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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折子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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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戏
“春酒芬美做红莺,半生浮萍半生缘。谁将画楼畔做场情,烟月风歌姻劫应……”
我站在忘川边,听那来自地府的阴森森的风中夹杂着的歌声,那种绵厚深情的调子,又像是最甘醇的美酒,让我不觉醉了,微微眯了眯眼睛便见大棺材抱着莫璃出来散步,难得一见的是大棺材今日换了一身新衣服。但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黑,死气沉沉,也是,这地府本来就不应该有活物。
大棺材似乎也是听见了那歌声,抬眼看我,然后索性直接在我的无忧罐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哦天哪……我听见了彼岸花被他压坏了的声音。
倒是大棺材坐的悠闲自在。
没有什么歉意,倒是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冥土示意我坐下,看大棺材的大棺材脸做这样的动作。
我的脸还是克制不住的抽了抽。就在这空挡那歌声突然又近了好多,那歌声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望过天锁不见云,半身红尘半身绝,恳将残年换白绫,了却余生不归明……”
听到这儿,我不由得觉得能将这词唱的如此悲凉的,倒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正要闭目仔细听听这曲儿的时候,那飘扬在风中的歌声却戛然而止了。
我只觉得遗憾,那可真是副好嗓子啊,每一个回腔都这么完美,大棺材似乎也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可就在我遗憾刚刚的曲儿还没有听完的时候,我就见着这眼前翩然站了一人,一席红衣似火,活活像是要燎了那两岸的彼岸花,苍白的肌肤。
抱歉我也不想这么看我的主顾,但这人的样子,我不能不看啊!因为这估计是我这几千年来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了!
对!男人!大红的衣衫拆开露了大半个胸膛,这一袭红衣倒把他的皮肤衬得更白了,那样美的身形却让人感觉不到过多的娘气,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一双微扬的桃花眼似是一个回眸就能蛊惑众生,但是那双眼睛并不纯澈,我看见他的眼中含了太多的疲倦,失望还有滚滚不禁的悲伤。
细柳如眉,薄唇轻抿,那及腰的长发肆意的散在身后,像是晕染开绽放在红绸之上的墨宝。
这真是太美了,我正看得呆傻就被人敲了个爆栗子,愤愤的回头便看见是大棺材在我头上动土,他倒是优哉游哉的抱着莫璃出言讥讽我。
“把你的口水擦擦,都流进了忘川。”
我一怔,连忙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脸,又不长记性的笑的傻兮兮的去看眼前的美人,只见那朱唇开开合合,好听的男声飘进我的耳朵,不是刚刚那种甜醇的女音,这声音倒像极了是那山间流淌的潺潺清泉,那么干净空灵。可那声音里面却加了些倦意。
“世说忘川的主人喜欢听故事,不知忘川的主人可否答应在下一个请求,代价……不计……”
我倒是听了一愣,我什么时候成这忘川的主人了?!我只是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整天用无忧浇花的无聊人罢了。但看那美人微皱的眉头,我还是答应了下来,哎,美色当前……
“什么请求?”
那美人似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似得半晌没说出来话,大概是我太可怕了吓坏了美人。正在我沮丧的时候,那美人的声音似是带上了些哭腔。微微的颤抖。
“可否让我在轮回之后,在不遇见那黄袍加身之人,莫要让我再受那无端之辱。”
我和大棺材皆是一愣。那美人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倒是把我们俩吓了一跳。
“你先起来吧,我应你便是,你起来说话。”
我转头看着大棺材在那掐指算着什么,算命这一说我做的可没他在行。
倒是大棺材愣了一下好奇的开了尊口,问他。
“你口中那龙袍加身之人,可是萧月倾?”
“正是。”
“恩。说来也是奇怪,此人命格极贵,却不知为何有这么一段百煞缠身的命格,与他的命数不符,我刚算到此非常伦,只因命中有一相冲之人,此人生则百煞缠身,此人亡则万福千顺。而你的八字,大概便是那人吧?”
美人听言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而眼中的光彩丝毫不曾剩下,尽数褪尽了。大棺材似乎在补刀一样的又继续用他那无悲无喜的声音说道。
“那人现在的命格,如日中天,下一世这段缘可解可结,并不是没有办法,但你们之中的孽缘应该并非命格而是有人在故意作弄。”
大棺材的手指在美人额间一扫。
青紫的藤纹。
这是……孽缘印。
这倒是把我下了一跳,他不过区区一个凡人,为何身上会有如此之重的刑罚。
“果然……不知得罪了谁,竟下了如此重的印。生生世世至死方休啊。”
“擅改天命者损自身修行,这代价,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只是若是付了这代价,以你现在的修为,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命格留着下一世投胎可就说不好了。说不定……不过也未可知,有没有机会去投胎还是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倒是奇怪大棺材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算命技术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么!
想看,我自然是能看见的,但是至于我想不想看,那是我的事。
美人闻言却是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我纵使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无怨无悔。”
“好,我可以帮你,但是,在那之前先讲讲你的上一世吧。”
大棺材刚刚那种正经严肃的样子顷刻间就荡然无存了……又坐回我身边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面瘫司命,果然不能对他抱有任何期望啊……
不过真是好队友!
那美人转过身去对着这忘川长叹一声,继而却又像是释怀了一般,笑的嫣然。
“我的这一世啊……”
思绪被他的声音带向了远方,悠悠扬扬的又是谁的歌声。
天下着大雪,天空灰蒙蒙的,那沉重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娘!娘!你别走!”
六七岁的孩子玉雪可爱,光着脚站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去追那快步离去,丝丝的捂住嘴不敢出声的女子。那清秀的脸上泪痕交加。
“娘!娘!”
直到孩子再也追不上,直到那女子消失在了风雪大作的密林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脚已经冻得僵硬,凛冽的寒风似在那精致的小脸上剐出一道道口子,这跟着遗弃自己的娘亲一路跑过来,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
想寻着过去的足迹走回那破败不堪的家,那来时的痕迹却被风雪藏了起来,迷路的孩子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漫无目的的向林子里走,回去又能怎样,爹死了,娘也走了,都不要我了。这样离开了也好,起码不会再伤心,再难过了。
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脚下一个不注意跌倒在雪地里,也索性不起来了,翻个身就这么躺在雪地里,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看着狂风暴雪呼啸而过,竟是发狂般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却是一行又一行的泪水。
好累,无力支持眼皮的重量,就这么睡吧,这样就能见到爹娘了吧。
好困啊,却隐隐听见马蹄声,不真切,还有马的长嘶,有人在叫我,好想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啊,但是好累啊,好想睡觉,已经没有力气了。
黑暗,降临。
“咳咳,咳咳……”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被自己咳醒的,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好暖和。不是那种冰冷的雪地,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被人救了回来的时候,一个高瘦清秀的男人挑了帘子进来,见他醒了十分惊喜。
将端着的药碗放在桌上,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了烧退了。”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儿时那叮咚的水轮的声音。
“来先把药喝了吧。”
他依言乖乖喝下,一大碗苦汤药。那男人的眉眼似是含了笑意,摸了摸他的头。
“真是个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变戏法般的从手中变出一粒霜糖给了他。他默默的吞下那甜甜的霜糖。
“我叫……楚子桦。”
“你已昏迷了三天了,你家人肯定急坏了,如今风雪也停了。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他闻言却是摇头。
“怎么了?”
“我已经……没有家了。”
他看见面前的男人手明显顿了一下,下一秒却换上了一副明媚的笑靥。
“那你便跟着我吧,虽说,我只是个为人不齿的戏子。”
他看见男人脸上的笑意,但那笑意却未及眼底。而那眼中更多的是悲伤和落寞。
“好。”
从那天起,他便跟着男人学戏,那人便是京城的第一红角,但楚子桦却从未见他开心过。
他总是笑着的,却笑得那么苦。
那一年,他十二岁,隐隐约约的懂得了他为什么伤心。
戏子,为人不齿,与那妓子如出一辙,卖唱,卖相,受人欺辱便是家常便饭。
这么多年来,他看过了太多的世间悲喜,对于那些普通的孩子来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些事情,于他而言却早已深谙于心,习以为常了。
他在成长,但那人却在一天天的衰老,憔悴。
他的功底早已超过了他的师父太多,可他却从不登台。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直到那日他看见他的师父咳着咳着,咳出一大口血来。
那个人。
在他的生命里扮演的角色是他的师父,救命恩人,亦或是……父亲。
那人却神色如常似乎刚刚咯血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一样。只把他叫到床边。
“我自知时日无多,你与我师徒一场,我却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孩儿一般。你不要怪我自私,咳咳。”
“爹。”
那人闻言猛地一怔。
“你叫我什么?”
“爹。”
这样简单的称呼,他曾经在心里偷偷叫过无数次,但是却从未出口。而那人却只是因这一声出口的轻唤泪如雨下。
戏子,任人玩赏,做戏子的男子,又怎敢奢望,能够娶妻生子。
他自知无望,也不敢去想。而如今,却成全了这么一桩简简单单的心愿。
“我本名方启孝,初见到你的时候啊,我就觉着,我便又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子桦啊。是我无能,倘若那日经过树林的人不是我,说不定你能过的好些罢。我没办法给你幸福安定的一生。”
“怎么会。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怎样都是活着好,不是吗?师父。你不要伤心,更无须自责,保重身体,也好让……我有个爹。”
十六岁的少年比那高瘦的男子矮了一点,但多的却是温暖的气息。
“明日,你便代我登台吧。这京城第一你当之无愧,若说名字就叫殷殇棠如何?殷是我师父的姓氏,就带着他的痕迹唱下去,待我死了,也会和他一起护佑你的。”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能默默的握住那榻上人的手,好叫他安心。
从那日起京城的红角殷繁梨便换成了殷殇棠。越发艳丽动人的眉眼,越发清婉灵越的嗓子,也让他一步步走向天下第一角的位子。也是那时,他的师父撒手人寰。
他将他厚葬,就葬在那一片梨林之中,他知道,他的师父不喜欢京城,更不喜欢那繁华的戏台,他只是,被那戏台束缚罢了。
这样一片不染世事纷扰的地方,才能让他能够安息。一掷千金的请人刻了石碑。
以他本名厚葬,也好让他去了三途有个尊严。楚子桦有时候在想,也许自己以后连被下葬的资格都没有吧。
天下第一的红角自是有许多人盯着,那七夕的大会上,戏院里坐的都是达官显贵,戏班的老板总在念叨着攀上谁谁谁有什么样的好处,而他都只是付之一笑,淡漠的道一句:“我虽是戏子,却断然做不出这等苟且之事,倘若老板愿意,大可自行前去。”
他没注意也不在意老板铁青的面色,他早已经无欲无求,任何事情在他这里都掀不起什么波澜,纵使是台上那情感多变的人物,在台下,他也只是个对一切都淡若烟尘的人。
对着那铜镜描着那一对峨眉,细看镜中那张脸。浓重的油彩遮住了本来的样子,也是,这油彩像是面具一样,而这面具戴久了便再也摘不下来了。
那一年七夕的大会上,他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的戏目,那种酒醉,那种洒脱,让台下的人惊艳,水袖轻扬,唱着他唱过无数次的戏,只是他觉得似乎是总有一双眼睛同台下的目光不一样,似是一种威压,一种不容抗拒的目光,他抬眼望去,淡淡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人,却在扫过那右隅的角落时顿了一下,那样的目光似是从那里来的。
他也不敢再去看,只等着这最后一折子戏唱完,好尽快逃离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昏暗的后台,洗去一身铅华和容妆,只着一袭青衫,绾起长发,退了华服,那惊艳却是不减,风华无双。只是那眼中铅华太重,早已洗不干净了。
“殇棠公子,尚书府的朱大人想请您去府中一叙。”他只是轻笑一声。
“替殇棠转告朱大人,大人的好意殇棠心领了,只是天色已晚,殇棠实在累的紧,改日定向朱大人赔罪。”
抬脚要出房门却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大人吩咐过,若是公子不肯,那就对不住了。得罪。”
眼前一黑,他知道,这一次无乱如何也逃脱不掉了。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燥热,身上盖着锦被,身下是上好的绸缎,手脚却被细细的绑住,滑腻的锦帛让手脚拉开捆缚在床柱之上。
令人羞耻的动作,而身体也不安分的燥热,他知道那是催情的香料,男风虽盛,不过他也没想过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他不禁出神,是不是师父曾经也是遇到过的呢。
无法逃离的困境,他索性闭上眼,控制着自己的欲望。
房门被推开,闪进来一道肥胖的身影,这就是朱大人?还真是和猪一样啊。呵。
那人坐在床边掀了他身上锦被的一角,他能感到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肥腻的手也抚上了他的身体,此时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肝脏全都呕出来。
“这还真是和上好的绸缎一样啊。”
感到那手正探向他的下身,他只觉得羞愤异常,刚悄悄用力准备咬舌自尽,却听见那门口一道闲闲散散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可违抗的压迫之感,就好似之前在戏台上对上的那道目光。
“朱大人真是好雅兴啊,这行着闺中之事,朱大人难道不知道关门吗”
听到这里我道是难过,美人不肯讲,所以我只得用点缺德的异能自行脑补出那样的画面,不过我知道主角出场了。但是看着那咸猪手在美人身上乱摸,我就恨不得把他的猪蹄剁下来喂三途川中的黑狼狗。
但脑补美人当时的样子我就感到面上一热,接着就是一只十指长而无节的手递来的手帕,大棺材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嘲讽。
“擦擦,你流鼻血了,白痴。”
我连忙胡乱的擦掉脸上的鼻血再去看美人,我有些惭愧,而美人却只是笑笑。
又继续淡淡的讲那些流年往事,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的故事一样。
那么淡然,那么波澜不惊。
一袭雪色云纹滚了金边的长袍。手持着描金的十二骨折扇,只有那冷冷的目光,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但这一声却把那朱大人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太子殿下,微臣该死。”
“朱大人,这闺房之乐本是雅事,只是这对象若是选错了,恐怕啊,就是要失了性命。”
那声音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的慵懒,却带着压得人抬不起来头的无上皇威。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听着那肥胖的朱大人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
我还是觉得好笑。人嘛都是怕死的。
一声轻笑在那压抑的房中响了起来。本是没什么,而那人却是绕过跪在地上求饶的朱大人,用桌上的那盏茶浇进那烧着异香的香台,那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行至床边袖袍一挥,那美人身上手脚上束缚的绳索便应声而断,那人脱下外袍裹在美人身上,出言问道。
“你笑什么?”
仍是懒懒的声音,却戴上了三分笑意。
登台的戏子,自是比别人对声音更为敏感。
“没什么,只笑那肆意凌辱他人之人,竟也有下跪求饶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那道目光的主人,借着那室中那微弱的烛火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丹眉凤目,一双眼慵懒却凌厉,白衣金冠却是说不出的贵气,而这目光,就是今日在台上对上的那一道了。
绝对不会错。
“你……”
他刚要开口却被那人止住。那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乖,先告诉我,该怎么处置门口的大人。”
我听得都是一愣。美人也是明显愣了一下,又似乎是在想几句戏词。
“十年屈膝应前人,红烛笙歌夜夜人,今夕当头临匪人,拜将王侯断其刃。”
那人听了却是哈哈大笑。
“好一个无双公子,好一个殷殇棠。戏子并不是任人轻贱的,你就好似是一朵白莲,谁人的戏装入画,那一瞬便倾覆了天下。殇棠你可愿跟我走,此生必当不负。”
这些话无疑是道出了美人的苦衷。而那些话也让他心头一惊,这个男人究竟该如何看待和面对呢?
那种炽烈的目光,可能下一秒就会把他烧成灰烬,也就因为这样一句话便注定了他的万劫不复。
故事讲到这里,美人摇摇头始终不愿意开口讲下去,但是司命就像是故意揭人家伤疤一样,把那些事情娓娓道来。
“而后你便随他入宫,他果真依言倾心不负,但宫闱内院也由不得他胡来。他对你倒是真心。只因一事,他母妃逼他娶亲。但你却不知其中因果,那是他第一次违抗他的母妃。”
“他不依。而他的母妃却以你的性命做要挟,他方才妥协,侃侃答应。但他却不知他的母妃会叫人放出风去,让那娈童男妓的流言蜚语传进你的耳朵,他的择日大婚,而以你的烈性,知晓了一切又怎会愿意让彼此背负一世的骂名。”
“那一日,喜堂的红烛高点,你便在那高阁之上不眠不休的唱了一夜的戏。唱那一段流年往事,唱那一段红颜化骨,最后唱那一场盛世繁花,一丈白绫,你便在那高阁自缢。不让任何人知道,倒也是称了他母妃的意。你是对他有情啊,可你怎么就不愿意承认呢。到头来你还是千算万算却算不了你自己。”
那美人听到司命说道这里狠狠一怔。
我却很奇怪为何司命他不似我一样能看尽前尘但是还是能知晓这些事情。
但是当司命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是旧识。
“孤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美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在那之前他虽是太子,可在遇上你之后命格就开始不安。”
司命不再往下说。
孤辰。天宿凶星神君。得入轮回转世。孤辰,乃凶星,孤辰入命双亲绝,六亲灭。
生生世世结孽缘,孽缘起屠戮苍生,孽缘灭风调雨顺。
原来他是孤辰,难怪他的命数坎坷,不因为别的,只因这是上天注定了要他背负的命运。
爱不得,求不得。就这么生生的忍受着。他没有情,所以不可能让他和孽缘之人厮守终身。
上神给他的命数,便是一件惩罚的刑器。让他结下孽缘,然后那人,爱得,求不得。
求得了,那便不是孤辰了。他不信任任何人,他的命运中,永远只有他一人,被世间遗弃的人。
那龙袍加身之人。
便是皓空。都是天辰,都是神君,却因触怒上神被和孤辰打上孽缘印。
天命,不可违,不可逆,不可抗。
不过,谁说天命不能改的?
什么王八蛋的上神啊。但是我虽是这么想着,心底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这世间谁都可以骂他唯独你不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凡是跟上神沾边的事情都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我看向司命,只见司命在他额心一点,那里印着一道青紫的金印赫然明显。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他区区一个凡人却会有孽缘印的法印了。
“你要改天命,并不是因为你不爱,而是因为你太爱,你只是不敢承认你有情。不遇见他,只是为了让他一世安康,可这样他虽入得轮回却也命运坎坷。你……”
“柒华啊,其实我早就知晓,只是在骗我自己而已。不过好几千年前你就这幅模样,一点都没有变。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多了些人气。倒是,更像是个人了。”
“这一世戏子的命格,他还真是作弄你啊。不过你戏不错,要不是老早就认识你,我都要信了。”
“替我改了吧。将这孽缘印除了去,这几千年来,我同他都熬不住了。就用我被封的全部的修为吧。”
“你就不后悔吗?”司命偏过头看着他。
“我不悔。你说得对,那不是受辱,那是我一生最欢喜的日子。如今这戏啊唱完了,也该有个结局的,本就是孽缘,终我欠他的。若是他未曾遇见过我多好。散了吧。”
“去了倒是可以,不过孤辰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动手吧。”
他只是闭上眼睛,却笑的云淡风轻。取了孽缘印,擅改天命只能灰飞烟灭。
“这么多世,一直都是我拖累他的,如今散尽我这一身修为也算是还清了。”
“这个我去不了,你来!”司命推了我一把。
“我 ?!”一脸懵比。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是吧,美人啊!”大棺材看着我。
“哦哦哦!”食色性也!
我的指尖血在他额间一抹,那青紫的金印便随之散去,但是随之散去的还有孤辰的身形。
那世间绝美的脸上却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的笑。笑的那么干净纯澈,我看见他轻轻的朝着我弯弯嘴角,那口型,是在说一句“谢谢”。
“清月散风忘川边,三生相缠苦何年,今朝去劫还君颜,往事随风归天殿。两般真心换流年,烟尘散去无日见。”
那风中的歌声越来越远,我伸手抓住一颗离我最近的火红的星子,吐出一大口血。
大棺材看着我吓了一大跳。我却只是裂开嘴朝他一笑。我估计这一次一定把他吓个半死了,我这一嘴的血。
“你干什么!?……”
“嘿嘿……你看。”我摊开手掌把手中的晶石给大棺材看。
“这是……?”
“孤辰,这才是真正的孤辰,司星的眼泪,这便是他的精魄。让他那么魂飞魄散多难过啊。有情人啊还是在一起的好,那些个什么劳什子的爱不得求不得的,只是我一滴心头血的事情。”
我翻了翻手掌,手中变多了一条火红的坠子。
这时候我看见那一袭明黄的龙袍的人匆匆而来。
我擦去嘴边的血迹跟来人打招呼。
“皓空神君。恭喜归位。”
那人却是一直眉头紧锁,像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他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说是一句话,就是两个字而已。
“他呢?”
“灰飞烟灭。”
还不及我开口,司命就已经冷冰冰的给了皓空神君当头一棒。
这天界的神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个丢了最喜欢玩具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孽缘印已解,他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不过神君就该有个神君的样子。”
我从地上把那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神君拖起来,我朝着手里的坠子笑了笑。
“看见了吧,他对你始终都是有情的。”
我将那火红的坠子放在他摊开的掌心里。
“谁人戏装入画,那一瞬便倾覆了天下。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忘了。”
他呆呆的看着掌中的坠子小心翼翼的捧着。
我又听见了那歌声。
“扣过三生石上仙,恩惠留我与人言,忘却前尘不如意,往生不复伴君前。”
只看那一袭龙袍的皓空流下两行清泪。那一袭龙袍化了闪闪的金甲,龙冠也化了金簪,额间那一抹凌厉的腾龙印。
这才是皓空神君。
他将那火红的坠子仔仔细细的挂在颈上,贴身放好。
对我跟司命行了个大礼。
哎呦。神君的大礼,折寿的呀。
“谢谢。”
天界的金骑来接他归位,我见那火红的坠子朝我闪了闪,像是也再说一句无言的谢谢。不必谢我,我不过是个无聊的人而已,见了有情人,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回身铺开那画纸,寥寥几笔便成了。我刚要收起来却被一旁的大棺材抢了去。
“给我看看。”
大棺材看了之后我只见他眼角抽了抽,我觉得画的挺好看的啊,有那么丑吗?
我画的便是那两个人,一个戏装入画,那一瞬便倾覆了天下,而另一个,丹眉凤目,龙袍加身,而那眼中没有万里江山,只唯有他一人。
“寥寥几笔,便叫你画成这样,可别跟我说,你是画仙?!”看他一脸戏谑的调侃我倒是一件恐怖的事。
我倒是只能努力忽略他的表情,装作无奈的耸耸肩。不理他。我可不是什么画仙,倘若我时画仙啊,我还犯得上在这阴曹地府发派无忧了。
忘川不息,生魂不止。我看着奔流的忘川河水发愣。
“可否给我一碗无忧?”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我知道,我又有故事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