温和不起来，此刻对着亲儿子更是不用顾忌那么许多，直接开喷：“利国利民？你配吗？”
伤害性极高，侮辱性极强。
沈茂行气的指着他鼻子骂：“你还想调到雁门去？好好的侍郎不做，跑到那鸟不拉屎的雁门去当太守？不知惜福！就凭你肚子里那点纸上谈兵的理论知识能守住吗？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要真让你去雁门，没几天就让那北狄人给你把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沈怀信看了一圈周围，妹妹沈华年和亲娘陶氏，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就是不往他的方向看，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太无情了。
沈茂行看他隐有不服气的架势，怒火更甚：“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前段时间被北狄人屠了满门的那个前雁门太守，他的女儿与你曾有过一段未果的情缘，你有心替他们报仇，对不对？”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过分，饶是在一旁装死的沈华年也有些为兄长叫屈：“父亲！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他想去雁门的原因中也许有这些，但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儿女情长，望父亲明鉴。”
始作俑者仍然自暴自弃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起来吧。”沈茂行态度也略有回暖：“这个仇皇上已经派了安大将军带兵去报了，无论如何得给大魏把场子找回来。你这混小子别总想着往外跑，在家多陪陪你媳妇，别老冷着人家，她也挺不容易的。”
“还有你！”来自老父亲大面积扫射的爱意终于波及到了沈华年身上：“你老跟人家安月晚抬什么杠？就因为你跟六公主关系好？同仇敌忾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沈华年汪着一泡眼泪：“父亲，亲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您干吗老向着安月晚？”
亲爹沈茂行面无表情：“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把你打死了，能留你蹦哒到现在？”
“说的也是，阎王要我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沈华年梗着脖子叫嚣道。
“给我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长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