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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那日被人颇为嫌弃的跟扔臭虫一样扔在云绣坊门口,古言胳膊和屁股一阵生疼,龇牙咧嘴的样子揉着胳膊,望着云绣坊三个烫金大字莫名微笑。他在众人匪夷所思中一跃而起,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转身大摇大摆的走开了,只怕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呢。
      照例该去泽兰阁与姑娘们亲热的,但那日台上的姑娘们环肥燕瘦、妖娆妩媚、顾盼生姿、眼波流转之间古言却是一副木头样子。浑浑噩噩之间,他眼前尽是落听羽的音容笑貌,叮当玉质般清脆的也极为温软的声音一直在他头脑里回荡,盖过了丝竹弦乐之声。
      一旁的小延看他神情恍惚,一副沉浸在梦里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后悔为何要告诉他关于落听羽的事情,若不告诉他,也不至于他这样。相思病最是难治,虽然小延觉得他并不算是相思病,说不定过几日就将那落听羽忘得一干二净。小延拍了下他的肩膀,本想让他看一看台上漂亮的舞女。可未曾想,古言回过神来,表情严肃,一个激灵站起来匆匆出了泽兰阁。一旁的众人目瞪口呆。
      古言行色匆匆地回了家,就连正在浇花的古老爷都吓得一哆嗦以为自己看见了鬼影,浇了小厮一身的水。
      “仁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问,不寻常的表现可能就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他得上点儿心。
      古言即使收住脚步才看见在浇花的老爹,同时颇为不耐烦。他道:“爹爹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早点回家吗?所以今天便早回来了。”
      古言一听话,必有异常。但是古老爷看见他那副样子,心十分疲累,叹气道:“那你去吧。”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心如死灰,不管了,到时候有啥事再说吧,他还能翻天不成?
      “嗯。”古言答,但心里却在想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跟平常不一样的举动了,还得被老爹盘问,搞得就跟他要干什么一样。他正要迈开脚走,那边古老爷忽然醒悟过来,轻飘飘地问:“你真当想娶落听羽。”
      颓丧的古言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跳到古老爷脸前,小鸡啄米般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道:“若是娶了她,儿子这一生便无憾了。”
      古老爷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你这样日日不思进取,红绡帐底流连忘返,那落听羽肯定是不愿嫁给你的。”
      古言的反应与古老爷预想的大相庭径,他面露不满道:“爹爹把我叫住就是为了讽刺我,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古老爷本想卖些关子,奈何儿子不买账,只好道:“你若是肯这个月老老实实在家读书,不出去鬼混,我就替你上门提亲。”
      “当真?”古言将信将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古老爷严肃道。
      古言高兴得不得了,当下兴致冲冲地做了约定,就连晚上睡觉时高兴得在床上打滚。小厮秦越着实无奈,看见自家少爷睡梦中痴笑的脸和流出的口水,不由得忧心忡忡。他真的很想告诉少爷,虽然他地位低下,但是自知之明这个词不会写也还是知道的。
      十天不近女色,不听丝竹之声,不出去鬼混,如同要了古言的命一般。他如同嗜酒嗜肉的屠夫突然被削发遁入空门一般难受,心里一万只蚂蚁在心上乱爬,躁动不安。
      他先是将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椅子重新摆了一遍,把茶水壶放在桌中桌角换来换去。
      他又看那齐整的被子很是不顺眼,伸手便将被子张开,将枕头锤了几锤扔在地上,同时骂道:“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凭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让我出去!”他倒是将枕头打得稀巴烂,整个人没有力气,躺在床上看着房顶。
      再后来他像只猴子般蹲在椅子上,灌了自己一杯热茶,霍的跳下椅子来,没由来地将茶杯扔在地上,训斥秦越道:“这茶怎么这么热?是要烫死我吗?”
      秦越默默地把茶杯收好,退了出去正好撞见秦泽在门外探头探脑。秦泽道:“我看咱家少爷坚持不了多久了。”
      话音未落,门被一脚踢开,古老爷便走进门来。古言一见父亲,炸了毛的脾气立马温顺起来,跟只猫一样凑上前去,低眉顺眼,温温柔柔道:“爹。”
      古老爷一双利眼扫过屋里上下,地上一片湿润,桌子上也湿淋淋一片,茶盖则在边缘狼狈地一半悬空的样子,床上的被褥也卷做一团,还有一把椅子斜躺在屋角。
      古老爷默默地安慰自己,没事,养了个以娶妻为终生无憾目标的儿子,自己本来就没多大期望。古老爷忍住自己的唠叨,道:“咱们这次德仁堂与云绣坊有桩生意。”他说到一半停住,等着古言的反应。
      古言心中似乎明白,却又不太明白地看着爹爹。
      古老爷只能认输,道:“直接上门提亲是不会有什么希望的,你至少得先给人留下个好印象再谈婚嫁之事吧。”
      古言心思简单,倒是没想这么复杂,觉得想娶就应该去提亲。他听老爹这么一说,想起来之前与落听羽见面的样子,不仅狼狈,还被人认为是寻衅滋事,觉得老爹颇有道理。
      “是什么生意?”
      古老爷便把德仁堂与云绣坊的生意一一道来,古言听后不以为然,笑道:“不就是个生意么,有什么难的?现在我就去云绣坊。”
      他一时兴致上来,便呼上秦越往云绣坊去了。古老爷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颇为纠结与失望,他的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他儿子似乎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古言大摇大摆地到了落府,在厅堂上落座等着落听羽,眼睛却是不老实地四处打量。待到落听羽上前堂来,他痴痴地盯着她,只觉得每次见她都如春风吹拂,满世界就只剩下她而已,不知其他。
      听羽一看他的眼神便心生厌烦,浑身像是被沾满油的刷子刷过一遍般难受。想起自己之前还对他温言细语,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了。
      “你看,我早就说了我是有大生意的,如今你可信了吧。”古言触碰到她的眼神,知道她似乎不快,正经起来。
      听羽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古言笑道:“主要是姑娘实在是国色天香,犹如仙人下凡,让我一时忘记了生意。”
      他还未赞叹完,听羽忍无可忍,如果可以她一定会一脚把他踢出去,可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她忍了,只是不耐烦地打断道:“不知道德仁堂需要丝绸或是棉布?”
      “大概,嗯,是都要的。”古言道。
      “都要?”听羽微挑眉毛道:“那不知道是要多少丝绸,多少棉布?”
      古言愣了半响,低头想了一回道:“这个,大概要几百匹吧?”
      “几百匹是多少?”她问,同时转向堂下站着的婢女问:“焕儿,你可带他去看花色了?”
      那焕儿上前道:“还没有。”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去,质问道:“为何不带客人去看花色?生意若是因为你耽误了,你负的起责吗?”
      那婢女说不出来话来,面露难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古言此生最看不得女人哭,生怕她哭出来,因此插嘴道:“是我说不着急的。”
      “不着急?不着急那就明日再谈吧,不送。”
      “我自然是来谈生意的,今日谈,就今日谈。”古言有些慌张了,关于生意的事情,他大脑空空,什么印象都没有。此刻硬着头皮说,就看待会能编出多少了。
      “之前德仁堂派人来说需要制作好的丝绸和棉布质地的锦袋,今日却又说是要几百匹丝绸。德仁堂究竟要什么,古公子连这都不知道,就这么多会找上门来谈生意了?德仁堂也是这样和药商谈生意的?若是这样,还真是奇怪德仁堂是怎么存活至今的。”
      听羽咄咄逼人,古言一句话却是吐不出来。其实若是往常,他大可以侃侃而谈,不过是几匹布,几个花色而已,大不了事后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变动罢了。可是,看着听羽的那张脸,就好像是被下了咒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一时之间有些气愤,不知道是气听羽的脸,还是气自己变得蠢了。
      “慢走,不送。”听羽又重复一遍,手已经紧紧握住,提防古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娶人的人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家的狗,最近倒是缺肉吃,现在倒是快到了吃饭的点了,你该走了。”听羽又说,“施主……”
      古言一听到施主,以为她当下就要放狗咬人,眼睛瞪大,一使劲就跳上桌子上去,大声道:“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可是你却言语逼人,真是可惜这一副好皮囊了。”
      话一落下,众人脸色都变了。
      听羽脸色如常,只是冷笑道:“你三番两次找上门来,说得尽是无赖之语。你根本就不是德仁堂的公子,不一定是哪个街头的地痞流氓,说不定是宿州护城河河东头的那个破庙里面出来的赖皮和尚!”
      古言脸涨得通红,那破庙里面的和尚喝酒吃肉还好色,整日穿着破袈裟不学无术,他们怎么能跟自己比呢?而且,还,还什么,不是德仁堂家的公子?
      “这生意!不做也罢!”
      他当下跳下椅子,夺门而出。
      他怒气冲冲地出了落府,却与听徵撞个满怀。听徵低着头想避开他,他却挡在面前,逼得听徵抬头看他。
      “你作甚?”听徵抬头怒骂。
      “我作甚?你女扮男装骗我,我还没找你讨个说法呢?”古言正在她姐姐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此处正没地方发火,因此劈头盖脸毫不客气,全然不似平常那般。
      登时听徵脸涨得通红,提起手中的剑便抵在他脖颈间,结结巴巴道:“那日的事情你若敢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古言想着小丫头性子倒是烈得很,虽然剑并未出鞘,但是他配合地露出一脸害怕的神情,道:“我定不会告诉他人的。”
      听徵点点头,正要抽回剑,却又想起来什么猛地又放上去,犹犹豫豫地道:“那日,我被姐姐捉回去的事情可不许跟任何人说,要不然我在街上还怎么混啊!”
      古言歪着头想了一阵道:“我以我身家性命保证,我绝对不会说的,若是我说谎,天打雷劈,天王老子都饶不了我!”
      古言将她的剑推下去,问道:“那我便走了?”
      听徵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姑娘,脸上总是装着很凶,手上却是温温软软的,生气是挂着的一层纸,一抹就掉。因此她的生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反而很快就接受了古言的许诺,抿着嘴道:“嗯,那你便走吧。”
      “诶?你怎么会来落府?”听徵突然想起来问。
      古言此时已经走到大门口,听到她问,便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我与你落家有生意要做。”
      古言的仇永远是记得快,忘得也快,似乎转眼就忘记自己说生意不做也罢。

      听羽怒怼完古言,心情颇为舒畅。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与古言并没有什么过节,但为什么训斥完他之后这么高兴呢?
      雪雁倒是说:“大概是小姐平日的生活太过枯燥,不过是整日忙在丝绸,绣品之中,少有与人斗嘴。此时终于有个人能怼也是开心的。”
      听羽摇头,并不认可。她的生活很忙,忙着绣品,忙着云绣坊的经营,没有时间和人生气,遇见这种生气的人浪费她的生命,浪费她的时间,浪费她的脑子。她把自己绷得太紧,太忙,脑子里面的弦一根根都绷得很紧,没有什么时间去干别的事情。
      这样一想,她觉得刚才和他纠缠很浪费时间,立马转身对雪雁说:“为我换身衣服。我要去见给听徵照得老师。”
      听徵死活不愿意读书,妥协说是先要学琴,听羽向来对这个妹妹都无可奈何,只好依了她。
      听徵到了该出嫁的年龄,这又是一件需要听羽操劳的事情。
      她见了先生,安排好了上课时间,便叫来听徵,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听徵有些不开心,一直以来,从未有人逼她弹琴书画,自己也并不觉得这些有何用处。因此撒娇道;“不,我不要,我要陪在姐姐身边一辈子,谁要嫁人啊,不嫁不嫁!”
      听羽摇头道:“怎能不嫁,到了年纪自然是要嫁人的”
      “姐姐什么时候嫁,我才嫁。”
      听她这样说,听羽竟然也舍不得她嫁出去了。若是一辈子姐妹相依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过说笑罢了,爹和娘也不会同意的。
      因此她便狠下心,问道:“你若明天不肯学,那就后天再学,总之,不学不行。”她对于听徵很少能板起脸来,但是这次硬逼着自己板起脸来。她不想耽误小妹,她自己是迫于无奈。
      听徵瘪着嘴不言语,她知道姐姐这次是认真的了,只好磨磨蹭蹭道:“那后天行不行?”
      听羽笑了,道:“好,怎样都好,你肯学就好。”

      这厢听羽成功说服了听徵,那厢古言却是一路板着脸回的家,秦越和秦泽也大气儿不敢出,一路上警惕着生怕触了霉头。
      “来人,上茶!”一回到家,他便伸脚踢翻了椅子,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大叫起来。
      向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今日却叫那落听羽逼得哑口无言,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真是令人可气。这样想着,攥着杯子的手愈加紧了,登时杯子便被甩出去几米。但是他口中实在饥渴难耐,便又在屋子里大喊大叫了起来。
      他怒火中烧,非要找出一个人来出口气,正要出门却迎面碰到古老爷气势汹汹火冒三丈的样子,气势顿时萎靡了一大截,老老实实地坐回椅子上,但口中的话却不软,“爹,落家不识好歹,咱们不要跟她们做生意了。”
      “哼,你以为我想跟她们做生意?不是你嚷嚷着落听羽美如天仙,国色天香的吗?现在也好,我本就瞧不上云绣坊,这几年虽然它也风光,但毕竟不是上等的绣坊。不过你以后就别念着人家了。咱不做就不做,明日我就找别人去。”古老爷话说完,便眯着眼看自己的儿子是何反应。
      果然,美如天仙,国色天香这几句话砸到他心窝里,他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爹,生意还是要做的。”他弱弱道。
      “没事,你若不愿意不必勉强。”古老爷装作一副强势模样。
      “这不太好,有损咱们的名声,不能谈到一半就撂挑子啊。并且,我,我还没有这么不争气。”他闷闷道,他心里也明白是自己不好,自己啥都不知道便去人府上谈生意,并且之前的几次相遇实在没给人什么好印象。
      “真的?”古老爷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真的。”古言道,“周叔现在在哪呢?”
      古老爷点点头,道:“他现在应该还在药堂,正好有一批药材到了。”
      古言敛起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认真地跟在周泽安后面学习。本来他打算跟周泽安了解和云绣坊生意的情况即可,可是周泽安管着德仁堂上上下下的具体事宜,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古言也只好日日在他身后跟着。过了这么几日,关于跟落家的生意了解了并没有多少,倒是知道了德仁堂的一堆事务,验视药材商送来的药材,清点药材的数目,整理德仁堂的账目……古言懒散惯了,不由得佩服周泽安道:“周叔真是辛苦了。”
      周泽安憨憨道:“只要这德仁堂好,老爷和少年好,我做什么也便都是值得的。”说完后,他停顿了片刻,头抬起又低下,面露犹豫,嘴唇翕动却半响才出声,“少爷,有句话虽然不是我这个当下人应该说的,但是我还是要说,还望少爷别生气。”
      古言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正要说千万别说我可能真的会生气的,但是周泽安并没有留空隙让他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少爷,老爷已经过了身强力壮的年龄了,少爷应该尽早能担起德仁堂的担子啊,少爷若再不学无术,只怕德仁堂日后无以为继啊。”
      古言瞪着眼睛,心想既然要说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但是脸上噗嗤一笑,笑道:“爹爹老当益壮,周叔这话说得未免太严重了些。”
      周泽安摇摇头,一双眼睛恳切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这话说得是有些严重,可是少爷,老爷并不如你想的那般老当益壮,自古,儿女便以为父母是永不破损的遮风挡雨的避所,可是却不知道这避所说破便是破了,到时候后悔也是来不及的了。”
      古言又想起了父亲挥着鞭子要打他的精神头,正想玩笑对待,但是看见周泽安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与恳切的眼睛,不由得无心插科打诨,认真道:“周叔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古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还小,这天塌了也还轮不着他来顶,现在最重要的是落听羽。古言认真起来是真的认真,况且这门生意并不算多难,没过多久他便搞清楚了所需布料的种类与数量,又精神抖擞地踏上了落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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