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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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间，悠悠数十载。”
叶音决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颇有些感慨，奈何他在诗词这处实在不精，这随随便便念出来的句子，若是让丛某人听到了，怕是又要嘲笑一番了。
距离叶音决拜丛某人为师已经十年了，说来倒也好笑，丛某人当初想极了收他为徒，成了后，却从不让他唤他为师父，连真名也未曾多说，只让叶音决叫他一声丛某人。叶音决心道人人都有一段伤心事，于是也就顺了他的意，再也未询问他真名。
这十年来，自掳了叶音决之后，丛某人当真说到做到，每晚潜入宰相府教导叶音决。与此同时，因为丛某人的帮忙，宰相夫人病情虽未好转，但也始终没有恶化，使叶音决颇为心安。
平日里叶音决也如普通的公子一般，礼乐射御书数轮番上场，其余的还好，乐这一门却弄得他苦不堪言，他前世就没有什么艺术情操，这一世还要分心学武，对这些“无用”的东西愈发的深痛恶绝。
话说有一日丛某人到的早了几分，叶音决还在他母亲面前练习弹奏古琴，丛某人便趁势躲在窗下，想听听乖徒儿的艺术造诣如何。结果叶音决的琴声仿若魔音穿耳，听得苦不堪言。最让他郁闷的是，叶音决弹完以后，宰相夫人还叹了口气，说：“音儿，这怕是你弹得最好的一次了。”
是以日后丛某人看见叶音决少不得要嘲笑她几句，尤其是在见识过叶音决琴、棋、画之后更是捶胸顿足，哀叹自己一个文武双全的绝世人物居然收了一个这般不解风情的徒儿，除了武道一途可能有成就之外，当真便是一无是处了。
“乖徒儿，莫要伤心。”
叶音决突地被唤回了思绪，抖了一下，方才看清身旁的花甲老人。不免失笑道：“你这老匹夫，突然出现在窗前莫非是想吓死徒儿我？”
花甲老人呲了呲牙：“没大没小的。我这不是安慰你么。”然后又仔细看看叶音决，发现他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泪痕，不免啧了一声，道：“你看起来好的很么。”
“嗯。”
叶音决看向窗外，人们四处奔走，皆是一身缟素的打扮，神色忙碌而紧张，唯独没有哀伤。
半晌，他舒了口气，道：“她去的时候神情安然，想来并不痛苦。”
老人颇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你到现在也不愿多喊她一声娘么？”没心没肺。
叶音决未答，径自走到桌旁坐下，倒了杯茶给老人，道：“丛某人你化作医官的样子进到宰相府，为她治疗，现今她已去世，你怎么办？”
丛某人接过茶，闻闻香气，他嫌恶般的皱皱鼻子，“自然是辞了，留下来做什么。”放下茶杯，他一副颇为不满的样子，“你也不必再待在这里了，你母亲一去世，虽然你外公身为当今圣上的太师，他人会有所顾忌，但日后你在这里呆着怕也是会受不少气。”
叶音决拂拂身上莫须有的灰，不以为然。
丛某人看他这般，心里有些堵，这小孩从小就不听管教来着。口气不自觉的严了几分：“你莫要忘记当年你答应了的事，待今日你母亲出殡后，你便与我入山归隐！”
某人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自然是…是…是记得…的。”眼睛慢慢的垂下，叶音决把胳膊往桌上一放，头枕着手臂，看也不看丛某人一眼，模模糊糊的说：“明日我便找我那位……父亲，告诉他……我……山上……佛……”声音越来越低，竟然渐渐睡着了。
丛某人瞪着叶音决，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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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叶音决估摸着此时他的宰相父亲已经下朝在家了，此时应在书房里呆着，便向丫头小环吩咐一声，径自一个人去了书房。
因京都地处江南一带，是以宰相府也颇有些叶音决当年看过的苏州园林的味道：亭台水榭，假山流水，偶尔为了应景也能见到些小巧精致的桥梁，并着些苍郁的树木，极为赏心悦目。再配上叶音决的懒惰性子，当真应了“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意境。
这一路行来，叶音决看着道旁的清幽景致，不免心中赞叹。此番自己生在宰相之家，便从未担心过吃穿，更别说这类似前世要花钱买票观看的地方如今竟成了自家园子。虽然他并不如何赞同这些费尽人力金钱的东西，但闲时观赏却也是无妨。
虽宰相府内长廊曲折，但叶音决为了避免遇到些“夫人”，自选了条幽僻小径慢慢的走往书房。行至半途，叶音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怕是有人也挑了这条小径行来。他心中暗暗叫苦，不愿生事，只得隐到一旁的草丛里。
来人渐渐走近，叶音决听得那人脚步沉稳，一步步行来时整齐有力，不多时便离叶音决只有几步远了，他暗惊：这人轻功比起相府侍卫，只高不低！什么时候宰相府中出现了这号人物？
待得来人行至叶音决之前，叶音决探头看了看那人背影。只见那人身形体态轻盈，婀娜多姿，身着府中丫环服饰。叶音决又是一惊：“这人分明是小环！”
小环行远后，叶音决慢慢从草丛中钻出来，一向漫不经心的脸此时有几分疑惑神色：自己刚走，小环就悄悄的溜出来，还专挑了一条小径，明显是有事瞒着我！平时未曾注意，小环竟是身怀武功，这般看来当初的卖身入府的说辞怕也是假的，她潜入宰相府，究竟是何居心？
他默默的站在小径上，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却得不出个头绪。小环平日里在她身边呆着，凭着她与丛某人平日的小心，小环绝不知师徒二人的之事。而且小环手脚干净，也不是为财，这样看来，怕只是有人指使她潜入府中，凭着宰相府的威势，敢这样做的……
叶音决叹口气，还是别管了。王者嘛，总是想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权利。父亲虽忠心，然而身为王者安排些人进入府中也不是无法理解。想来父亲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装作看不见罢了。
他抬首，看向天空。那里曾是他的家乡吧，前世的他，从未想到会重生于这个虚无的朝代。那么，他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低头垂眸。是的吧，本就是重生，哪里来的干系。也罢，待这边恩情一了，早早的归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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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思绪，叶音决行至书房，面前一排侍卫，严严实实的挡在书房门前。她看了看，走向一位看似首领的侍卫，轻声道：“叶音决前来拜见父亲大人。”
侍卫见来的是他，忙示意侍卫们让开，上前敲了敲门：“大人，大公子求见。”
半晌，书房里传出一道平稳浑厚的声音：“让他进来。”
叶音决推开门走进去，随即侍卫便帮她把门关上，他朝关门的侍卫温和的笑了笑，那侍卫一愣，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清风朗月！大公子的笑容就像清风朗月一般令人心头舒畅，果然大公子依然是这么的温文尔雅，让人忍不住的想亲近他。
问安后，他坦然看向那道一直打量着自己的目光，直接陈述来意：“母亲近日殒去，感之十几年来悉心照料，无以为报，是以孩儿请愿上山为母修佛三年，以慰母在天之灵。”
面前的宰相已是不惑之年，多年的为官生涯使他鬓角斑白，目光严峻而犀利，仿佛是想将叶音决看个通透。
他听完叶音决的话，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仍是面无表情，只是停止了打量叶音决，淡淡的道：“坐。”
叶音决依言挑了一张离宰相较远的椅子坐下，心中暗叹一声，这趟怕是有些麻烦了。
“吾儿怎的突然向起佛来？”宰相抬起眼皮，问。
看来他是知道我平日里不信神佛了，叶音决嘴角一抽，这都知道，你这位宰相可真是“事无巨细”啊！
他面上神色不动，垂下眼帘：“母亲逝世后，儿悲痛万分，只愿母亲来世健康安泰。这神佛之事，若是真的，儿为了母亲，便是皈依佛门也是心甘情愿的。”
“胡说！休要另作他想！”宰相一声呵斥，“你身为堂堂相府公子，若这话传了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搁！不过”他顿了顿，语气稍缓：“你有这般孝心倒是难得，这神佛一事，只要诚心，一两年便够了，皈依佛门却是万万不可的。”
“孩儿错了。”
宰相“嗯”了一声，眼底神色却是复杂。他这唯一的孩子自小便异于常人，行事沉稳，喜怒从不表现在脸上，府中下人都夸这孩子早慧。他却明白，这孩子绝非常人。
他谈吐举止间高贵优雅，行事作风却是闲适随意。那双眼睛里是连他尚也也不及的深沉，连身为父亲的他也看不出女儿到底在想些什么。
叶音决微笑着，因在服丧期，他穿着白色的交领儒衫，不带一丝官宦人家的烟火气，只似阵轻风迎面拂来，在你不知觉间便悄悄消散，浑然无痕。
“我答应你便是了。”看着叶音决清清浅浅的微笑，宰相心中叹息，道：“我虽不知你作何打算，但……你即便不顾我，你也须得看你外公的面子，切勿惹出些什么来。”
叶音决一挑眉，诧异道：“父亲何出此言？”
“我既是宰相，自然不像你想的那般孤陋寡闻。”宰相微阖了眼，有些疲倦，“你师父……那般人物，我岂会为难于他，只是你也要明白……你的身份。我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可我只你一个孩子，总是需要有人继承。音儿，对不起。”
叶音决闭上眼睛，良久，他慢慢的露出一贯的温和的笑容：“孩儿明白，您不必感到愧疚。”说完他施施然起身，离去。
叶音决的离去似乎并没有让宰相不快，他看向门外叶音决笔直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次你出去，也希望你能自由一点。”
“我会回来的，父亲大人您放心。” 他转过身，微微的躬着身子，“您的恩情，孩儿始终不会忘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