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枯铭

1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酒是穿肠毒药
　　色是刮骨钢刀
　　财是惹祸根苗
　　气是雷烟火炮

　　自那夜铁刹山惊魂，李老虎死里逃生，一时间，古溪地面上人人自危，都说是道士惹恼了山中的仙家，更有甚者，说那仙家恼怒，不日便要出山报复，将这古溪城中百姓刀刀斩尽各个杀绝。唬得一群老太太在家摆香堂、供牌位，每日念佛吃斋，生怕惹祸招灾。

　　“原来如此。”穆枫茗用手指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那官府也不管管？”叶云轻问道。

　　“管了！可是没用啊！那次之后，官府夜夜派人把守三清观，可别说鬼了，兔子都不见一只。”

　　叶云轻不语，望了枫茗一眼，旋即从怀中摸出五十两银票递予李老虎。

　　“李老哥，方才多有得罪，这点银子给弟兄们买酒压惊。”

　　李老虎哪里敢收，连忙起身推脱，三推五推，这才诚惶诚恐的收下。

　　辞别李老虎，出离亨通宝局，叶穆二人漫步在行人稀少的小路，或低头思忖，或昂首远眺，半晌无话。

　　行过一个路口，穆枫茗停下了脚步，嘟着嘴，抬眼望向叶云轻。

　　“头疼，抱”

　　叶云轻当即心尖一软，满身佛骨都化成了一汪水。她伸手将面前的人儿温柔地搂入怀中，轻吻她的鬓角，感受她的呼吸规律的吐纳在自己胸膛，心中好似珠玉落盘，激荡心曲。

　　“施主请自重，莫要让贫僧犯了戒律。”叶云轻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

　　穆枫茗不语，只是将头埋得更深。

　　叶云轻若有所思，将怀中人搂的更紧。

　　半晌，穆枫茗小声呢喃道:

　　“别蹭了，没洗头”

　　“噫，你不早说！”

　　叶云轻立马松手给人推了出去，抄着俩胳膊四处张望寻找能擦手的地方。

　　穆枫茗望着她，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蹭到她身边。

　　“有什么想法嘛。”

　　“有，想给你按火锅里”

　　“麻烦清汤，我不吃辣”

　　“你特么……”

　　“正经的，你怎么看三清观。”

　　“不排除故弄玄虚的可能，那个李老虎也未必说的是实话。”

　　“确实，不过暂且不提他的立场，他口中的闹鬼，确实像极了那帮神棍的手段。”

　　叶云轻不语，忽而望向远处层峦耸立的铁刹山，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走吧，回客栈睡觉。”叶云轻伸着懒腰大步走去。

　　“这才刚中午，你睡哪门子觉啊”穆枫茗戳她的后背。

　　“和霜姨请示一下，咱俩今晚上山，守夜三清观。”

　　是夜，桥楼上鼓打二更天，叶云轻换走了当差的衙役，携穆枫茗一同驻守三清观。

　　北境初春，春寒料峭，建于山顶的三清观更是滴水成冰。夜风袭来，折胶堕指。

　　大棉袄，二棉裤，里面是棉花，外面裹着布。

　　穆枫茗被毒后裹成了毛球才放上山，她半张脸藏在围脖里，呼出的水蒸气结成一层白霜挂在睫毛上，一步三摇，乍一看就像头迷路的小熊瞎子。

　　“你给我憋回去！”

　　穆枫茗冲憋笑破功的叶云轻翻了个白眼。

　　“我跟你说但凡我现在能动我铁给你扔冰窟窿里。”

　　“我算知道什么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叶云轻笑的直咳嗽。

　　“叶云轻你欠揍！”穆枫茗怒极一扑，却平地绊倒，直倒在叶云轻的怀里。

　　四目相对，多多少少有点王八看绿豆的意思。

　　“祖宗诶您悠着点吧，别回头鬼没捉着你再搭这儿。”
　　叶云轻笑眯眯的将她扶起，趁机在她前额上亲了一口。

　　“懒得理你。”穆枫茗嗔怪道，将围脖向上提了提，遮住微微发烫的双颊。“现在能说了吧，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非要上山守夜。”

　　“硬要说的话，算是应人之邀吧。”

　　“你是说？”

　　“嗯。”叶云轻点头。“你发现没有，从一开始，整件事请的发展都太过刻意了。”

　　“从什么时候？”

　　“从蚺精伤人的时候。”

　　穆枫茗闻言，颔首不语，突然，眸中灵光一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叶云轻。

　　“如果单纯是蚺精作祟，尚且情有可原，可自打到了古溪县……”

　　“先是恰好误入亨通宝局，再是恰好遇到了闹鬼的当事人。”穆枫茗抢先说道。

　　“你还记得李老虎的话吗，他说他夜半遇鬼，手下都死了，自己却奇迹般的生还。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么这个故事里疑点有二。第一，官府封观半月之久，从无鬼怪现身，为何他一上山就撞上鬼魅作祟。第二，他所带手下遇鬼后无一幸免，为何他能在遭遇鬼怪后全身而退。”
　　叶云轻顿了顿，提起随身水壶润了润口，继续讲道:
　　“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刻意，让人能一眼看出幕后黑手的意图。这鬼怪回避官府，专挑外人上山时作祟，是不想被衙门掌握关键证据；逞凶杀人却还留下活口，明摆着是想借机造势传谣，利用舆论把闹鬼这件事传开，坐实。李老虎是坊间地痞头子，说话有分量，因此独放他逃出生天。”

　　“阳谋，是想引人入局。”穆枫茗沉吟。

　　“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话音甫落，耳听得远处桥楼上鼓打三更。

　　突然！一阵阴风骤起，直吹得灯影摇曳，枯枝乱舞，激荡风声中，恍惚听得一阵惨惨笑声，由远及近，飘忽不定，散进诡异的夜色。

　　穆枫茗叶云轻立即反应，螣星佛元各自运出，威压磅礴无匹，严阵以待。

　　“还我命来……”

　　一声索命，由三清神像之后，竟是飞出一颗滴血的狐头，飘飘荡荡，血口圆张，搅动风影而来！

　　穆枫茗身影灵动，翻身一跃，落在观前香炉之上，稳住身形，抖擞一身毒功，盘身蛟龙冲天而起，毒氛弥漫四方，组成层层杀阵毒网，席卷狐头四周。

　　狐头似有灵性，畏惧螣星毒威，攻势一时受阻，随即调转矛头，向天一声骇人长啸，召来数朵鬼火，鬼火应声绽开，化成漫天火雨，洋洋洒洒，硬冲毒氛杀阵。

　　叶云轻见状，急提一身佛元，步生莲华，踏至枫茗身前，手捻佛印，翻手出掌。

　　“芥子须弥”

　　掌运须弥芥子，竟是少林秘传绝学，须弥山掌，叶云轻足下生根，掌行千仞，佛元破体而出，纵横瑰丽，掀起罡风阵阵，冲破狐妖鬼火！

　　鬼火被破一瞬，毒氛立化朵朵石蒜，狂舞而至，与此同时，穆枫茗纵身跃起，螣星游走掌间，抓准狐妖一瞬破绽！

　　“不归三途”

　　随着穆枫茗一声低吟，繁花毒氛，龙牙快掌，重创狐妖！

　　狐头坠地，沾尘一瞬，竟立刻化为一具骷髅，滚至叶云轻脚边。叶云轻神色自若，俯身捡起骷髅，在手中抛接着，回首冲穆枫茗嘻嘻笑道:

　　“看，死人脑袋。”

　　“老沙是不是还缺个手串？”

　　“我觉得是。”

　　“带走？”

　　“带走！”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片汤话，忽闻殿内脚步声响，由内缓缓走出一个道士，三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一身素白道袍，高挽牛心发纂，浓眉硕眼，三绺髭须英气爽朗，眉宇间透出一股凛然正气。

　　那人合掌上前，轻施一礼，口念道号。

　　“无量天尊，二位女侠，贫道郭子察，这厢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