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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同归 ...

  •   容景风始终记得,回到帝京的那一日,入目的是铺天盖地的白,家家户户的门前旧丧未下又挂着新幡,人人脸上皆是哀思,他有过一时的心慌。可是思及厉昭帝驾崩,他不愿往其他的方向联想。
      心乱如麻时,他只想赶快见到那个人,驾着疲累不堪的汗血马,他想的是,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后的钟久雨拦着他,让他注意身子,可他又怎么顾得了那么多?
      到了皇城外,有一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就着蹒跚步伐缓缓走来,他原是不愿意停下多等一刻的,可那人却不顾昔日的恩怨出声唤了一句:“容公子。”
      容景风无奈之下只能勒住缰绳,停留原地,垂眸望去,神色淡淡,“朱夫人可有何事?”她到底是沈长墨的妹妹,沈长墨顾惜着兄妹之情,他是要与他长长久久的,自然也要容得下过往。
      沈少婉黯然,经历了南顺王一事,朱家已然落魄,只是圣上念着哥哥的情分饶了她一命,许她和离后恢复沈家当家人身份,又处置了朱家父子,如今,她已经和朱家没有任何干系了。
      少时情窦初开,只识朱家郎风流俊朗,堪为女儿心上人,不知鈡君情深义许,更得爱护。一步错,步步错,红鸾帐下窃窃情语,不敌娇儿好颜色,十年夫妻怨十重,回首往事已无踪。昔日种种,今时因果,又怎一个悔字了得!
      十多年过去了,从前看得极重要的事情到了此时此刻也似乎没有那么重要,沈少婉经历了那么多的起起伏伏,看淡了,看破了,可是……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你可是去见哥哥的?”
      容景风不疑有他,只答了一个字:“是。”
      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的沈少婉闻言哭出声来,她捂着嘴不想太过失态,听宫人说哥哥去前似是在等着什么人,她还为哥哥不值过,她以为……晚了,也错了,沈少婉带着哭音道:“你来晚了,哥哥已经……已经走了。”
      什么?恍若惊天闷雷砸在天灵盖上,容景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痴痴望着沈少婉的哀容,似乎未听清她说什么了。怎么会啊?两个月,才两个月而已啊。她在说什么?一定是胡说。她不是一直看不惯自己吗?是她不愿意让自己见到他,一定是!
      一时间容景风的脑子都是昏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去见沈长墨,见到他就好了,见到他自己才能安心。
      那一天的事情容景风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在今后的岁月里没有一刻忘记过。
      他走在漫长的宫道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一脸忧思,每一条道上都挂着白幡,走到了羽清宫外,他远远地看着大殿里的那口黑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那前面的,有人来拦他,他便发了疯似地跑,好不容易跑到了尽头,他却不敢动了。
      棺木是冷冰冰的,与这八月的天格外不相符,容景风站在棺木旁,恍惚记起曾经似乎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时他远远地看着许敬安宁愿决绝地殉情也不肯再苟活,现在到了他,他无法再置之事外了。然而至少许敬安还有看周觉一眼的勇气,他却连这最后的一面都不敢见了。
      大殿里的宫人不知所以,他们知道这个人是荻国皇子,便想上前拦他,却被烨王阻住。所有人沉默故而寂静,他们不解地看着那个曾经的皇质子,颤抖着手像是要推开已经合上的棺椁,手都抬了起来却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过了许久许久,他的手终是落了下去,却只是放在椁木之上,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活像个疯子。
      若早知道那一面是永别,他是否还会离开得那么决绝?容景风在撕心裂肺的痛里问着自己,他恨透了自己,他早就恨透了自己。
      他从来,晚来一步。
      是日,在朝中大臣对在煜王死后无人继承的金墉去留各执一词时,容景风走进朝堂,当着大俞诸多臣民的面向新帝坦白,他已服下生子药怀有三月身孕,愿与煜王牌位成亲。
      众人皆惊,然而在多方查证后又确定他所言极是实情。煜王率领金墉一举拿下大荻,这是大功,再怎么说都该善待他的遗腹子,何况容景风身份特殊,此时成亲确实对收服荻国遗民有百利而无一害。
      权衡之下,新帝允。
      在一场十分简陋的冥婚里,容景风与沈长墨终于是名正言顺,成为彼此的枕边人。
      六个月后,煜王妃容景风产下一字,新帝赐名曰“承思”,又归于皇族玉碟中,姓越名承思。同日,煜王妃血崩仙逝。
      皇陵墓下,有谁揽着自己的心上人喃喃细语,“阿墨,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你再也不会冷了。”
      生不同衾,但愿死后同穴。今世诺,来日兑。

      五年后,一个奶乎乎的小娃娃紧紧跟在一个少年人身后,像是生怕跟丢了似的,累得一喘一喘的。
      “太子哥哥,你等等我。”
      越浔不耐烦地回头看他,却停下了脚步,他垂眸看着这个小小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左歪右倒,几乎就要摔下去,嫌弃地说:“小皇叔那么风光潇洒,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孩子?”
      小娃娃闻言好奇地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眼里流露出小孩子才有的单纯,“小皇叔是谁?他现在在哪啊?”
      越浔闻言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他抱起放在怀里,遥望远处低声道:“他啊,和他的心上人云游四方了。”
      “那他会回来吗?”
      越浔怔了怔,眼里湿润。
      娃娃小小年纪,却看得懂他的神情,他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将落未落的泪水,小奶音软乎乎的,“太子哥哥,你别哭,别哭。呼!思儿给你吹吹……”
      将头埋在娃娃的肩上,越浔止住了哭意。
      很多年了,父皇明里不说,他也知道父皇对小皇叔的思念,承思,承载的是对故人的无尽思念。
      母后疯了,父皇也再未纳过一妃,这么多年来,越浔又怎会不明白呢?
      只是故人再不会回来,而他的下一世,该是早和他的王妃约好了。
      有情之人未必得愿,多情之人自古多思。
      只愿,下一世,能够早遇见,能够一世平安喜乐。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前面的时间线,将谋反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哈
    至此,正文完结了,有些地方不够好,有的坑没填完,但是就这样吧,让我们漠视那些坑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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