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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芒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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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泊因遇见程澈是在那年夏天。
一个不乏光明炽热而又极其宁静璀璨的夏天。
……
……
……
z市外国语中学高中部,高二一班晚自习。
“喂喂喂,你们听说了没!省实验要来我们这几个交换生!人明天早上就到了!!”说话的男生叫高铭,人倒不咋高明,但是听八卦那是第一高明,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人如其名”。
高铭嗓门大,一嗓子把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许泊因给嚎醒了。
他支起脑袋听了一会,又百无聊赖的重新躺下。
省实验来外国语交换生并不是先例了,隔几年便会有一次,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但是对于一些从初中部就跟着上的学生,这是他们五年里的第一次,所以固然好奇。
不巧,许泊因虽然是其中之一,但并没有丝毫兴趣。
这时有女生发问道:“多久?还是两周吗?有帅哥吗?有美女吗?”
许泊因听到后忍俊不禁,现在的女生,连美女都开始觊觎了。
或许是因为她们致力于给长得帅的男生组cp,剩下的就只有美女可供观赏了。
许泊因恰巧是幸运的没有被组cp的人之一。
高铭听了之后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时间挺长的,一个月。而且跟你们说啊,小道消息,这次会来五个人,成绩就不说了,咱省实验外国语学生都牛。关键是我听说他们校草和校花要过来!!!”
许泊因直接醒了,what?
校草校花,这他妈什么玛丽苏剧情?需要给他们搞后援会吗?
班里的女生这时发话了,“什么东西,他们是过来学习的还是谈恋爱的?要是校草校花真的在一起那这得多玛丽苏啊,啧。”
其他人随声附和。
突然,一女生弱弱的问:“那个……校草是叫程澈吗?”
程澈?
许泊因直接吓的一激灵。
程澈,几年前夏令营他见过,简而言之帅是帅,就是十分欠揍。
所以在那两周的夏令营里,只要教官一不在,那敢情好,他俩估计已经打的热火朝天了。
以至于在夏令营结束的时候,他还叫嚣着要和对方约架,对方一贯闷罐子,只是冷笑了一下。
……
现在想起这些,许泊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情不好。
他很讨厌程澈,太想揍他了,以至于在夏令营结束时看着程澈一步一步走上大巴的时候,他经历了生命里前所未有的烦躁,想把那人拽下来打一顿,心里才不至于那么窝火。那滋味儿不好受,像是还没让你晒够太阳,就一盆水把你打蒙。
许泊因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继续小憩。
那边高铭已经说是程澈了,和其他人聊的不亦乐乎。
许泊因心里那股烦躁压不下去,干脆直接回寝室。
“哎许哥你干嘛去?回寝室?怎么跟老师说?”高铭看到他跨出门的动作问。
许泊因想到班主任那张骇人的脸,打了个寒颤,于是改主意说:“我去洗手间。”
……
刚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冷静完,他就听到厕所一声门响,紧接着他眉头狠狠的跳了一下。
晚自习有人逃课出来上卫生间并不稀少,许泊因无甚反应,转身准备回班。
但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转身走在路上,耳朵却一直注意着从厕所里出来的那人的动静。
他直觉会是个熟人。
1,2,3,4,5,6,6.5……
水声停了。
许泊因顿在原地。
不会吧,这世界上还有他知道的洗手和他一样掐秒洗手洗六点五秒的人吗?
答案是没有,唯一一个有的,他不是人,他是一个名叫程澈的畜生。
许泊因挑眉,转身看了过去。
那人身高颀长,穿着与这里完全不相似却不显得格格不入的校服,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灯光下,隽秀的脸上,那双带着点棕色的眼睛眸光淡淡,却好似一直看了他好久。
程澈。
许泊因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继而很快恢复了正常。
那个本该明早才出现在这里却提前到来的不速之客看到他看过来笑了笑,富有吸引力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吐出他的名字:“许泊因。”
许泊因挑眉(自从看到程澈后这玩意儿就一直没下来过),淡淡说:“你好。”
“这么想揍我?又数我洗手的秒数?”程澈走过来,仿佛觉得很好笑。
许泊因沉默,他知道,最初认识时他发下程澈和他一样是个6.5的时候,就是因为等着他洗完手之后揍他。
他没否认,但是心里清楚刚才的确混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啊……第一次来你们学校,”程澈调笑道,“不带我参观吗主人?”
许泊因听到这句“主人”愣了一下,继续沉默。
“不说话?”程澈敛起笑容,“所以你还是想揍我。”
许泊因掀起眼皮看他,继续沉默。
其实他想说不是,但是却说不出口。看到程澈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那股酸涩,他仍然想搞懂是什么,可是用他那理科的思维却得不出结果。
或许就是想揍他吧。
“那……”程澈沉吟,两秒后理了理校服袖子,“我就让你打。”
许泊因淡淡的看了他许久,一拳挥了上去。
……
……
……
翌日。
在交换生来置办行李的第一天就把人给揍了的和刚来到陌生的学校就把这儿的学生给揍了的两位同时杵在了教导处。
主人念及他们有悔过之心,又看两人言辞之恳切,且程澈是交换生这俩都学习好(这是最主要的),终于同意把两人放了回去,临走前还加了条件:“既然你们说你们没矛盾!好!那我就让程澈去一班!让你们排同一个寝室!给我坚持在这一个月里不!打!架!”
说罢气宇轩昂的走了。
许泊因:“……”
程澈:“……”
许泊因继续沉默,实际上打过架之后他和程澈就没再说过话。
“那个……”许泊因舔了舔嘴唇,“要不我们停战?”
看着程澈略带诧异的眼神,他说:“你看哈,你来这一个月,除了同班上课还要与我共处一室,我们不如好好发展革命友谊,珍惜这剩下的一个月时光,争做模范标杆,如何?”
程澈在听到“革命友谊”的时候愣了一下,之后他扬起了嘴角,声音如沐春风。
“好啊。”
……
……
……
于是一班人在听说两位帅哥打架的当天就看见两位当事人有说有笑的(犹指某三字帅哥对二字帅哥)走过来,开始发展“革命友谊”。
……
……
……
这样过了两周。
说实话许泊因和程澈的关系没有太大变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心底里的那丝微妙。
那年他看着程澈走上大巴,心里的感觉真的是烦躁吗?纵使真的是烦躁,那又是因何而期的呢?
真的是想揍他?真的只是想揍他?
那为什么……重逢那天揍了他,却还是心里很不爽?
这天许泊因在食堂看着不远处桌子上安静吃饭的程澈这样想道,却百思不得其解。
程澈的侧脸很安静,实际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安静的人。
这种安静富有很强的感染力,就连这几天和他睡上下铺,许泊因的睡眠都变得安稳了起来。
许泊因看了一会,心里无端的升起来一种安心的感觉。
“在发呆?”不觉间,程澈端着餐盘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许泊因脊背一僵,“嗯。”
程澈说:“赶紧吃吧,马上凉了。”
许泊因尽量使自己的心率变得平稳,但是——
这玩意儿不但没减速,反而跟他对着干似的越来越快。
许泊因:“……”
烦躁间,他不小心打翻了筷子。
许泊因下意识伸手去捡,但由于他自认身高腿长,于是只伸了个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他摸到了一个触感绝对不是筷子的东西。
那是程澈的手。
鬼使神差地,许泊因盖了上去。
手心的温度顺着传递过去,给那凉凉的东西沾上了一点温度。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实际上这种情况暧昧到了几点,可是当事人却并不自知,仍以为理所当然。
约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
程澈先动了,捡起筷子离开了他的手,状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道:“我再去给你拿一双吧。”
许泊因本来心脏就不听使唤了,一听程澈说话差点背过气儿去,连忙说:“不不不还是我去吧你在这坐着我……”
说罢,强装理直气壮地落荒而逃。
程澈默了默,兀自在桌子下方捻了捻手指。
是热的,有那个人的温度。
有他喜欢的人的温度。
……
……
……
这天晚上,许泊因躺在程澈上铺想了很多事情。
他在脑中构思了一个概率树状图及时间轴,多种方法求解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喜欢程澈。
他,喜,欢,程,澈。
他喜欢澄澈!!!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他就是喜欢了怎么着吧!!
谁还能管得了他吗!!谁敢管!!
许泊因愤愤。
其实这个结果在程澈来时的那个夜晚就已经明了了,但是许泊因却一直不敢承认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自认很要强,如果程澈拒绝他了怎么办。
他一腔热血。
他一身傲骨。
他桀骜不驯。
他并不是想揍程澈,只是当初无法理解那是如何一种复杂的感情,以至于把它理解为一种怨恨和愤怒。
其实不然。
他因为心中的喜欢去揍程澈,但揍完之后,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是舍不得。
愈是舍不得就愈为复杂,以至于永远搞不清楚心里的悸动。
循环往复,不可知其源终。
看着程澈走上大巴的那刻。
他是冲动的,如果是现在的他遇见那种情况说不定会直接吻上那单薄的唇也说不定。
他其实真的,很喜欢程澈。
因为离别时的痛楚,永远无法比拟。
……
许是程澈被他的翻来覆去给弄醒了,程澈哑着嗓子问:“做噩梦了?”
许泊因到嘴边的“没有”硬生生转了个弯。
“嗯。”
程澈沉默,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让他睡好觉。
许泊因打了个哈欠,状似不经意吊儿郎当道:“真的好吓人……我能去下铺跟你挤一挤不?”
程澈这次沉默了更久。
“好。”
许泊因在黑暗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蹑手蹑脚的爬上了程澈的床(怎么听起来好se),与他背靠背斜躺着。
“害怕吗?”程澈低声问。
“有点……”许泊因扯谎。
程澈叹气。
“都这么大人了,还被一个噩梦吓着。”
许泊因趁机往他那边凑了凑。
程澈无甚反应。
又过了许久,许泊因听到了平缓的呼吸声。
他窃喜,摸索着攥住了对方的手。
真好,躺着赚人家便宜(还是在人家床上),他十分满意。
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半依偎的姿势了,让许泊因可以舒服的逃离“噩梦”,做个好梦。
他突然感慨起来,如果程澈不来省实验,他们还会再遇见吗?他还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世上所有不得始终的感情,都是少了那一场相逢。
所以啊,幸而能与他重逢,幸而……知之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