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如镜天无云》益莱芠

4、风起第四章

　　荷风镇有邪祟出没，专吃襁褓中的婴儿，牧尘与林苍彦调查此事，当他们发现是那邪祟是在迷雾竹林要杀牧尘的妖妇时，林苍彦发现了一个身影在暗中跟随他们。
　　林苍彦轻功了得，如花间飞絮在屋檐飘走，紧跟着一个也似蜻蜓点水般轻功非凡的身影。牧尘想起星野道人曾教给自己疾速奔跑的心得，也快速跟上二人，来到了城外的湖畔。只见二人在水面舞剑，轻盈如蝶，湖面泛起圈圈涟漪，刀光剑影，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使用双刺的身影柔和婉转，抵挡住了林苍彦的每一剑攻击，从远处看，二人的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处，仿佛出自一人之手。
　　林苍彦势如疾风，在挥剑速度上胜过了这柔美的身姿，他将剑架在身影脖子上：“你的剑法和我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
　　带着紫萝面纱的身影沉默不语，忽然身影扭头转向牧尘，一股剑气激起的波浪向牧尘袭来，林苍彦立刻形成一道剑障，阻隔住了剑气，此刻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水中枯藤上栖息的昏鸦，嘶鸣不止。
　　“让她给逃了！”林苍彦踏着水气，飞到牧尘身边。
　　牧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是我影响了你...”
　　“...”林苍彦仔细打量着牧尘，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牧尘抬起头，望着林苍彦，愧疚的问到：“是那妖妇吗？”
　　“不是，他的剑法和我如出一辙，应该和我师出同门...”林苍彦机智过人，心中也猜出了个七八分。
　　牧尘继续问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查吗？”
　　“查！”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等妖妇再次现身，她被我们重伤后，肯定会吃孩童的内脏疗伤，我们只要在暗中观察即可。”
　　“哦...那我们这一路就是降妖伏魔吗？你来天旻寺也只是为了除掉千缘禅师吗？”
　　林苍彦皱起眉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不该问的不要问！”说罢，带着纳闷的牧尘来到了一家行装店。
　　“喜欢哪一件？”
　　牧尘猜不透林苍彦为何带他来买衣服，便左看看，又瞧瞧，哪件都觉得不合适。那也是肯定的，牧尘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当下的服饰自然无法审美，况且他还只能选择与僧人身份相匹配的朴素布衣。
　　林苍彦放了三两银子在桌上：“我们赶时间，老板娘，你帮他挑一身衣服，再给他备一双结实的行路靴。”
　　牧尘抬起脚底，发现鞋底早已磨穿，白色的袜子都染成了黑土色。一身换装过后，青灰色的一袭长衣，浅白色线条暗雕琢几朵芙蕖，腰间束着精致的鹤纹腰带，别着林苍彦送的雁羽金铃。此时的牧尘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整理经文的小和尚，反而像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雅高僧，为了济世而出山的世外仙人。
　　林苍彦十分满意：“行了，走吧，去给你换一把武器。”
　　“那可不行，打我跟着师父修炼法术时，我就一直用的青木棍...”
　　林苍彦冷冷讽刺到：“所以你师父就随便找了根打狗棍？”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想带着牧尘下山后，交给星野道人便离开。谁知这星野道人一直不出现。
　　牧尘火冒三丈：“林公子，你这样说真是太过分了！”牧尘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林苍彦，不想欠他人情，更不想他再继续侮辱星野道人。
　　林苍彦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个耍脾气的小和尚。
　　牧尘换下衣服，连原来的粗布麻衣都没穿好，拿起青木棍就跑了出去。
　　林苍彦很是无语，付完钱，包好新衣后，发现穿了行路靴的牧尘，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苍彦笑了笑，自言自语到：“这小和尚跑得还挺快。”
　　他付了银两，拿着为牧尘置办的青灰色长袍，回到客栈，见牧尘没有回来，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出门继续寻找牧尘。
　　这时，街角的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正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游女又出来害人了，她又吃小孩了！”
　　林苍彦凑近乞丐，蹲下身去：“你在哪里看到的？”
　　“啊！”疯子突然大喊一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别杀我，我没有辜负你！”
　　林苍彦点了乞丐的眉心，运用法术让他镇静下来。
　　乞丐迷迷糊糊，说了句：“她往那个方向飞去了...”
　　林苍彦松开疯子，向西北角的乱葬岗跑去。与其说那里是乱葬岗，不如说是埋葬孩童的荒冢，到处都是被野狗撕咬的支离破碎的孩童尸体，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没有五脏六腑。三步碰见一只胳膊，五步能踩到一颗头颅，这些还在襁褓中的新生命，还没能看看这个世界，就被游女给杀死了。林苍彦生平对妖魔最是憎恶，见到这种十恶不赦的恶灵，他恨不得将他们剥皮诛心，灭了他们的三魂七魄。
　　乱葬岗深处，两只乌鸦停在一座坟堆上，聒噪的让人抓狂。林苍彦到处寻找，发现坟堆旁有两个身影，正在对峙。一个是身穿藏青斗篷，面带紫萝面纱，身形窈窕，宛如少女模样，另一个就是那惹得林苍彦焦头烂额的小和尚。林苍彦来不及思考，拔出凝光剑向青色斗篷身影刺去。
　　牧尘这两天真是过足了戏瘾，电影中的武侠动作片，小说里的玄幻修真篇，都不及林苍彦为他出头的这一出出打戏。可是这一次，牧尘不能再让他们搏斗：“林公子，别打了，她不是坏人，她刚才救了我。”
　　林苍彦听到了牧尘的劝架，无意间挑开了青衣身影腰间的紫鸾佩玉，这下真的把他给激怒了：“一个小和尚就已经够麻烦的，成不想，你也来给我添乱！”
　　青衣身影见林苍彦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却还在与自己搏斗，便将手中双刺置于胸前，悬浮成十字镐，化作石盾，为自己摘下面纱拖延时间。“我知道错了，哥，你别打了！”
　　牧尘听到一个字“哥”，心想：“林苍彦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是亲妹妹吗？还是风流倜傥时认的干妹妹？”
　　林苍彦用剑插入十字镐，狠狠的将她的云裳刺甩了出去。“林墨嫣！你居然偷偷跑出来了，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褪去面纱的林墨嫣，肤如凝雪，眉清目秀，娇嫩的脸上还未脱去稚嫩的气息，她欲争辩：“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刚才还同牧尘合力击退了游女！”
　　本来已经心情稍缓的林苍彦，听到她提起牧尘，立刻怒火涌上心头。“这和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们俩这是要给游女做下酒菜吗？”林苍彦转头看看又噘着嘴，表示不服气的牧尘，“你可知那妖妇什么来头？”
　　牧尘在学生时代，曾在《山海经》中，看过关于游女的记载。“夜行游女，夜飞昼隐如鬼神，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也叫姑获鸟，据说曾是天帝之女。她昼伏夜出，披上羽衣可由人形化为鸟形飞天，喜欢抱走别人的孩子来养。”可是令他觉得奇怪的是，天帝之女为何是妖，还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之事，难道天帝不管吗？
　　牧尘回答：“她是天帝之女，亦人亦兽...”
　　林苍彦反问：“你懂得到挺多，你可知天帝是谁？”
　　林墨嫣性格俏皮，天真烂漫，见牧尘回答不出来，便接了一句话：“三皇五帝皆为天帝。”
　　“我问你了吗？”林苍彦像个严父，在教育一儿一女：“五帝分别是青帝伏羲，黄帝轩辕，白帝少昊，炎帝神农，还有黑帝颛顼。”
　　牧尘心想：“这还要你说吗？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夜行游女会变成妖？”
　　林苍彦继续说到：“夜行游女，是黑帝颛顼的小女儿，后一念成魔，吃人以示复仇。”
　　林墨嫣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她是天神之女，怎么就会成了魔？”
　　林苍彦鄙夷的瞥了自己的亲妹妹一眼：“还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林苍彦担心游女还没走远，便捡起云裳刺递给林墨嫣。“因为，黑帝颛顼本就是魔...”
　　——————————————————————————————————————————————————————
　　江南水乡曾有一处闻名遐迩的水霖榭，北倚醉岚山，南临望沁洲，东西两向被蘅芜河围绕，宛如披着灵美的水袖。曾经多少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它的芳容，也曾有多少侠义之士向洛宗主拜师学艺，学习御水之术。可如今，洛氏人丁凋零，家族只剩下洛宗主的小妾钟梦桐持掌水霖榭，无数弟子无奈离去，也鲜少有人再登门拜访，只有火荏堂的邱宗主偶尔来此帮协。
　　钟梦桐自诩“钟宗主”，可是五灵神族以及天下武林侠士无人认可，只会背后议论她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害得洛氏全族灭门，只为了她那宝贝儿子洛乐添，日后能继承宗主之位。洛宗主在世时，钟梦桐矫揉做作，可是自她执掌水霖榭后，残忍至极，先后杀死洛氏家人最亲信的仆人，还将流言蜚语的造谣者断手裂足，引得天人共愤。
　　“娘，邱伯伯好久都没来了，他是死了吗？”两岁大的洛乐添，喃喃问到。
　　钟梦桐心中惴惴不安：“胡说，他怎么可能死！”望了望一旁吓得身体发抖的丫鬟，“是不是你教他这么说的？”
　　丫鬟惊恐，将一盏茶摔落在地：“钟宗主，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钟梦桐更加恼火：“你还敢狡辩！来人啊，将这个死丫头的嘴撕烂，乱棍打死，扔到蘅芜河里喂凶兽！”
　　“宗主饶命，宗主饶命...”在一阵惨叫声后，丫鬟毙命，血肉模糊的被扔进了深潭。
　　水霖榭两旁的蘅芜河萦绕醉岚山，传说天生异象，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一个深夜，上古凶兽诸怀挣脱锁链，逃到醉岚山，屠杀了所有生灵。这诸怀体貌如牛，长有四角，声如鸿雁，性情残暴，后被远古之神黄帝的水正官—玄冥所制伏。水灵神玄冥用寒冰术将其冰冻于蘅芜河底，千百年来，由于水霖榭玄冥后裔的洛氏家族所守，又有水境至尊法器—碧海珠相克，这诸怀才无法逃脱。
　　两年前的灭门惨案，直接葬送了洛氏子嗣，还遗失了碧海珠。近几月，河水沸腾翻涌，湖底传来阵阵怒吼，恐怕这上古凶兽要再现人间了。门客们暗中都商量着要早些离开，有些重情重义的门徒念着洛宗主的恩德，不愿离去，反而被现任宗主钟梦桐找了借口，一刀毙命。
　　“我们快走吧，不知哪天就被魔兽给吃了！”
　　“是呀，就算不被吃，也要被钟梦桐那个女魔头给杀了！”
　　“她这个贱人，引狼入室，勾引火荏堂那些土匪，害得洛宗主，陈老夫人，唐夫人，还有那可怜的洛公子都没命了...”
　　“你小声点，被邱召天派来的两个护法听到，我们都要被扔进河里喂牛鬼了！”
　　夜晚，家仆二人在厢房的被子里窃窃私语。却没发现，门外早有一个黑影，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突然，房门被一脚踢开，家仆们的被子也被熊熊火焰点燃，棉絮散落二人一身，烧的他们体无完肤，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家仆临死前，被灭了火带到钟梦桐跟前等候发落。
　　钟梦桐恶狠狠的看着二人，站起身围着他们走了一圈。虽为人母，但这个风韵犹存，婀娜多娇的少妇心肠如蛇蝎，手段如罗刹：“贾护法，你说他们骂我是贱人，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钟梦桐不忍冷笑，“我留着两条老狗的命，不图他们感恩，反而这样诋毁我。好啊，我当真成了东郭先生了。”她拿出两把匕首，命令仆人分别在他们身上剜出一个“贱”字，并在伤痕处洒满浓油，让贾护法表演滚油变熔浆的戏法给她看。惨烈的叫声响彻水霖榭，钟梦桐让所有人都来围观，起杀鸡儆猴之效。曾经平和安详的水族圣地，如今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屠宰场，犹如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