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仙女养成记》追尾的麦麦

14、烟雨飘摇（四）

　　胡高这两天不大高兴。
　　昨日是他第一次跟着老爹去伺候主子们的午膳，没料想还没开始就被别柳院的侧室阴阳怪气地刺了两句，紧接着又被王妃喊人拖下去打了板子。那些贱皮子虽然平日里看不惯他有个红人爹，这会儿也不敢下狠手，只是装模作样打了十下。但那板子毕竟沉重，打到背上也疼得紧，他从小养出一身细皮嫩肉，没干过力气活，自然是遭不住的，直在软床上趴了一宿才勉强能下地走两步。
　　这时已过了黄昏了，他的总管爹好歹心疼儿子，差人送了一锦盒好酒好菜来，香气扑鼻。胡高拖着还在作痛的身子慢腾腾凑到桌边，一边大嚼着鸡腿，一边暗暗地咒起别院里蛇蝎心肠的侧室来。
　　门口传来点动静，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蹿过院门，似是在激烈的跑动中累极，她一把扑在了门槛上，垂着头断断续续地喊：“小胡总管，奴婢，奴婢有件大事儿跟您交代！”
　　得了句“小总管”的奉承，胡高笑眯了眼，把手里的鸡腿丢到一边，忍着疼痛挺直身子，作出副很威严的样子来。
　　“什么事？我爹叫你来的？”
　　穿着粉色衣衫的小丫鬟抬起了头，一张面皮生得是玉雪可爱，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动几下，巴巴地朝他望过来，像是打心底里拿他当主事人一般崇拜着。
　　“不是，是别柳院出事啦！奴婢见着、见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进了柳娘娘的院子，好久都没有出来。奴婢想着这几天城内戒严，府里也轻易没有外人走动，想着是不对劲，绕到墙角边一听，原是柳娘娘养的野男人，不知怎么混进府里与她私会来了！”
　　胡高腾地站起了身，凳子都被撞得倒在地上骨溜溜滚了一圈，而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满脸喜色地上前两步，抓着丫鬟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此话当真？”
　　丫鬟睁大了双眼，里头明晃晃地映着他的影子，当真是一片坦荡，无半点心虚之色。
　　“奴婢不敢说半句假话！”
　　胡高扶了她起来，对这面生不已却姿容靓丽的小丫头来不及生出绮念，只心里充斥着报仇的快意与激情，当下便喜形于色地抓着她赶赴现场，要给那对奸夫□□来个捉奸在床以泄心头之恨。

　　--------一柱香之前，别柳院--------

　　“王爷今天也不来？”
　　“奴婢去前厅打听过消息了，爷这几天夜夜在书房勤学呢，连王妃都顾不上，就更别提……”
　　“去你的，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怎么着，那姓王的就该摆在王爷心中第一位？我别柳院就合该做个万年老二？”
　　丫鬟自知失言，闭上了嘴，默默领着主子的斥责。但柳怡芳一颗心只想着要如何将王爷引进自己的别柳院，只骂了这丫头两句便不再做声了。
　　良久，似是自觉想出了个好主意，她细眉一挑，吩咐丫鬟道：“去让厨房煲个银耳羹来，就说我看王爷这么些天勤恳向学，怕他累坏了身子，要亲自去给他送汤喝。”
　　“是。”
　　丫鬟低头领命，刚要出门便又听见主子急急开口道：“等等，你上次从烟雨楼拿来的那包药呢？”
　　蓉儿脚步一顿，脸上犹疑，也不知该不该开口，犹豫一阵，还是为难道：“主子要在书房……？给主院知道了，恐怕……”
　　“这个府里的主子只有一个，姓王的还能管到王爷的闺房事上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腰。”柳怡芳冷笑，暗骂这娘家的丫鬟实在是胆小如鼠、龟怂一个，难成大事，“快点去，晚了王爷都要歇下了。”
　　蓉儿再不敢多言，提起裙摆便急急地朝厨房跑去。柳怡芳盯着她局促的背影恼恨得紧，胸腹间升腾着一股热气，整个人烦躁不堪。
　　“成日里就没个顺心的事！”她骂了一句，忽觉屋里有些闷热，便站起身将窗户推开，借着黄昏一点微风散散身上的热意。但今日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憋得厉害，整个身子也软乏不已，倒像是苦夏似的……可明明已要入秋了呀。
　　她望着院墙外渐渐下沉的落日，想到自己莫不是这两天上火了，回想起近几日没个清淡的膳食，又责怪起厨院里那些不贴心的奴才来。
　　“已经过去这么半天了，我看药劲该上来了。”伏在房顶的人悄悄往后退了一个身位，同旁边的人咬起耳朵来，“每样菜里都洒了？我看她喝了不少鸡汤，鸡汤里也洒了？”
　　得到旁边人肯定的回答，四殿下满意地点点头，歪着脑袋笑道：“你扮男人还挺好看的，要是给京城那些贵女和郡主见了，保准追着你乱跑。”
　　她伸出手去给钟溪整了整额上的玉带，忍不住在人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就是有点……不太有男子气概？像小白脸，不过现下大家就喜欢小白脸呢。”
　　“什么是，小白脸？”
　　“唔，就是长得像小姑娘的男子，唇红齿白，女里女气，又叫兔儿爷。”四殿下嘀咕道：“我就不喜欢这样的男人。男人还是要身材高大、肌肉壮硕，看起来十分可靠才行。”
　　窗户支棱一响，柳怡芳消失在窗前。盛如珩这才醒悟，知道现在还不是闲聊的时候，当下便对仙女姐姐吩咐一声，勾着人的手滑下了屋顶。
　　“事不宜迟，我得去了，你记着我的话，没见我带人过来千万不要进屋，否则白白浪费机会、打草惊蛇。”
　　钟溪望着小丫头松开自己的手，急急跑出院门，原本还想问她什么叫“打草惊蛇”，但人已走远了，也只好先将疑问藏进肚里。
　　远处夕阳渐渐隐没，她踩着瓦片飞上院内东南角一株粗壮的老樟树上，将自己藏进繁茂的枝叶间。视界被遮挡，绿植特有的清香萦绕周身，她错觉又重回了山中岁月，心下惬意，便闭起眼倚着枝干渐渐放空。但脑海中又回响起方才小丫头含糊的嘀咕声，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臂膀、小腹，心里暗自琢磨——不知怎样才算身材高大、壮硕呢？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飘进耳内，她蓦然睁开双眼，拨开层叠的枝叶向外望去，首先瞥见的就是门口越来越长的两道斜影。

　　这厢盛如珩带着胡高紧赶慢赶，终究是来晚一步。以往她被钟溪抱着在王府飞来飞去的时候，断然不会想到这短短路程由自己亲自跑一趟竟然如此费时费力，再加上这总管的胖儿子脚步虚浮、体质着实令人咋舌，等再回到偏院时天竟已全黑。
　　一路上四殿下焦急得很，倒不是怕那叫蓉儿的丫头先一步回去，就算如此，她也交代过钟溪必要时候可把那蓉儿打晕了藏起来。
　　于她而言更需担心的是，时间隔了那么久，那春药效果必然是完全发作了出来，到时候别柳院里活色生香，她怕……她怕仙女姐姐听了淫声□□，忍不住好奇进屋查看，最后被那侧室给勾引了，可不是假戏真做了吗！
　　堂堂皇室，金枝玉叶，想不到要以这种下作手段来要挟别个。原来她自那日晚间听得王府一些后院隐秘之事后，又在城中四方打听，探得她这嫂嫂与侧室原是附近栾城里远近闻名的一对姐妹花，是自小长到大的一双玩伴，直到前个两年她皇兄离京来到鄢城，便一齐给迎进了王府。进府后两人表面上不对付，但实际上却仍牵绊着这么许多年一起长大、共同玩耍的情谊，四殿下当即便觉得有机可趁，想到侧室的丫鬟那日去烟雨楼讨药、以及厨院里那对兄弟聊的八卦，便琢磨出了个栽赃陷害的主意。
　　她原计划不过是偷偷找机会将春药反喂给侧室吃了，让仙女姐姐假作男子装扮在院里埋伏着，等她将那与别柳院已有嫌隙的小总管拉过来“捉奸”，好以此为把柄要挟侧室，进而让始终惦念儿时情谊的王妃卖她个面子，让她进入省亲的队伍混出城去。
　　这主意除了形式上损了点，实际并不真的玷污侧室的名节，解药她都准备好了，又特意掐着时间，算好了等她和胡高走到别院时侧室也不至于太过失态，甚至还嘱咐钟溪直到最后一刻才进门去。如此周全准备，必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丑闻。但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这姓胡的走路慢爬如蜗牛，路程又比自己想象中的远那么多，因此等赶到别柳院时，天黑得连招牌都已看不清了。
　　“连、连灯都没点，这小贱人果然在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四殿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胡高却兴奋地直打哆嗦。两人缓和心情往里摸去，月光清亮，高大的樟树却遮出一片阴影，将主屋开了半扇的门笼在其中。
　　黑暗里有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柔媚勾人，直把两个“捉奸”的人听得浑身颤抖。盛如珩嘴唇发白，牙关咬的紧紧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一幅……的画面，主人公之一正是那白衫黑发、美得惊人的女子。
　　饱暖思□□！要是……要是某个人真的敢把那侧室给糟蹋了，她非把人赶回钟明山做野猴子不可！
　　四殿下鼓着腮帮子，一时又气又急又委屈，含着两汪眼泪大步往屋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