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成为仙门大佬》半块饼干

4、第 4 章

　　四
　　剑指西南，聂无霜御剑飞行，却迟迟不曾停下。落尘是师尊所赠，自然不是什么上古名剑，但经师尊锤炼而生自有一番灵气，师尊善卦象之说，聂无霜便以剑为卦。昨日借那淡薄的星光，映落于剑身之上，但见落尘剑身西斜，剑刃隐有红光带煞，她便心下了然。

　　今日纵剑西行数里，落尘却不似安定，剑身铮铮作响，久久不绝。

　　傍晚时分，剑光淡去，聂无霜收剑入鞘。她现今修为已至元婴中期，这半日的御剑到底略损灵气，她平缓呼吸，落地却四顾茫然。若她不曾记错，此地乃是榕城，虽然远离修道门派，但是素来平静，少生事端，就连她少时随门派除魔也只是路经此地，不做停留。

　　环顾此地，树木呈葳蕤之貌，草色青葱近绿。不远处正是褐灰色的高大城楼，城楼高处赫然“榕城”两个大字，可见此地虽远繁荣昌盛之处，但想来百年来也是平安无恙，怎的卦象所示乃是凶煞之兆？

　　聂无霜心生疑虑，若非地处凶煞，便是此地有邪魔作怪，念此，她握紧手中的剑鞘，向城门处走去。

　　方才站得远，她看不真切，如今才发现城门紧闭，原本该驻守的城卫如今也寻不着半点身影。聂无霜站定沉思，还没想明白此地的诡异之处，余光却瞧见一位粗布短衣的男子从她身旁经过，行色匆匆，似有要事。

　　聂无霜正想寻个人问清楚，急忙追上，伸手一拦，问道：“老人家，请问榕城最近可有怪事发生？”

　　那位老人挑着担子，突见眼前闪过一人，心中大惊，抬眼却发现是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她面容俊秀清丽，声音似泉水轻鸣，手中握一柄佩剑，周身气派仿若仙人落凡尘，登时让他尊敬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长担，撩开额前半白的碎发，低声道：“姑娘不知，榕城近来确实是多生祸患。半年前榕城赵家发生了一起灭门的惨案，据说是那赵少爷用手段强娶了一位鲁家娘子，那娘子受尽凌、辱，痛不欲生，投井自尽，化作厉鬼寻仇来了。数日之内，赵家人病的病，死的死，闹得满城人心惶惶。上月，就连在赵家当过下人的何妈也走了。”

　　老人家说得详细，短短数语已将前因后果说个清楚分明。

　　聂无霜凝眉深思，从怀中取出几张灵符递了过去，粗略交代一番，便打算入城一探。

　　她跃过城墙，四处张望，果然正如老人所言，榕城之内人心惶惶，不过傍晚，这大街上人影稀少，寥落非常。越是走进城内，越感鬼气森然，真是苦了满城的百姓，居然硬生生在城内挨了数月。这般重的鬼气，那厉鬼想要夺人阳气再简单不过，恐怕聂无霜来迟几月，此地便化作鬼城，厉鬼之城何其恐怖，凶煞异常，到时候只怕她也束手无策。

　　赵府立于城中，从门外看不见任何端倪，只是这昔日的富贵之家，如今大门腐朽破败，冷风呼啸吹过，大门上的牌匾摇摇欲坠，让人看了顿生凄凉之感。

　　聂无霜径自走向大门，却见门上的玄色铁锁不知被何人破开，瞧着那断裂的痕迹新得很。她心中疑虑，但转念一想，指不定是同道之人所为，区区厉鬼，何足惧也。想罢，掌风一挥，大门登时敞开，往里一看，便看见小院中两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修士倒地不起，眉间带着一层淡淡黑气。聂无霜立即赶到他们身旁，伸出双指往他们眉心一探，那似有似无的黑气霎时间被灵气冲破，转瞬消逝。说来，大陆之中修仙门派乃是三足鼎立之势，这三家乃是鸣苍派、云腾门、无忧阁。只是多年过去，风云变幻，昔日冠绝大陆的无忧阁人才凋零，名声难续，反倒是鸣苍派更显昌盛之况，凭借一脉清心镇魂的修炼灵法名震一时。

　　方才聂无霜往他们眉心一探，正是用了清心术为他们驱走体内的邪气，此法十分见效，那两位修士恍然醒来，意识懵懂。看似年纪稍大的那位摇了摇头，咬着牙从地上爬起，勉力向她行礼，“谢过……”那位修士抬眸望了眼前人一眼，似在斟酌称呼，却见聂无霜按下他行礼的双手。

　　“不必多礼，此处厉鬼煞气太重，你们速速离去。”

　　聂无霜提剑即走，身后却传来一声低喝，她脚步一顿，回身再看。

　　另一位修士面带愧色，又仿佛有事相求，急切出声：“前辈，我们仍有两位同伴被那厉鬼捉去，现下他俩恐怕被那女鬼关在后院。我们师兄弟二人修为浅薄，如今只能求前辈出手相救，否则他们二人的性命难保，我们再无脸面回去禀见师门。”

　　聂无霜手中的剑紧了紧，坚定道：“放心，我保他们性命无恙。”这番话不假，同为修仙同道，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聂无霜自小秉性坚定过人，手中的落尘斩妖除魔，伴她多年，此时一番豪言壮语，落尘仿佛有所感应，一声清鸣，甚是惊人。

　　她疾步往后院奔去，越是靠近，鬼气弥漫缠绕，被她用剑一一破开。转眼间，她与后院只有一门之隔，正向破门而入，外边却有人声传来。

　　“你这女鬼算什么好东西，你设计把我捉来可曾打探过我的名号？若本姑娘今日不死，明日我就带云腾门上下铲平你这破府！不，只需把我爹爹喊来定能把你治住，叫你魂消魄散，此生难入轮回。”

　　“好啊，你这女娃口气甚大，可惜半点能耐没有，只剩这点伶牙俐齿的本事。”不知是谁的声音，尖酸凄厉，十分瘆人。

　　“门外的朋友，不如一齐进来便是了。”

　　话音刚落，聂无霜身前的木门应声倒下，坍塌一地。不远处一位粉衣女子见有人闯入，面露惊喜，挣扎起身，却被身上的绳索一绊，险些跌落。

　　“道友小心，这女鬼厉害得很。”那位姑娘勉力站起，心想：“不知这位道友修为如何，就连师兄也被女鬼擒住，这女鬼实在很难对付。若是今日他们一行人落下性命也无甚可怕的，只怕又多一人牵扯进来。”

　　骤然间，一道红影悄然逼近聂无霜身前，伸出利刃般锐利的五指向她爪来，冷风习习，鬼气森然迫近。聂无霜一跃退后数步，长剑出鞘，横刀在前。只见她挥动长剑，剑光凛凛，反而震得那女鬼大惊失色。聂无霜见势立马朝她手下劈去，眼见着要削下那冷白的鬼手，眼前的女鬼硬生生化为黑雾散开，落尘虽破开迷雾斩下，终究让她逃脱。

　　“鲁娘子，若你现在收手悔过，我可以化去你体内煞气，助你轮回。”聂无霜神色淡然，捉鬼是易事，度化反而才让人为难。

　　“小道士，你好生狂妄，今日你我间胜败未定，你休要拿出这把假惺惺的作态劝我。”女鬼粲然一笑，虽被聂无霜灵力所创，仍然强撑起身子，嘴上念念有词。

　　聂无霜好心劝阻，可惜这女鬼这般固执，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转瞬间，天地四合，雾色迷离，人处其中，甚至能听到雷声阵阵，雨声淅沥。聂无霜心知这必定是那女鬼作法，如果他们亲自动手一回，不消片刻，高下立见。如今这个迷阵，鬼气浓厚，恐怕这厉鬼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聂无霜一旦破阵，女鬼自然也活不成了。

　　她长叹一声，余光却瞥见一团黑雾中，那位年轻姑娘身形不稳，脸色惨白，吐息似有似无。聂无霜飞身过去，扶她起身，轻声问道：“姑娘，可还好？”

　　那女子面如纸色，颤声回话：“前辈，我只觉身子如坠冰窖，灵力滞涩，如何也使不出半点法术。”

　　聂无霜这才醒悟，迷阵内的鬼气对她自然不生效，可是对这些年轻的修士而言实在有损身心。她神思灵敏，已有解法。只见她手法迅捷，连点怀中人三个穴道，加以灵力呵护，一阵金光四射，笼罩他们周身。数秒内，女子的脸色由白转黄，又由黄转回正常模样，她似乎有感体内寒气淡去，扬起虚弱的笑容，冲聂无霜点了点头。

　　这女子正是云腾门的小师妹，林望之女——林若若。她年纪尚轻，天赋倒也不错，如今修为已至筑基期大圆满。数日前，她与三位师兄一同下山除秽，一路来虽有曲折，但也平安。话说这一行人昨日行至榕城，均发现此地诡异非常。原本想着同门四人定能捉拿恶鬼，不曾想这女鬼怨气极深，数月来屠杀赵府满门，寻常修士根本奈何不了这种怨气滋养的厉鬼，更遑论初出茅庐的云腾门弟子。女鬼略施小计，将他们逐一擒拿。林若若修为自然远不及她，但是凭着一张伶牙利嘴，反倒是四人中唯一清醒的一位。

　　“你且在此处静养，待我会一会这鱼死网破的阵法。”

　　四周黑气缭绕，如烟似雾袭来。聂无霜蓦然想起“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这句话来，从前她不曾领悟，只是今日的情景确实正如诗文所讲。这样浓厚的鬼气，饶是聂无霜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眼见那浓雾愈发迫近，仿佛如野兽般张开大口将人吞噬下去。她这生杀过不少妖兽，却不曾与厉鬼对招，这样阴邪的怪物，想来应是嗜血的魔头。念此，她将指尖摁在剑身上轻轻一划，血珠渗出，右手并起二指带着血珠在剑身上一弹，落尘顿时焕发光彩，在如此厚重的黑暗中仿佛破晓一般明亮。

　　“既要杀我，为何还不动手？”聂无霜右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静站不动。她双眼看得分明，方才以血为引，明面上是利用血中浑厚的灵气驱散浓雾，实际是诱鬼现身。可惜这厉鬼甚是狡猾，居然不为所动。

　　就在她双眸闭合之瞬，一阵猛烈的暴风卷来，将她腾空抛起，往上升腾处，风力迅猛，仿佛顷刻间要让她周身的骨骼裂开一般，她翻身回旋，御剑而起，往暴风中心的风眼处冲去。

　　果不其然，风眼中心正是那位红衣女子，她双手合十，竟不知身后来人。聂无霜原本不愿趁人之危，只是她几番劝说无果，到底冷下心来，长剑一横，抵住女子肩背，喝道：“这阵法于我无用，鲁娘子你败了。”

　　红衣女子眼也不抬，冷笑了一声，“鱼死网破的法子，岂是你想得那般简单。这暴风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你如今还看不出吗？”

　　聂无霜心下大惊，面色丝毫不显，把剑收回，毅然道：“有什么本事便使吧，装神弄鬼的把戏一次就够了。”

　　两人话语刚停，暴风已去，那红衣女子转身冲她一笑，那张俏脸竟已成了骷髅模样，红颜白骨转瞬之间，极是吓人。下一秒，那女子猛地闪到她的身前，聂无霜尚未抬剑格开，一抹浓雾径直朝她眉心飞去。

　　她顿时感到体内气血翻滚，刚张口便吐出一滩污血，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滚落倒地，靠着落尘勉力支撑。纵然颇感不适，聂无霜却不怒反笑，“你这女鬼确实有些本事，我从未见过有如同你这样的凶煞鬼物胆敢闯入修士的灵台，有趣，实在是有趣。”

　　她抬手拭去嘴角的污血，站在这片幻化出来的大地之中，丝毫不显狼狈，方才一战，让她畅快得很，此时的身姿挺拔如松，确实难得。转念间，聂无霜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在手背上轻轻一划，手指轻引将血滴点在眉心，任谁也瞧不见此时修士眼中红光大盛，神魔难辨。

　　邪气入灵台，本是间不容发的大事，怎料聂无霜忽地盘坐在地，入定静坐，心中默念：“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这原是清心诀第二层境界，本不作驱魔之用，只是聂无霜修炼至今，许多口诀心法默记在心，信手拈来俱成天然。

　　她周身灵气大盛，幻化成一道道清光护体，双手合诀，念：“破。”

　　所谓风云突变，明明是鬼境的幽暗之地，却被一束束灵光照得通亮，此地没有别的人影，只有聂无霜盘坐不动，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只见她眉心处黑气消散，方才抹上的血迹也不知何时消失，面容明润秀丽，加上这通身的灵光四射，仿若天人之姿。

　　一抹灰黑色的浊气从她眉间散开 ，浊气由淡转浓转成一团黑气，那团黑气跌落在地逐渐化成一个人形，女鬼口中溢出污血，神色癫狂，笑道：“你杀了我又如何，赵家几十人口都给我陪葬去了，值了。”一话甫毕，她再无任何声响，似已毙命。

　　“一切皆是孽缘，我不破阵法，愿你下辈子再偿还此生因果吧。”她站起身子，从怀中摸出一道朱砂所绘的灵符，一掷半丈远，恰恰贴在不远处潦倒的红衣女子衣袖上，化成金蝶，翩翩散去。

　　抬头望，厉鬼已去，漫天的黑气淡开，唯有小院天边的朗月明明，泻了一地清光。

　　粉衣女子见聂无霜毫发无损地出现在院中，大喜道：“前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聂无霜虽成功降伏那只恶鬼，可是心中无悲亦无喜，心道：“这世间不平的事太多，倘若我能在半年前赶来救下那位鲁家娘子，或许今日种种都不会发生。”想到此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若若问话没得到回应，便匆匆赶到聂无霜的身旁，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秀眉舒展，笑着开口：“前辈，你真是厉害，方才我只看到你和那恶鬼被一团黑雾蒙住，再无任何动静，实在令人担忧，那恶鬼如此难缠，若是你有半点损伤，我心中如何过意的去。”

　　聂无霜轻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沉默了许久，才应声：“放心，我已经用灵符度化过她，你们无须担心。”说罢，她一边伸手指向远处，一边掏出一块手帕，打算擦拭一番剑身。却未料身后一声又惊又怕的呼声，“前辈，这是何物？”

　　她应声转过身子，遥遥望见那姑娘手中捧着一个木制方盒，神色怪异。她走近一看，才发现刚才看的并不真切，这木盒之上还贴着一张黄符，上边绘着诡异的文字，木盒周身花纹繁多，还透着一阵鬼气，显然不是什么神物。按理说，既然是鬼物，应当立即毁去，可是聂无霜却觉得不该。她抬眸看了林若若一眼，见她神色无异，才道：“此物暂且交给我吧。”

　　林若若点了点头，递了过去。心想：“这样凶险的鬼物，还是交由前辈保管为妙。”她心中没有丝毫猜疑，到底是入世未深，又刚被聂无霜救下，心中对她既尊重又敬畏，隐隐有亲近的念头。
　　聂无霜将木盒从林若若手中取下，便放入怀中，想着她近来无事可好好查阅一番古书旧籍，弄明白上边文字的意思。

　　此间事了，聂无霜无心停留，提剑想走，又被身后的人喊话而止步：“前辈，你要走了？”

　　林若若身上有伤，行走不便，蹒跚地走近几步，甚是滑稽。聂无霜瞧着她娇憨的模样，轻笑了两声，“你还有事？”

　　林若若收敛神色，礼貌应道：“今日前辈救我性命，我不曾告知名姓，实在失礼。”她顿了顿，伸手作揖，又接着说：“小辈是云腾门下弟子，名唤林若若。蒙前辈搭救，感激不尽。”

　　聂无霜不喜这样的繁文缛节，但觉这个小姑娘实在有趣，方才和恶鬼交谈时口气骄横霸道，现下有对她却是彬彬有礼，足见她是名门子弟，有世家风范。“林姑娘，今日有缘相见已是幸事，我救下你或许只是天命安排，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天命？林若若未想聂无霜居然这般回话，忍不住细细琢磨“天命”二字，猛一回神却见聂无霜身影远去，遥不可及。她匆匆追了几步，急忙问道：“前辈，至少留下个姓名啊。”

　　“我叫聂无霜。”

　　明明身影渐远，声音远远传来却十分清晰，听得清清楚楚。林若若不住失神，心神摇晃，嘴中念了两遍聂无霜，才幡然醒悟。“聂无霜？莫不是鸣苍派的聂无霜？”她愕然点头，似乎想明白了，又抬头望了眼天边清月，低头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