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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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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平去的火车左右震动着,有时发出一声动人心魄的警笛。嘉玥想不明白云切的突变,木木然靠在窗边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当然盛婷婷也想不明白。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偷偷去吻过她的脖颈。明明他看向她的眼神甜蜜得能滴出蜜来。明明他刚才打来电话的时候嗓音是颤抖的。但为什么好好护在身边的人竟要送走?是他再也护不住了吗?
也许嘉玥的苦连神都看不过眼。要给她一个慰藉。解散了的美专终于复课了。嘉玥开始忙了起来。只是怎么忙也没法不想他。她发现自己竟然从没恨过他。除了他的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温柔的每一声呼唤,好像就发生在眼前。每一声都那么的真切。她的画却总是画不好,期末考试的作品得了低分。而他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没有。嘉玥愁苦的像是每天受着地狱的炼火。
年末,盛婷婷喜气洋洋的来拜访。她要结婚了。嘉玥有气无力的祝福。不过盛婷婷并不在意,她说:吕云切会来。你一定也会来的吧?
当然。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去的。
婷婷的婚宴设在燕京大学的礼堂里。绅士淑女好生的热闹。礼堂里摆满了鲜花。盛婷婷一脸的满足挽着身边的新郎。看着这对璧人交换戒指,发着誓言。嘉玥由衷的祝福。只是,她没有等到云切。直到婚宴结束,云切也没有出现。嘉玥的心不停的抽搐着,对这种舌根里犯上的苦味也早就熟悉。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出礼堂。却在不经意抬眼的一瞬,看见云切就站在白玉栏杆边上。云切一脸的风和日丽和几个朋友吸着烟。嘉玥像一株快要枯萎的小草渴望着雨露一样,向着他飞跑过去。一把抓住云切的袖子,兴奋得竟不知怎么开口。一大伙人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一脸的不知所以。
到底还是云切开了口:“嘉玥。好久不见。”他的双眼皮还是那样的弧度,像是说着满满的爱意。
嘉玥忍住想哭的冲动:“好久不见。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自觉的闪开了。
“云切,你过得好吗?”
他点头“我过的很好。”
“我想我们总还是可以做朋友。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或者一个地址。可以让我联系上你。”
“不必了吧。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
她不争气的泪,就是要不住的流。她匆匆去擦掉,绝不放弃的说“就算我们不合适做恋人。还是可以做个朋友吧?就算是一个熟人都不行了吗?”
他拧灭了烟。双手插兜背转了身。遥望着天边远远的云彩并没有回答她的请求:“嘉玥。你呢?你过的好吗?”
“以前解散的美专又复课了。所以最近一直在上课。”她终于有机会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的神情恍惚着。好像在听又好像不在听。嘉玥觉得他哪里不对,担心的要命:“云切。听说你一直在南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切只顾着自己看自己的风景。而嘉玥实在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俩人久别的相叙。费劲想着话要把对话延续下去:“知道吗?我期末考试考砸了。老师让我从新画一张。我也不知道画什么,每天都凄苦的很。爸爸带着二姐去天津了。二姐终于想通了要接手家里的生意。过几天我和妈妈也要去天津看看。云切,你吃过天津的包子,麻花吗?听说很有名气的。。。”嘉玥的泪倒灌在嗓子里,实在说不下去了。他根本什么都没在听。
“云切。。。”
对他的思念哽咽在喉咙里。嘉玥匆匆跑开,在还能挽救颜面的时候。原来这么久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原来他早就放手了。嘉玥胡乱的想着,胡乱的在街上晃着。驻足,却发现眼前的是竟是吕公馆了。但也很正常。她总在回家的路上绕过来看上一眼的。吕公馆前些日子辞退了不少工人。嘉玥觉得吕家已经开始处理北平的产业了。也许他为了这件事才回来的吧。吕公馆的这扇朱红的门也曾对她大敞开过的。如今却这样紧闭着,沉沉的压得人吃力。嘉玥也好笑自己这样的执拗性子。但就是愿意再见见他,就是想要问个清楚。虽然云切好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够。她必须要听他再说一遍。
临近的宅邸里一处两处的掌起了灯。嘉玥呆呆的站在吕公馆的门口。总觉得一定能等到他。
终于有汽车的引擎声,是他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对男女。都是嘉玥不认识的。云切好想并没有发现门口站着的嘉玥,一个箭步便进去了。嘉玥倒是挺无所谓,心想等这些人走了再进去找他。
嘉玥就这样无言的等着,月亮就爬上了树梢。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她又想起那些个月圆的夜,他曾说过的情话。只是天气很冷,不然这样的等待还是很惬意的。眼看着天上飘下来些雪花。给深掩的大门添了一些浪漫。只是嘉玥不是冰做的,要不时的往凉透了的手上哈着气。
终于有人从吕公馆走出来,是嘉玥认识的管家:“秦小姐。我们少爷请您进去。”
里面的男男女女还没有走。嘉玥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管家进了吕家的大宅。到底是遣散了不少工人。大宅里空荡的很。能听见二楼会客室里传来一阵阵玩虐的打牌声。管家领着嘉玥到一楼的书房。轻声打开了门。
他站在书房窗口阴暗的地方。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煞白的脸上,徒添了些拒人千里的态度。他的衣领敞开着,头发也有些凌乱。颓废的很。
“云切。”她站在门口,却生生的喊他的名字。
他朝她走来,轻轻碰上了她身后的门。楼上时不时的传出男男女女欢快的打骂声。倒是显得这间屋子里安静的很。嘉玥也不知从何开口,想到今日的雪下得厚重。便说道:
“云切。外面下雪了。好冷。”
他没有出声,只是上前紧紧抱住了她。柔软的。小小的。他日夜思念的。她身上冰凉的很,这寒冷刻在他心上,刺骨的痛。他的唇轻轻碰在她的唇上,想要把自己的温度层层传递给她。他的吻温暖又绵长,诉说着不舍和孤独。诉说着坚持和守护。直到嘉玥的泪,滑进了他的口中,那辛咸的滋味,让他不知怎的猛的慌乱起来。云切突的退了一步,躲避着嘉玥灼灼的期待。按了按异常肿疼的额头,很坚定的说道:“你走吧。你快走。”
嘉玥有话要说,只是心口的委屈像缺堤的洪水,一倾而出。呜咽已经阻挡不住,凌乱的哭泣蚕食着她最后的防线。
这种被压抑的零星啜泣声引爆了云切心里累计了许久的弹药。一时间石光电火爆炸在他的胸腔里。云切猛的抱过她倒在沙发上。他的吻变得疯狂了。他像着了魔,痴癫着,狂躁着。云切中了酒精的毒,已经弄不清是梦是醒,只是很清楚的知道,她在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听见她说:云切,我爱你。好爱你。
嘉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他已经不在了。而她睡在他的卧房,穿着他的睡衣。又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真好。嘉玥懒在床上。根本不愿意起来。门轻轻推开,他走进来。已经西装革履,神清气爽了。
吕云切走过来低下头去吻她,看见她如愿以偿的笑脸。眼圈突然酸痛酸痛的。
“嘉玥。我昨天吓到你了吧?”
她红着脸笑。摇摇头,她很得意。他去缕缕她的鬓发。
“我明天就得回南京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绝对不可以。我说的是真话。我不能再让你为了我受伤了。”
嘉玥觉得不可思议。眼睛立刻红了。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他也红了眼,一行泪流下来。
嘉玥心里一惊。伸手去替他抹去落在腮边的泪。
云切眼里带了些笑意,像是安慰,又像是说着无奈。他握起嘉玥的手捧在胸口。他的心脏跳动的厉害。想到离别,想到难眠的夜。云切把嘉玥揽进怀里。泛滥着剧烈的不舍。他去吻她,凄惨的,无畏的,壮烈的,芝艾俱焚。
“等我。等我。等我。。。”他的声音落在嘉玥灵魂的深处,一生不能忘。
让时间飞快的转着吧,只让此刻留给彼此。
他注定要走,月台上,她呆呆的站着。车窗里,他轻轻挥着手。嘉玥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梦里。只是现在,她没有哭。只想要看着他。把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永远的留在思绪中。在还能看见他的时候。火车启动了,喷出白色的烟雾。这烟雾挡住了她望向他的视线。嘉玥随着火车跑起来。她怎么舍得他就这样不见?只是,她终究追不上。只能看着两条平行的铁轨没头尾的伸向远方。嘉玥哭出了声。她果然又失了他。
盛婷婷一早接到吕云切的电话。这时刚好赶过来。看着嘉玥孤零零的站在月台的边缘。心里知道这种苦滋味。先咽下自己的眼泪才过去拉住嘉玥:“他终是会回来的。”
“要是不回来了呢?”嘉玥颤抖着。她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