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何处陈情》处不易

37、三十六、再逃姑苏

　　魏无羡睁眼，天已大亮。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了起来，随手扯过一件衣裳便穿。
　　昨日他好像冲进了什么地方，还打伤了人。
　　“魏前辈！你醒了？！”待眼睛适应了这冬日暖阳，便看到远远地迎上来一个白衣少年，显然是含光君安排候在这儿的。
　　“啊……思追啊。”魏无羡认得，这是蓝家小辈中他特别喜欢的一个孩子。“思追，我昨日做了什么？”
　　“……”蓝思追笑而不语。
　　“不愿说？”魏无羡上前拍拍他肩膀，顺势拍上一张符篆。“说吧，昨天我做了什么？务必详尽。”
　　“昨日，您未着外袍，未束发，冲进讲堂，喊着含光君的名字，有人拦便开打，景仪被您打伤。后含光君及时赶到，将您抱走。”
　　“嗯。又给你们家含光君添麻烦了。”魏无羡回头看看静室，“我先走了，一个时辰后你便能活动自如。”
　　蓝思追一脸焦急，可怎么也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了，就这样看着魏无羡摆了摆手走远了。
　　待出了姑苏地界，魏无羡才发现自己穿了蓝忘机的衣服出来。
　　“也好，这样认出我的人便会少很多了吧。”印象中的夷陵老祖非黑即红，再不济也是深蓝墨紫，如今一身白色，怕是连江澄都要认不出他来。
　　接下去该去哪儿呢？想了想，好像无处可去了。
　　“回云梦吧……把这有蓝氏卷云纹的衣服换下……看看江叔叔……然后……”然后，不知道还用不用得上他策划安排江澄温情的大礼了。
　　“魏无羡！”江澄一脚踹进来，“你这什么鬼样？！到底怎么了？”
　　此时魏无羡正缩在榻上，紧紧裹着衾被，一动不动。
　　江澄以为他装死，便冷笑了数声：“怎么？又跟蓝忘机打架了？之前打完了离家出走，这次打完了还是离家出走……”话未说完，江澄觉得有点不妥，毕竟他觉得对于魏无羡可以称之为“家”的，应该就是这儿，莲花坞——可他又觉得“离家出走”这说法也没错。
　　“你给我起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蓝忘机把你……”江澄伸手一把扯开锦被，察觉不对——魏无羡脸色蜡黄，一头虚汗，唇色发青，浑身抽搐。
　　“魏无羡！”江澄一下子慌了，转身喊来翁馨。“他这是怎么了？”
　　之前看着身体明明恢复得挺好……
　　“他身上有好几种毒交织在一起，都是鬼怪之毒，加之旧伤未愈，难解。”翁馨先给魏无羡施针，见他不再抽搐，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江宗主，”总管轻轻扣了扣门，“仙督来了。”
　　“来得正好。”江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大步流星往外走。
　　远远看见那道白色身影依旧如此雅然，想到屋里蜷缩在榻上的魏无羡，江澄怒火中烧。
　　“蓝忘机！”他大喝一声，全然不顾什么身份不身份，一紫鞭甩了过去。
　　蓝忘机一拨忘机琴，两股力量相撞，碎在半空。下一秒，三毒与避尘便撞在了一起。
　　“你把魏无羡怎么了？！”江澄凶神恶煞地盯着蓝忘机，手上力量丝毫不放。“当初我把他交给你的时候，虽然碎身未愈，但他可是笑着的！”
　　“！”蓝忘机手上力道一松。
　　魏无羡前脚刚走没多久，他便拿着食盒往静室走——不是蓝忘机不守着魏无羡，而是他亲手去做合魏无羡口味的吃食去了。刚刚跨进院子，便看见蓝思追被定在那儿。
　　“江晚吟，魏婴在哪里？”蓝忘机后退两步，收回避尘，直直看着江澄。
　　江澄很诧异，因为他竟然看得出一向没有表情的蓝忘机此刻的焦灼，加之已经打了一场，出了口自家兄弟不想在他姑苏蓝氏地方呆着的恶气，便也后退一步，收回三毒。
　　“他一进门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江澄边走边说，蓝忘机紧紧跟在他身后。“我踹进去一看，他已经人事不省。”
　　听得身后蓝忘机深深吸气，江澄面色稍缓。看来这两人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了，这个蓝忘机对魏无羡还是非常上心的。“翁馨方才给他施针疗伤，现下好些了。”
　　蓝忘机进门便看到魏无羡虚弱地躺在榻上，时而扭头，时而蹙眉，显然不是沉睡而是昏迷。
　　“温姑娘。”蓝忘机施礼。
　　翁馨还礼后便将魏无羡的身体状况一一道来：“他的记忆尚未恢复，可见旧伤还未痊愈。前阵子你俩夜猎遇到棘手的鬼怪，魏无羡伤上加毒。”翁馨顿了顿，她看到了蓝忘机眼底一抹血色。
　　“几种鬼怪之毒交织，加上之前未清干净的蛊毒互相作用，影响了魏无羡的神经，或是麻痹，或是幻觉。”
　　蓝忘机点点头。昨日，他突然冲进讲堂大喊“蓝湛你回来！”“蓝湛我跟你走！”想必就是陷入了幻觉。
　　“施针与丹药见效甚微，倒是魏无羡自身灵力修愈来得快。若加之蓝二公子你的辅助，想必近日便可清毒——毕竟除了那蛊魔之毒，鬼怪之毒还是易清的。”
　　“他在你那儿到底怎么了？回来就死死裹着被子。”江澄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也不指望蓝忘机会回答。“我看他不情愿回你那儿的样子，就让他在这里养几日。”
　　“反正每次去了你那儿伤势更重，不如养好了再回去。”江澄冷哼一声，牵过翁馨便往外走。
　　蓝忘机始终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就停留在魏无羡脸上。
　　待屋里只剩他俩了，蓝忘机转身将关上的门反锁，环顾魏无羡的房间。
　　茶水、吃食、洗漱的热水，一应俱全。江晚吟倒也没亏待魏婴。
　　蓝忘机微微颔首，轻轻坐到魏无羡身边，一眼看到他画在床板上的小人——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看那服饰，画的便是他和自己。
　　正准备给魏无羡辅助灵力的时候，蓝忘机闻到了一股异味——魏无羡失禁了，他的身体轻微抽搐着，几种毒互相作用，有时会麻痹他的神经，令他无法自理。
　　蓝忘机一阵心痛：他的魏婴自回归后一路伤痛不断。
　　从衣橱里拿出里衣，端来备在一边的热水，蓝忘机细心地给魏无羡擦拭、洁身、换衣。
　　其实这是蓝忘机经常给魏无羡做的事：每一个他赖床不起的早晨，都是蓝忘机抱着他洗漱换衣的。只是这次不一样。
　　魏无羡是清醒的，可他恨不得自己去死。
　　“魏婴。”蓝忘机知他是醒着的，“十五岁的时候，你来云深不知处听学。第一次见你，便是你在犯禁。”
　　蓝忘机回忆着过往，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魏无羡闭着眼，努力听清楚他那低沉的嗓音在说什么——此刻魏无羡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耳鸣不止，他没有精力去羞耻失禁的自己，他要鼓足精神听清蓝忘机的每一个字。
　　“从来没有人来云深不知处听学如你这般……与你交手后我更是关注于你。”替他擦完身子，给他换上衣物，蓝忘机轻轻将他抱到另一张小榻上。“那时，众星拱月一般，你所到之处少年们都纷纷围过来簇拥着你……你是如此耀眼，无论是在讲堂上还是藏书阁，我的目光皆不由自主被你吸引。”
　　魏无羡依旧闭着眼，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他的心情——听着自己不曾恢复的记忆，激动难掩。
　　蓝忘机将沾着污物的衣物、被褥统统裹起来，置于一边，重新铺好床褥，再将魏无羡抱回床上。
　　这一抱便不想松手。
　　“蓝二公子。”门外翁馨送来了药粥。
　　来得正是时候。魏无羡连忙睁开眼，“温情，烧了这些，被我弄脏了。”
　　虽然屋里的异味早已散去，但翁馨一看便明白。
　　“放心，你好好养着。”唤来家奴搬走处理这些腌臜之物，翁馨转向蓝忘机，“有劳蓝二公子了。”
　　“理应如此。”魏婴是我的人，这事怎能借外人之手？
　　翁馨走后，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是我没护好你。”蓝忘机轻轻搂着魏无羡，与他一并坐靠在榻上，心里不住地自责着。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的胸口，看着他的白发与自己的黑发交织在一起，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结发夫妻”。
　　“蓝湛，我难看的样子又被你看到了。”魏无羡依旧头痛耳鸣，但心里却是舒坦不少。
　　“彼此彼此。”蓝忘机握紧他的手，开始给他输送灵力。
　　魏无羡笑了，他觉得蓝忘机大约指的是当年他们合力斩杀屠戮玄武时，他的那番模样——原本只听得旁人只言片语，他也就随意想想，听蓝忘机这么一说，他倒是万分好奇当时蓝二公子究竟有多狼狈不堪。
　　先前一直惊魂未定，神志不清，现在靠着蓝忘机结实的胸膛，魏无羡倒是想起了那个红衣女孩子——这鬼怪真是……可悲，可怜……还下流龌龊。
　　“你既不是她姐姐，也不是她弟弟，那么执着地想找回她只是因为留恋她的怀抱？”从共情中出来的魏无羡一脸难以置信。
　　这个红衣蒙纱的女孩子竟然是蛊魔当年用来安置自己弟弟灵魂的人偶娃娃！
　　“蓝湛，我可算明白为何没人来求助了。”
　　这人偶娃娃在蛊魔还在时便协助蛊魔收敛灵力，现在蛊魔虽然不在了，但仍然保留着收敛灵力的习惯。可她终究不是蛊魔手中的蛊虫，而只是一个死物所化的怪，因此没法像蛊虫那样啃食灵脉——于是她另辟蹊径，借用古祭坛遗留的怨念竟造出合欢吸灵之法。
　　这共情看得魏无羡又是不齿又是恶心，出了共情后愣是抱着蓝湛缓了好一会儿才依仗蓝湛那清冽之气洗涤共情所见的rou、欲污浊。
　　所以，这种自己见色起意、做苟且之事时被吸走灵力，甚至丢了性命被当做祭品供养红绫女怪的……哪里说得出口让同道知晓？更不用说报到高雅至极的仙督这里求援了。
　　“蓝湛……以后你可不要这样不顾一切护着我，听到没？”魏无羡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蓝忘机，隔着衣衫触及他的腹肌，魏无羡便熟门熟路地摸进去上下探索一番，这个“熟门熟路”又让魏无羡觉得值得细品。
　　蓝忘机依旧握着他的一只手输送灵力，全然不受影响——他已习以为常。
　　那红衣女孩邪得狠，得知蛊魔已死，杀死它的人就在眼前，便软若无骨一般攀上魏无羡的肩头、缠在他身上想吸走他的灵力顺带做成人祭为蛊魔报仇。
　　“喂喂喂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已有道侣，咱俩这不合适。”魏无羡本想一把扯开她，不料她还有点道行，仅被扯去纱巾。
　　“果然，你长着她弟弟的脸。”红纱下，那木偶的脸是个较为普通的小男孩的脸——常年被安置这个男孩子的灵魂，自然受到影响。“怪不得红纱盖头，不然怕是勾引不到什么好色之徒吧？”
　　这红衣姑娘暴怒，周围红绫女郎冲了上来，蓝忘机围绕魏无羡以一人之力抵挡数十鬼怪，关键这鬼怪还个个媚功入骨，自带媚毒，虽被斩杀殆尽，但也喷溅了蓝忘机一身毒。
　　论在诡道上的路子，自然是魏无羡更胜一筹，那红衣女孩想吸走魏无羡的灵力不成反倒是为了抵御魏无羡的攻击而耗去许多收敛来的灵力，最后她自然不敌，被魏无羡逼入了阵法。
　　“桀桀桀桀桀……”当那个红衣女孩看到蓝忘机身中媚毒后阴笑起来。
　　“姑娘……那个，不好意思，我就是他道侣。”随后，魏无羡不顾蓝忘机那一阵红一阵青的脸色，从从容容地开始解腰带。
　　“你才是……不可莽撞。”蓝忘机似是一样想起了谷底之事，撤了灵力一巴掌按住他不安分的手。
　　那红衣女孩最后孤注一掷，在被阵法镇亡前化聚集起来的灵力为鬼怪之毒如数逼进魏无羡的身体。
　　“我差点以为……”蓝忘机一哽，别过头去。
　　魏无羡将头埋进他胸膛。
　　“蓝湛，我跟你回去。”
　　“好。”
　　“还得跟景仪道歉，把他打伤了。”
　　“……”蓝忘机觉得，以蓝景仪的个性……说不定还以和他交过手、扛下了几招为荣，四处炫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