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仙女养成记》追尾的麦麦

51、两心相许（八）

　　盛如珩回到永宁宫时，夕阳已半斜。荷花池里稀疏的枯干已被宫人拾掇干净，殿内也添了些新物件，各个被擦得锃光发亮，整个宫殿比起她刚回宫时显得更秩序井然、颇有人气。
　　但随她回来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使她倍觉无趣与孤单。窗边的占风铎静静地挂着，此时无风，没有那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整个屋子因此更显凄清。
　　盛如珩走过去将那串精致的小小玉串拢在手里，心中忧愁，想到临别前她抓着钟溪悄悄解释的那番话，也不知道被听进去没有。
　　人已留下来了，名正言顺的，可是接下来又该如何呢？她总不可能让钟溪眼睁睁地看她凤冠霞帔去做别人的新娘子——即使只是有名无实的。
　　在外头时，宫中有千万种好。如今回宫了，她却思念起外头危险却自由自在的世界。
　　窗外红霞漫天，西沉的夕阳让她回忆起钟明山上的晚霞。就在这一瞬，盛如珩的脑海里忽然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若是舍了皇女身份，回去山上陪那个人看一辈子夕阳，那也完全可称得上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为这大逆不道的念头愣怔了一下，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占风铎被她手中无意识的力道拉扯着，挂在窗棂上沿的绳子啪的一下绷断了。
　　盛如珩呆呆的摊开手，掌心那一串玉片莹润透亮，里头仿佛映着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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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溪被安排到盛琳琅住处的某一偏殿里。将她安顿好后，翠微回禀自己主子时不无愤愤地抱怨道：“殿下未免也太高看她。江湖野人罢了，岂能安置在偏殿，于宫里传下来的规矩不合。”
　　她与盛琳琅乃是从小到大的情谊，比起主仆，更像友人。因此二皇女对这大不敬的抱怨只是一笑了之。
　　“她救了老四一命，一个偏殿有什么不能住的。再说，人家难得到皇宫来一遭，没几天又要离开，何必亏待？”
　　翠微心头一动。
　　“殿下的意思是？”
　　“等着吧。”盛琳琅的笑容里颇含深意，“老四顶不住这个压，自己会想办法把人折腾走的。现在么，只需在钟姑娘那边吹吹风……”
　　她抖了抖袍袖，挺直腰背朝外走去：“随本宫来，一起去关心关心钟姑娘。”

　　但这关心不过是另一个圈套罢了。此时钟溪正倚在偏殿的窗前，望着后院里一丛丛青竹发呆，见到这主仆二人走过来，神色无甚波澜，也没有行礼，仅仅是侧目一瞬，又将视线移回竹林间。
　　翠微看着就火大，但碍于二殿下在侧，只好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静静侍立在旁。
　　“钟姑娘。”盛琳琅倒是平静得很，已经习惯了这个无礼无惧之人，“这儿的布置可如你的意？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向总管提。”
　　钟溪依然背对着她们，默默摇了摇头。
　　“钟姑娘不开心，是还在想着阿珩？”
　　窗前的背影微微抖动一下，复归平静。
　　“你救了她的命，要说赏赐，金银珠宝或封地，都不嫌多。可你若是要她，却是不可能之事。哪怕她为你昏了头，要放弃皇女身份，也是不可能，更何况本宫见她并无此意。她母妃去得早，父皇生前便一直忧心她将来的日子不好过，特意交代过本宫许多次，要给她找个好归宿。”盛琳琅瞧见她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垂了垂眼，硬着心肠继续说道：“本宫已同她说好了，不出意外，与萧家的婚事过几天就会宣布。待萧淳辉自安奉城凯旋归来，宫中便要办喜事了。若你愿意，也可以留到那时再走。”
　　“咔啦”一下，屋子里突兀地响起了硬木碎裂的声音。盛琳琅一怔，见钟溪缓缓收回扶在窗沿上的右手，转过身来面色低沉地朝她说道：“抱歉，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窗户。”
　　翠微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上，一旁却伸出只手，轻轻将她按住。盛琳琅满不在意地笑笑，语气轻松：“不碍事，是本宫多言了。”
　　钟溪朝她凝望一阵，绝美的面容上似蒙了层雾霭，唇瓣微动：“我不会等那么久，也许过几天就走了。”
　　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里此刻聚集着无穷无尽的失落与无措，让人于心不忍。盛琳琅终于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点点头，缓声道：“钟姑娘自己决定就好。若你想再见她，单独会面虽然不行，但过两天本宫宣召她来此处时，你大可随本宫一并出席。”
　　钟溪闻言抬了抬眼睛，想到之前分别时被小丫头拉到一边，说要她“在皇姐手下好好干”之类的话，不觉心灰意冷，低声道：“我不要见她。”

　　“我不要见她”什么的，当然只是气话。待那主仆二人走了以后，钟溪关上了窗子，浑浑噩噩地躺上了床，闭眼良久，终是抵不过纷繁的思绪，从怀中掏出一支骨簪来。
　　这便是之前逛景康镇时金霞替她付钱买下的骨簪，她出于各种考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送出去。虽然这簪子当时被摔破了，事后却由能工巧匠好生修复，只留下表面丝丝缕缕的裂纹，但比起初时模样却更加好看了。她盯着这支碎而复全的骨簪，思绪悠长，从山上初遇小丫头起一直回忆到逃出景康镇那一天，随即不禁抚心自问：若早知道是现在这个结局，她还会随盛如珩一起回宫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哪怕到了现在，明知那小丫头要嫁给别人，甚至从前许下的诸般誓言不过是一时情急编造出来的谎言，她也依然在思念着她。
　　临别时小丫头躲着皇姐拉着她叮嘱了很多，而她向来有话直说，这次却不太能问的出口——你把我当什么人呢？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要开始赶我走了？
　　钟溪开始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将心事说出来，以致到如今只能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盛琳琅说得再绝情，毕竟也只是小丫头的姐姐而已，真正的答案在小丫头嘴里，而她在没有亲耳听到之前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外头起风了，窗格颤动的声音吱吱嘎嘎，尖锐难听。她不禁思念起永宁宫里那串永远响声清脆的占风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