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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翠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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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前些天偷听的时候丰稽迟迟没有离开房间,害我在世离房顶上蹲太久,到现在还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去看常莫的时候一拐一拐的,弄得他以为我也被人埋伏了。
这两天倒是没见着世离来过,这样反而倒好,我也松了一口气。还是山神你有人品。
吃饭的时候梓殇依然还让我坐他旁边,不过这样总比直接坐在李骞旁边被他一棍子捅死好。虽然碗里不时会出现形状诡异的菜,不过真的没刺。
我抬头看了看他,小声道:“为什么每一块看上去都这么怪?”
“不想吃就扔掉。”他端着自己的碗,白了我一眼。
就你这凶神恶煞的眼神,就算知道里面有鱼钩,我敢不吞下去吗?
回房喝茶。
院子里的雪融了又积,走廊的地面已经被盖上了一层薄冰。
是时候了。
“翠儿,帮我提壶热水来。”
许久,翠儿才提着裙摆走了进来,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帮我提壶热水来。”我对她笑了笑。
“翠儿知道了。”她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便提着一小铜壶的水来了。
“行,你就放这儿吧,再去帮我烧一壶。”我指了指房门口道。
“咦?还要一壶?”她道。
“对,再去烧一壶吧。”
“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壶,又走开了。
我走过去,掀开壶盖,伸手碰了碰里面的水,果然不温不热。花那么久时间也没烧开一壶水,到真是有趣。再看看壶底,斑斑驳驳的两点东西,仿佛是雪松针和泥巴。
我往门外看了看,没人,直接将水泼在了走廊的地上。然后将铜壶往地上一搁,回去,慢悠慢悠地喝我的茶。
又过了许久,翠儿的脚步声就踏上了走廊,只听没走几步,她就“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我放下杯子,走了出去。只见她正挣扎着起来,前额和身前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泞。
我伸手过去道:“翠儿?没事吧?”
“哪来的水啊……唉呦……”她抓住了我,慢慢地起身来。
“水?哦!都怪我,刚才看到走廊上有积雪,就想让你烧点热水浇一下,结果忘记提醒你了。诶,明明是开水啊,怎么雪没化,反而结冰了呢?”我接过她的手绢帮她擦着脸,一边说道。
翠儿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又垂了下去。
“唉,翠儿,你知不知道?天山的轻功能让人置身马背之上而马却不觉得有负重?我小时候学了点,但是这还是最近才知道的。”我拨开翠儿凌乱的刘海取下一根松针叶道,“我就一直在想,马儿感觉不到,怎么就不会乱跑呢?”
“翠儿不知道……”她低着头道。
“因为啊,它知道自己还咬着笼头,身后还有皮鞭,所以不会乱跑。对不对?”
“小姐,翠儿知道错了。”她在走廊上跪了下来。
世离之前特地来泡茶给我喝提醒我的时候,我还不愿承认自己被丫环们冷落了。那时候刚杀了人不久,心里稍稍挣扎了几天之后就接受了,总以为自己很懂了江湖之道。结果连自己身边的一个丫环都放不住。
“你起来吧,我不喜欢看人跪着。”
天山里的一切让我开始变得多疑。这里不是东极岛,没有乘风破浪的海鸟,没有自由自在的海鱼,没有海滩、没有礁石、没有夕阳。有的则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和这个大到令人感到空旷的山庄,还有每个人各自的秘密。我想我是想家了,开始觉得累了。
我走回床边坐下,床头的碧玉如意轻轻晃着,床尾整整齐齐地叠了三层被子。这里的冬天习惯了以后其实就没这么冷了,三层被子真的不需要。
我想我该出去走走,否则看谁都不是人,我自己也不好过。
而想离开天山,只有一个办法。
“庄主好。”我对着背着手的老人说道,说实话,我心里完全没底他有没有听到。
复庄主此刻正在看着墙上挂的字,一幅笔迹龙飞凤舞,飘逸洒脱,另一幅枯笔扫墨,气势磅礴。
“雨儿,你过来,看看这字如何?”
“雨儿不懂书法,只知道这些字苍劲有力,想必是习武之人所写的。”
“不错”复庄主道,“这幅字是你爹写的。”
爹爹写的?
就四个字“水无常态”。
“我告诉他们随便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老人笑了起来,指了指那几个字道,“徽儿写的便是这个。那也是二十多年前了,想来他现在的字早已不同,否则你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是的,”我回答道,“我见过的爹爹的字,只是方正有力的楷体而已。”
老人点头道:“那你说说看还有一幅是谁的?”
“不拘小节、气势盖人,如果雨儿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二师叔写的。”能让一个老人将它们挂在一起看这么久的不是字,而是人,是记忆。
“嗬嗬,你倒是清楚他的个性。”老人笑了,看得出,他很得意这个弟子。
“二师叔的气势恐怕人人都感觉得到。”
“但你未必能真的明白他的想法,这点就如同世离一样。”老人又道,“你的脾气更像小时候的雪儿,没有耐心,多猜忌,心直口快。过去师兄们都宠着她,尤其是老大老二,要什么给什么。我让你爹教她,她一叫累,徽儿就心软了。嘿嘿,好在她天分不错,最后学得也不给天山丢脸。”
“说吧,来找老朽到底有什么事?”复庄主道,“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是这样的,雨儿想下山去玩几天,马上就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本来想好说要自己出去逛逛的,说出口却成了这样。
“在山上呆不住了?”
被人一语中的的感觉实在有点难受。
“是。”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雪儿小时候偷溜出去,几天没回来,结果急得我们满山找,结果最后还是让丰稽到空旷地上喊了半天才听到的位置。她那时候已经冻僵了,抱回来好几天都是呆的,哈哈哈哈。”
原来娘你也有这等糗事,还嫌我吵。
“雨儿,你过来。”老人向挂着字的墙后走去。
那是堵挡着后门的屏风。我跟着他绕过屏风,只见李骞正在后院的沙坑里用枪头练字。
庄主道:“你看,这才是让骞儿收下狂躁之心的方法。我看他闭关一年出来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也就不逼他了,不如让他也写写字。骞儿虽然脾气大,但是和殇儿一样,做事特别用心。”
果然他真的连头也没回。
“你不必心急,能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带上你,而且就快了。江湖上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你出去只是想玩玩,但对外人来说,你是天山弟子,那就不一样了。”
还是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