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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黑风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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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榭
无忧接过杜若递出的玉佩,左右翻看了一遍,做工纹路与夜寒那块不差分毫,连玉的材质也极为相似,微微点头:“做得不错。”
“姐姐说要一模一样的,他们哪里敢不尽力呢。”杜若笑道。
无忧却皱了一下眉:“杜若,我是不是对属下,要求过于严格了?”一模一样,其实只是她随口一说,只要能用就好。可是她一句话,就让从未见过那玉佩的匠人,千方百计打探了玉佩的材质,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挑出了极为相似的玉,刻出了一模一样的纹路。
“嗯……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严格……”杜若有些犹豫地开口,“不过,杜若明白,姐姐的位置是一步都不能行错的,严格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其实她并不是很明白,姐姐的处境哪里危险,可是青大人总是那么说,她觉得青大人不会骗人。而且,无忧待她的确很好,杜若心底里自然也会偏向她一些。
“一步不错……罢了,既已走到如今这步,多少人命都是要砸出去的,还管什么严格与否呢?”无忧自嘲道,“今儿也折腾了一天了,我先歇会儿,一叶阁的灯灭了就叫我。”
“是”
“吱呀”
杜若轻轻推开房门,还未开口就见无忧蓦地坐了起来:“灯灭了?”
“……是”姐姐刚刚真的是在休息吗?
“姐姐,你是如何知晓这密道是通向一叶阁书房的?”杜若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
“如何知晓?”无忧微怔,“这是他很早以前就有的习惯了……”其实也没有很早,不过是六七年前的事,可如今想来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啊?”她这一解释,倒让杜若更糊涂了,姐姐和夜王,早就相识吗?
“好了,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回暗风楼去吧,早些回去也好帮衬青魁。”
“好。姐姐,我回去了,您身边也该再提拔几个亲近的人了吧?”
她知道,姐姐此次是想好好栽培她,她以后断然不能时时跟在姐姐身边,这么些年姐姐身边的人就只有她一个。这一走,时间短还可以,时间一长,姐姐肯定受不了没人近身照顾的生活。
旁人都只晓得姐姐是个十分……强悍的女人,然而她却知道,姐姐在某些方面,其实是个很矜贵的人。更何况还有青魁大人走前的叮嘱,她总得找个能近身看着姐姐的人才能放心啊。
“啊,你不说我险些忘了,之前就让你慢慢物色着了,现下想是有了结果吧,待我回来你带过来我见一见。哦,对了,不是又该大选了么,这一批里若有好的,让青魁挑几个送过来。”
杜若就是六年前那次杀手大选中,青魁挑的人,她武功隐匿情报医毒都有涉猎,且于机关一道十分有天赋,被青魁调教几月更是青出于蓝,这才能在她出关继任楼主之后,留在她身边。
寻常的杀手暗卫是没资格贴身照顾她的,她要的是全面发展并且有一技之长的,否则她要来做什么?婢女什么的哪儿还找不来两个。
“好,不过,”杜若看着打开机关的无忧,“姐姐不换夜行衣吗?” 这一身白衣在黑夜里委实扎眼。
无忧没好气地赏了杜若一个白眼:“现在书房里又没人。” 要是有人,换上夜行衣也无用。
然而事实证明……无忧不是神仙,总是会算错一些东西的。
密道算不得长,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无忧很快到了一个暗门前,将照亮的夜明珠放在盒子里敛入袖中,按动机关,轻轻推开了门。
淡淡的薄荷香扑面而来,她滞了一瞬---他的书房从不焚香,焚香的地方是……卧房!
她心道不好,正欲抽身退回密道,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却一把将她拽了回去,暗门缓缓合住,她退无可退之际,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到了面前。
无忧一矮身避过长剑,顺手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与那人对打起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窗外微弱的月光只能让她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凭他所使的招数,她还是断定眼前这一言不发,剑剑凌厉直取她性命的人,是他。
那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呢?呵,认出来怕是不大可能,但十有八九是猜出来了。
“王爷是想要了本座的命不成?”挡下夜寒的一剑,虎口被震得生疼,无忧却笑问道。
“是谁想要谁的命?”夜寒的声音冷如寒冰,不过想想也是,谁被人闯进卧房恐怕都不会高兴。
“本座不过是发现了密道,一时好奇罢了,怎知这密道竟是通向……呃”她颇为狼狈的避开一剑,也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一心取她性命,并未藏拙,而她却顾及良多,自然处于下风。
“一时好奇四个字不适合无忧楼主。”骗他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他又挥出一剑,她侧身避过要害,却还是伤了左臂,衣袖被划破,袖中的盒子落地,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滚落在地,发出刺目的光。
夜寒下意识地抬手挡光,暂停了进攻,而无忧方才是旋身避开他的剑的,突然又见强光,右手抬起,身体便失衡向后踉跄了几步,撞倒了一架屏风,狼狈地滚进了一个水池。
“咳咳……”当她呛了几口水,把脑袋从水面浮出来时,门被人大力撞开,以杜若和侍剑为首的两队人愣在门口。
夜寒在无忧闯入之前明显是在沐浴,然后在仓皇之间披上了一件外袍,因为他的领口是敞开的,隐约可以看到还挂着水珠的胸膛,而无忧此刻半个身子浸在水中,浮出水面的衣服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水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再加上这满地狼藉,忽略夜寒手中染血的剑,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两人在意识到他们现在的样子有多暧昧时,几乎是异口同声:“滚出去!”
“……是”门口的人立马退了出去,还很是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中两人相对无言,终是她先开了口:“怎么,不打了?”
略带嘲讽的声音让夜寒微微皱眉:“明知何必故问。”
他刚刚确实是想悄无声息地杀了她,即便她死在他的王府,但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她死在他手上,他们就没有报仇的理由。
他相信,暗风楼的大多数人是忠于暗风楼主,而非无忧楼主,只要没有确切证据,不会有太多人没事找事来找他报仇,而那一小部分她的死党,他自信可以应付。
但现在不同,先别说经过刚刚一番打斗,他没把握杀了她,便真的杀了,暗风楼的人已经看到她在他这里,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倒想把他们杀个干净,可动静未免太大,况且他的暗卫全都遣了回去,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一个以杀人为生的组织,还是不惹的好,虽然,他好像已经惹了她了。
他要是说他刚刚只是开玩笑……他看了看她还在流血的左臂默默闭上嘴。
“王爷不必想着解释,你方才的杀意太明显了,本座又不傻,不过本座很不明白,我一介江湖人士,怎么招来王爷如此之大的……仇恨呢?”
“一介江湖人士?无忧楼主太谦逊了,掌握四国经济命脉的人,会只甘心作一个江湖人士吗?”
“人总是希望自己活的好一些,不是吗?经济而已,又不是军政大权,动不了国本。”
夜寒默了片刻: “那无忧楼主是如何发现密道的?”
他的话题转得有些快,她愣了一下,才道:“我说过了,无意中发现的,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谁知险些惹来杀身之祸!”她撇了撇嘴,让夜寒有些惊讶,她竟还有如此小女儿的一面。
夜寒在原地站了片刻,似在考虑她的话的可信度,然后转身到一个柜子前,拿出一个药箱扔到她面前,迎上无忧不解的目光,指指她的手臂道:“包扎。”
她低头看了看将池水染红的左臂,轻笑:“小伤罢了。”说着越出水池,用内力将衣服烘干,思量片刻,还是拿起了药箱---血到底是自己的,能少流点就少流点吧。
撒上止血药粉,将纱布缠了两圈,她才想起自己伤的是手臂,完成不了包扎这项重任。
“额,可否请王爷帮个忙?”
“嗯?”
“帮我打个结。”
“可以,但……”他突然笑了一下,“方才的事,一笔勾销。”
她方才虽然说得十分深明大义,但他并不认为,大名鼎鼎的无忧楼主会因为“理解”二字,不计较他想杀了她的事。现在他们二人都不便动手,可不意味着以后不会,她虽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话却一定很符合她。
果然,她嘴角微抽:“王爷想得倒真是美好。”说着将刚刚缠好的纱布抽了下来,他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手。
开玩笑,他今天帮了她这个小忙,或许并不值得她记个好,但要是真不帮,一定会再被她记个仇。
无忧看着帮自己包扎的夜寒,讪讪道:“王爷变脸,真是堪比变天啊。”
夜寒面不改色:“此言差矣,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着夜寒颇为认真的表情,无忧觉得夜晚真是个好时候,可以让人不自觉得褪去一些伪装,就像今晚的他和她,如若是在白天,他们应该都不会是这样。
“本王脸上……有东西吗?”夜寒包扎完抬头,就对上了她的目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无忧有些尴尬的别开眼,转移话题:“没有,只是觉得,这夜王府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内’啊。”
夜寒看了看自己的温泉池,轻笑:“借用无忧楼主的话,人,不总是希望自己过得好一点吗?”
无忧拂了拂烘干后有些褶皱的衣袖:“有理---如若无事的话,本座先回去了。”说着向密道走去。
“慢着,”夜寒叫住她,试探性地开口,“今晚的事,压下去?”
“自然,本座没有自毁清白的打算。”无忧戏谑道一笑,虽则清白二字于她也不甚重要。
看着无忧消失在密道,夜寒的目光冷冽了起来,无意发现?哼,那她提前顺走玉佩又作何解释?何况他的机关,便是有意去寻也未必寻得到。
目光落在那瓶伤药上,想起她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臂笑着说“小伤”……
他觉得自己手中无忧楼主的资料全是废纸!
“侍剑!”
“王爷。”侍剑看了看一片狼藉,却只剩王爷一人的屋子,识趣地不发问。
“给本王查!她的来路,经历,事迹,还有接触频繁的人,统统给我查清楚!”
“是”
无忧换了身衣服,看着眼前的杜若:“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
“他们听到了打斗声,回来禀告,我就去看了看,谁知……姐姐,那暗道不是通向书房吗?”杜若想起她看到的情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了习惯!”无忧头痛的按了按眉心。本来是打算去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有助于她办事,谁知弄巧成拙,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倒是打草惊蛇了,夜寒现在一定把她列入最危险的名单里了,她现在又得必须改动原定计划了。
“把今晚的事压住,不可外泄一点。”
“咱们这边自然没问题,夜王那边……”
“他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不是他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杜若有点不相信,这话是从姐姐口中说出来的,她印象中姐姐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能让姐姐如此失态那夜王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
“对了,接替你的人呢?”
“已然候在外面了,名唤白魅。”
“让她来见我,你回去休息吧,明日动身回暗风楼。”
“是。”
一袭黑衣的女子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尊座。”
“白魅?”
“是”
“起来吧,告诉本座,杜若挑中你的理由。”
“属下善隐匿,善轻功。”
“隐匿,轻功,呵,她这是打算让你带本座逃跑不成。”
“属下还会制毒。”白魅聪明的把善字改成了会字,毕竟在无忧面前称自己会制毒也是需要勇气的,称自己善制毒的话……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哈,看来她是看中了你的聪明,本座也喜欢聪明人,这几日就贴身跟着本座吧。”
“谢尊座恩典。”白魅有些受宠若惊。
“先别急着谢恩,眼下有件事交给你。”
“但凭尊座吩咐。”
“找个合适的人,在三日之内混进户部尚书府。另外,我要楚国朝堂所有肱股之臣的资料,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明白?”
“属下不是要贴身跟着尊座吗?”
“跟着本座,你要学会用人,而不是亲力亲为。”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白魅见无忧闭上了眼,识趣地开口。
“嗯”房门被轻轻关上,无忧闭着的双眼睁开,亮如星子:
“夜寒,你我之间真正的博弈,还没有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