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只熊》喜玛扎罗

7、第 7 章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许幻跟在江寒身后，亦步亦趋走出了城中村。她们站在路边打车，飞驰而过的车溅起水花，江寒把许幻往后拉拉，可惜风吹过，背后的树也刷拉下了一阵小雨，真算得上腹背受敌。
　　虽然下了大雨，但暑气半分未减，酒气蒸腾上来，许幻昏昏欲睡地听着江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很敷衍地点头。
　　“今天下雨，到处都是湿的，我明天把你的书带过来吧……”
　　“你就不要来这里了……”
　　许幻隐约察觉到她的弦外之音，茫然地抬起头。
　　“其实你不应该来这里，”江寒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还是给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呐，车来了，回去吧。”
　　一滴雨落在许幻脸上，她怅然若失地望着江寒。

　　回到家的时候，林玫正在沙发上刷手机，视线越过手机：“回来了？那个什么，毕业考试？考试考完了？”
　　许幻点点头。
　　“对了，前段时间忙昏了，忘记和你说了，张医生给你介绍了个新的心理医生，在X市立医院，好像离你学校蛮近的，你抽空去看一下？”她伸了个懒腰，继续说，“不过不去也没什么。我看那个张医生也没什么本事，给你看了这么久也没效果。”
　　许幻突然生了一股无法抑制的烦躁情绪，她走进房间，重重地把门一甩，林玫在在客厅叫起来：“你发什么脾气？我是为了你好，你还给我摔门？你长本事了啊……”
　　她尽情展示了一番在工作上练出的尖牙利嘴，许幻坐在地板上，靠着床，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番，才勉强忽略掉那些尖刻话语，开始收拾书包。布书包不防水，靠外的几本书泡湿了，她把书摊在桌面，捡出其他细碎的东西，准备给自己换一个干净的书包。角落的手机在震动，已经是第四次了，许幻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东西，对方依旧锲而不舍。
　　许幻接了电话，许光启的声音传过来：“欢儿，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没看见？你妈带你搬家了吗？搬哪去了？爸来看看你呗……”
　　许幻走出房间，把聒噪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林玫不解地看着她，听到许光启的声音后，渐渐凝重起来。
　　许光启还在说：“你妈妈呢？你在家是吧，你妈在吗？”
　　林玫果断地掐了电话，脸色几经变幻，才问：“你之前接了他电话没有？”
　　许幻摇摇头，把许光启发的十多条信息调出来给她看，大同小异，都是变着法问许幻搬到哪里了。林玫一条条看过去：“你没有回他对吧，别理他就好。”
　　她翻信息的时候，许光启又打电话过来了，林玫犹豫了一下，让许幻进房间，走到阳台接电话。许幻贴在门上听动静，林玫压着声音在和许光启对骂，听不清楚，但肯定还是老一套。
　　许幻突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她走到书桌前，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又整理好了收回去。抽屉里东西不多，都是试卷和教材，风琴包最里层有一本日记本，是那个张医生要她写的。
　　“如果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写在日记里吧。不用给我看，就当你在和日记说话吧。”在尝试数次与许幻交心未果后，张医生是这样说的。许幻是张医生遇到过最顽固的病人。会去看心理医生的人通常潜意识都在求助，再加上收费以小时计的经济压力，他们最后都会强迫自己去配合医生。但许幻不一样，她总是分秒不差地走进会见室，又分秒不差地离开，期间的测试游戏都很配合，但只要张医生试图谈及本身的经历，她总是一言不发地抵触。
　　日记本只写了几页，最近的日期是5月27日，只有一句话：“最后一次心理咨询，下周五搬到X市。”
　　她又翻到中间，里面是一本黄色的中国银行存折，夹了几张纸币，连存款加现金，1750.42。许幻顺便又把零钱包里的钱也全部拿出来，规整了一遍，差不多两千吧。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尽管她总是讨厌林玫身上那种斤斤计较的小市民气息，但许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清高脱尘的人，而且很有一点俗气的爱好——比如心情差的时候喜欢数钱。
　　这些都是林玫给她的压岁钱伙食费攒下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攒这些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林玫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很对——“女人总要有点钱在身上”。
　　林玫打完了电话，喊许幻出去吃饭，这一会才下午五点多，楼下酸辣粉店客人寥寥，酸辣粉参悟了一半精髓，只辣不酸，林玫吃了一口，就拧着眉交代许幻：“我和你爸说好了，没事了。”
　　顿了顿，她又问：“下次他问你在哪，你要怎么回？”
　　许幻只是拿筷子翻粉，没反应。
　　“问你话呢，下次他问你搬哪了，你怎么回？”
　　许幻摇摇头。
　　“不知道，成天什么也不知道！”林玫越看她木讷的女儿越气，说，“你就告诉他，你现在住校了，他要是问你我在哪，你就回他不知道去哪出差了。懂了吗？”
　　许幻点点头。

　　第二天一去教室，许幻就看见桌面上满满当当的一叠书，一股若有若无的樟脑丸味，这几天应该是放在柜子里了。江寒因为旷考，第四节体育课直接被阿来叫去办公室喝茶，这些天下雨，操场都被积水淹了，所以直接被改成自习了。快放学的时候江寒才被放出来，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叹得许幻忍不住戳她。
　　江寒侧过头：“没事，老师让我这周末去四中补考。”
　　补考？那就没事了。许幻安心下来。江寒又长叹一声：“完了，我这回完了。”
　　她侧过头和许幻解释：“完全不会啊，那个Word和什么，Excel。”
　　许幻想了想，写纸条给她：“我教你。”
　　江寒想说什么，易立在讲台上咳嗽了一声，暗示她们不要小话讲得过于嚣张。江寒冲易立打了打手势，示意自己明白，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问：“怎么教？机房平时不对外开放啊。”
　　许幻没有江寒的厚脸皮，指了指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们的易立。江寒点点头：“行吧，下课再说。”
　　显然，大家对于放学的期待非常之大，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躁动了，江寒几次回头想说话，都被许幻用王后雄挡回去了。
　　几个男生看着钟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走了走了！”他们欢呼着收拾书包。江寒也站起来，书包斜挎着，急急往外走，连笔掉了也没捡。许幻不明所以地跟过去，江寒拉住她，放慢脚步：“你看，刘辉。”
　　果然，刘辉那几个小公鸡一样耀武扬威地在前面走，两步远是垂头丧气的齐羽。
　　这是，齐羽又被盯上了？
　　出了校门，一伙人熟门熟路地往兰州拉面那个小巷走，齐羽毫无反抗，非常配合地往角落缩。
　　江寒站在巷口，往里探头看见鹌鹑似的齐羽，叹气：“这齐羽，白长那么大个子了。”
　　“出来吧，”为首的小混混皮笑肉不笑地说，“早就看见了，都跟了我们一路了。”
　　江寒把许幻往后推，自己一个人走出来，她的手搭在书包拉链上，慢慢往里走：“陈哥好。”
　　这小混混是七班的陈阳，在三中算小有名气，他挑了挑眉毛，有点得意：“你认识我？”
　　江寒“嗯”了一声，陈阳继续问：“上次，吓唬说老师来了的也是你？”
　　江寒挤出一个笑，没接话。
　　陈阳冷笑了一下：“你俩什么关系？”
　　见江寒不搭话，他转头看向齐羽：“行啊你，男女通吃？”
　　他松了松肩膀，往江寒走，刚迈了一步，江寒唰地从书包里抽出把一尺长的……刀？
　　毕竟三中也算X市的重点中学，校风严格，小混混再怎么出格，也最多绣个纹身抽根烟，是连挑染都不敢、每天还要老老实实穿校服的纸老虎罢了，见江寒这架势，在场的都被吓了一跳，陈阳憋出一句：“艹，同学你可以啊。”
　　刘辉怯生生道：“陈哥，要不算了。这是我们班的同学，和这事没关系。”
　　陈阳也有点虚，想就坡下驴，但是依旧嘴硬：“行啊，不过同学，看你也是道上的，那得懂点规矩吧。齐羽这家伙啊，那什么……骚扰我弟……是吧，这事你看？”他后半句话说得烫嘴，最后还有点心虚起来，往旁边瞟：“陈牧，你说怎么弄？”
　　旁边刘海半遮了眼睛的非主流猛地抬头，支支吾吾：“啊，这……哥，我，我……”
　　陈阳拍了拍他，说：“这样吧，按规矩来怎么样？本来得让陈牧揍这小子一顿，不过我弟这人不爱动手，我勉为其难代劳了。怎么样？”
　　江寒慢吞吞地向前走了两步，周围的人不由往后退，江寒冷笑：“哪里的规矩这么不清不楚。打一顿？是多少拳打多久？”
　　陈阳显然没想到这个女生居然是个硬骨头，嘶了一声，想说什么，江寒继续说：“再说了，你们都揍了他多少次了，要算起来，你们还倒欠他两顿打吧。要不，今天把这账清一清？”
　　陈阳听了这话，火从心起，大步走过来：“你tm……”
　　眼看陈阳拳头举起，许幻从角落里冲出来，一把夺过江寒手里寒光闪烁的刀，往陈阳腰上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