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何处陈情》处不易

35、三十四、逃什么逃

　　江澄此刻脸黑得宛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眉头紧紧蹙成深深的“川”，食指上的紫电刺啦作响。
　　“然后？他就走了？”就连一向理智的翁馨也目瞪口呆。
　　“是的……大师兄领我们到了莲花坞门口，可我们进去了，一回头，他御剑走了……”
　　“他又给我惹什么事了？！”江澄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江宗主……听说、听说大师兄是和仙督约战……打了一架……”
　　“江……江澄，或许姑苏会来消息，你先别急。”翁馨在江澄的要求下改口直呼其名。
　　江澄脸色稍微缓了一缓，确实如翁馨所说的，他气，倒是没那么气，就是急了。
　　“这个魏无羡，他能跑去哪儿？去姑苏再跟蓝忘机打一架？”江澄扶额，“会不会去夷陵了？这个破破烂烂的身体他还要怎么折腾……”这个魏无羡，什么时候才能珍惜点自己？
　　“我这就传讯给阿宁。”翁馨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说不定，还真的又回姑苏了，想必姑苏那边会有消息的。”
　　这边莲花坞被江澄以一人之力乌云笼罩，那边姑苏云深不知处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蓝忘机以一人之力冰封万里。
　　“昨晚后山禁地……一直持续到破晓……”
　　“是魏先生约战含光君？这是什么缘故？”
　　“跟你说……好激烈的……含光君的蓝色剑芒与魏先生的红色剑芒冲天而起……”
　　“没错没错，我都被惊醒了……照得如同白昼……”
　　“这含光君与魏先生一直私交甚好，怎么会约战？应该是切磋吧？”
　　“切磋？弦杀术也上了、诡道术法也上了……听说是魏先生外头夜猎来的厉害的小鬼，可把含光君气得……”
　　“天啊……可惜了后山禁地我等进不去……谁胜谁负啊？”
　　“不知道啊……魏先生一出来就领着云梦听学子弟回去莲花坞了，而含光君……我可不敢问。”
　　“我们宗主去问了泽芜君——就泽芜君和蓝老先生在场观战，可都笑而不语。”
　　“哎呀……好想知道啊……好想观摩啊……”
　　那该是何等精彩的一战啊！
　　那夜约战，在后山禁地，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进行却因为声势浩大而人尽皆知，从子时持续到卯时，可是结果如何，除了两位当事人和被声响惊动的有权进入禁地的两位大人外，谁都不知道究竟是魏无羡胜了蓝忘机还是蓝忘机胜了魏无羡。
　　“啊——啊——啊——”一座接近蜀地的荒山上，魏无羡冲着远处的云海大叫，叫完人一歪，瘫软在乱草堆上，随后他又自顾自笑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噗……呕咳咳咳……”
　　呕出久违的淤血后，他并没有如往昔般昏睡过去，而是坐起身来，掏出一壶酒灌了几口——魏无羡的身体已经修愈大半，这也就是他与蓝忘机打架能堪堪平手的原因。
　　举起酒壶一看，三个字“天子笑”，他笑了。
　　与蓝忘机的一战，是以蓝忘机认输结束的。至于为什么蓝忘机会认输，当得知他们的关系是道侣后，魏无羡更是心知肚明。
　　“蓝湛啊，你都可以化身成龙王了，怕我虚耗过度伤势加重，放水放得可以啊。”
　　猛然几口灌完酒，抱着酒壶，他又躺下了。
　　“我为什么要逃？”
　　逃？没错，可不就是仓皇而逃嘛。
　　看着面对着自己的蓝天白云，魏无羡百思不得其解。
　　与蓝湛的关系是道侣……竟然是道侣!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亏得自己之前还各种瞎想。
　　可是我为什么要逃走呢？明明想待在他身边，可是……
　　魏无羡躺到了晚上，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蓝曦臣和蓝启仁。
　　“忘机，这魏无羡为何要走？”即使是把云梦队伍领回去，也可以再回来啊。蓝启仁心下莫名有点焦急。
　　“忘机，你……”一向可以看穿弟弟心思的蓝曦臣这次竟看不出蓝忘机的情绪。
　　蓝忘机平静地弹完最后一音，双手按于弦上。
　　“魏婴去寻一物，觅得自会回来。”
　　“找何物？”蓝曦臣更为纳闷。
　　“他去寻……他自己。”
　　回忆那日的两人约战，蓝忘机心底倒是一派清明。
　　“魏婴，我们……”他迟早会知道，可是他的伤……扪心自问，蓝忘机是真的很希望魏无羡知道彼此的伴侣关系。不告知，他虚耗心神、加重伤势；告知，他或许一时激奋、恍惚损身……在魏无羡的身体痊愈与说出真相之间权衡再三，蓝忘机缓缓闭上了眼——我定要护他一生。
　　“——是道侣。”
　　“道……侣？”魏无羡瞪大了眼睛，眼里倒是没有蓝忘机所猜测的会有因为男男而厌恶的情绪，满满的皆是出乎意料四个字。
　　“夫妻的那种？”
　　“是。”
　　“……”魏无羡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茫然看向左右就是不去看蓝忘机。
　　远处传来晨钟声，他便抛下一句：我先带队回云梦，立刻慌慌张张跑了。
　　明明不是隆冬，外面却还下起了大雪。
　　送走叔父与兄长，蓝忘机一人静静地伫立在静室门前，看着里面的摆设——不久前的某段日子，他只要立在这儿便能看到他的魏婴毫无坐相地歪在案桌边，或是翻出天子笑来喝，或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他的忘机琴，甚至会先倚在榻上故意宽衣解带喊他天天……
　　那时，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蓝忘机记得清清楚楚，魏婴说过，除了蓝湛，他什么都没有了——从小流浪居无定所，失去江枫眠的莲花坞也不能称为家了，不过蓝湛在云深不知处给了他一个家，他可以随时回来的家。
　　“魏婴……你若再不回来……除夕夜，你要和谁团聚？”
　　如果是没有失忆的魏无羡，只要金丹回来了，他便可以自信地站在蓝忘机的身边，不必想着是否给他丢面子——尽管在蓝忘机的眼里心里，从来都觉得，他的魏婴是光芒万丈的太阳，他一直靠着这样的阳光才感受到暖意。
　　而现在失忆的魏无羡少了与他一起共生死患难的感情基础……当他知道有这么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这么一种超乎意料的关系摆在面前的时候，是否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压力与激动而选择逃避呢？
　　雪越下越大，与他赏雪的人却不知身处何处。
　　……魏婴，你若离我，照旧可以三五朋友把酒言欢；而我若无你，终将惨然一生等候再无悦颜……所以，若你不快点找回这份情感的立足点，不寻回你的自信战胜压力，那么我蓝忘机，不再给你自由的机会，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蓝忘机看了一眼桌上的天子笑，又侧过身来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魏婴，你若不快点寻回自己，我便来寻你了……”

　　“我……何德何能啊……”看着眼前的月亮，魏无羡依旧躺在地上，还是沉溺在“想不明白”这四个字里。
　　他伸出手，虚虚地去握那天上的月亮——蓝忘机对于他，就是这皎洁不可玷污的月亮。
　　强大的、高高在上的、美丽的、优雅不可方物的。
　　这么一个圣洁的人身边，应该配一个一样和煦温雅的仙子才对……竟然是我……一个被人称作魔道祖师的人，还是个男人！
　　不知何时，小雪簌簌而下，魏无羡虚眯着眼望向天际，朦胧间那白色无限放大……
　　“蓝湛……”
　　不行。感受到这样下去又要损身了，魏无羡翻身坐起，稳住心神，然后解下护腕蒙住眼睛。
　　见到白色便想到你，那么我就闭五识，潜心修炼，尽快修愈这个身体，然后……
　　“噗。”魏无羡突然觉得很好笑，因为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见蓝湛再打一架，要真真正正胜过他，要抬头挺胸地与他并肩而行，让世人觉得他魏无羡不曾辱没了含光君……
　　他竟然不是想到回云梦去策划操办江澄的婚礼。
　　“哎呀，江澄啊对不住啊，你师兄我呢，一向好色啊，哈哈哈哈。”魏无羡就这样蒙着眼睛，甩着随便，信步向前。
　　蓝氏听学结束已经一月，眼看二月将至，仙门百家都在策划着如何过年——按照惯例，大年初一必定得先给仙督拜年贺岁，云深不知处得承办年会。
　　蓝忘机知道有此事，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
　　“忘机，你尽管去吧。”蓝曦臣温和地笑着，年会这种事，他来准备即可。
　　“云深不知处你不必牵挂，好好把他带回来过年。”蓝启仁冲他挥挥手，“去吧，快去吧。”
　　之前亲手给魏无羡系上的通行玉令与蓝忘机身上的这块是一对，彼此之间会有感应，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他便找到了魏无羡游荡的荒山。
　　才到山脚，他便听到了悠扬的笛声。
　　“忘羡……”蓝忘机循声而去，在山腰上便遇上了拾级而下的魏无羡。
　　“啊，这位道友借过借过~”魏无羡蒙着眼睛但却一脸笑意，“我要去山下小镇买酒，这位道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果然，即使没有我，你一样可以逍遥快活，与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感受到前方的“道友”不动，却也没感受到敌意，魏无羡当他不愿喝酒，便挥挥手错身而过——此时，一道强大的力量将魏无羡牢牢压在石壁上，他的双手被紧紧钳住不得动弹。
　　“你……”他刚想问你这人干什么，却觉得唇上一凉，但紧接着便是一阵炙热——他的牙关被撬开，唇舌碾转竟容不得他多想这熟悉的感觉究竟是在梦里回味过还是真实存在过。
　　“你……住……我有道侣的！”好不容易在喘息间他完整地说出了他觉得很重要的事，却止不住身体发软往下滑去。
　　“我知。”蓝忘机从他想扯护腕的动作便判断出他的眼睛无碍，“魏婴，为何蒙眼？”
　　魏婴，我等不及了，我来寻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