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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哑 ...

  •   受视角:
      我喜欢纯黑色的猫。庭院里的门前会有那种猫儿流浪,却从未见过被黑所偏爱的一只。其实很多人对于黑猫的印象可能更多是不祥,但我对黑猫有种迷恋感,可以这么说,我在现实中到二十三岁没有看见过黑色的猫,纯属是网络上去寻找。
      而网络所带来的片面与猫儿那种矫柔的姿态我一点都不喜爱。
      毕竟它们再怎么漂亮,也不会是我的。
      也看见过猫儿的幼崽,我却没有那么病态的迷恋。也许冥冥之中我并不是对猫儿迷恋的吧,我迷恋的也许还有那个人。
      那个病弱的青年,守着他的黑猫,成了我这条巷子的一位不祥者。
      很清楚自己病态的追求与偏执,即使他认为我是温柔的,我却还是及时收了手。我不健谈,性格怪异,对人类这个种群没有贡献的想法,可以说我是麻木的。我感觉自己其实也不大像个人,看着各种会动的生物,我会想要亲手结束它们的生命,看着它们挣扎痛苦……相比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但我没有去做。哪怕我知道自己绝对绝对会热爱上这一种感觉,病态的热爱,病态的占有,病态的喜爱……更病态的厌恶着这个世界。
      后来仔细想想,其实谁都没错。我厌恶的不过是自己的病态,不过是这么病态的自己罢了。说来可叹,我生来便是如同黑色一般不祥的人——有人说我在出生时被人用黑猫所献祭,将黑猫的命格转到了我的身上。瞧瞧,多可笑。是吧,我如此的热爱着那种不祥的东西,以至于让你们厌弃了,对吗?
      你见过那一种绿的灼目的植物么?就是那种透着勃勃生机,拼了命向阳光生长,一次又一次伸出自己的叶片的物种。我曾无数次看到这种美好被人类亲手折断——各式各样。等到枯萎干瘪了,他们又毫不留情的丢掉了那可怜的生命。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不想变成一个让他所厌恶的人。我也不想成为那因为生活不顺看见那干瘪的植物还上去恶狠狠踩上几脚才离去的人们,那太过恶心,那是人吗?那么美丽的生命这么被你们扼杀,凋零了的生命最终会淹没在形形色色的车与人群里,腐在那片本不属于它的土地。
      这种自私,随处可见。
      我幻想过不祥的我们踏碎这种麻木的情感,发觉它不喜,他也不在意,于是作罢。毕竟我也不是很在乎。
      我开始饲养他的黑猫,也想饲养他。它很有灵性,会摇晃着脑袋冲我们撒娇。那时我和他已经相识了几周了吧,我追逐着光芒,又畏惧着光芒;他说不要怕,所以我拥抱了光芒,却还是没能坚持下去,焚身在了光的外围。
      他就像一个小太阳,耀眼的把你的世界照亮,等你刚刚想触碰,却被周围的宇宙吞噬。
      最后还是不舍得让自己污浊到了他和它,大概也没有污染这个世界吧。只是很快就要污染了,毕竟我现在在家里的浴池,血液静静的汹涌的从手腕流淌在温水之中,感觉不怎么疼,我趴在浴缸的边缘,将手软软又动了动。这一池子的血水太过鲜红,看得我有点茫然。说到底死后还是会添些麻烦,应该不会记挂我的吧,毕竟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很想留下什么痕迹的,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重新择个干净点的死法了。眼前也开始模糊,我忽然想到自己应该也快三年没有开过口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两年吧,毕竟最后一年喜欢上了它和他。嘶……手腕疼痛的感觉怎么这时候才开始侵袭呢,我眼前的景象是什么啊?好黑的人,好黑的猫。好亮的回忆,好讽刺的一生。对不起那一束光,我没能彻彻底底的拥抱,却还是玷污了你的回忆。
      我不配的。
      你会难过吗,宝贝,我希望你不要难过,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连着我的份一起。
      熬过这一个凌厉的夜晚,模糊掉各种黑色的轮廓,好好去享受这一份宁静,我想看你笑,看你安安静静的听着风声的笑容,但你好像也已经好几天没有施舍给我了。因为我囚禁了你吗?对不起啊,我有报警了,最后几天了,我还是很舍不得你的,但你看上去那么认真而又明亮啊……你是个很好很好的青年,至少比我——比这一个世界上麻木的人群要来得鲜明很多。
      最后的最后。
      祝你往后的日子一帆风顺,下辈子不要再惹到我这只黑猫了。
      喜欢你的不祥之物
      ……
      第三视角
      当他的一位挚友赶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在几位警官的带领下,他看见了一具伪腐的尸身,尸身趴在浴缸的边缘,手放在浴缸池中,里面是血水,整个人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冷冷淡淡,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一个面瘫。
      挚友不懂他为什么三天后才被发现,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他环视了一圈环境,还是那么的简洁明亮,没有一丝不祥的征兆,却又都是不祥的征兆。他叹了口气,向客厅走去,客厅的墙上有两幅黑白照,前面是一个精致的小香炉,很明显那个逝去的人在自杀前还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自己的屋子,可能还为自己的父母上了柱香,他过去大概收拾了一下他的照片。令人意外的是这些私人物品已经被整齐的放在卧室里面,就像为了替他自己办后事一样的……整齐。
      挚友忽地觉得眼有点干涩,他沉默的拿了这些衣物,在与他的尸身一起火化前,他透过窗看见有人在楼下比比划划说着什么,议论纷纷,频率最高的词是变态和不祥,这些本平常的事情被他们添油加醋,成了一把舆论的大火。他没有掉下眼泪,他说过不要任何人为他哭泣。在这个伦理封建的时代……
      他听到咔哒一声轻响,一只黑猫轻巧的抵上了一边的台子,顺着猫快速的跳跃和奔跑,他见到了一个青年,青年的面庞很沉静,不过几息之间,他弯下腰动作熟悉地抱起了那只黑猫,默然听完人们的议论,长身玉立。在火光漫遍视野的仪式时他才转身离开,似乎还低低勾了勾嘴角,这让挚友感到可悲。
      ——看啊,即使是你死了之后,也没有人会为你惋惜,没有人能够看懂你,包括我在内。
      今日天光明媚,火光耀眼,他却不知道,他早就迎来了一个救赎,可悲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世界。
      他未曾看懂他。而他却看懂了他。
      ……
      攻视角
      今天是他死后的第十年吧。
      青年平静的将手上已经包裹好的黑猫的尸体放进土坑,这只猫儿还是没能撑过时间,随着他不祥地去了。
      青年的手指修长漂亮,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是以前弹钢琴留下的荣誉。但现在他不在了,弹钢琴便看不到那人状似不在意的轻笑的脸了,他的爱人眼睛会说话,将他的爱意满满的呈在眼底,虽然不常开口,但那种不知觉的笑容让他很满足。如今连它都不在了,那么这个世界倒是没什么牵挂了,只是因为他的嘱咐,于是我还好好活着而已。青年将土抹平,不过,这双手倒也没有了弹琴的理由和必要了。他反身回了院子。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在又掩嘴咳嗽的时候他更清晰的反应出了这点,青年吞咽下药,仰头看看白色的天花板,内心竟也不太意外:他毕竟是个灾星啊,带走了他的生命力与喜悦这种情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现在终于良心发现要来带走他了……嗯,还是很喜欢和那个人一起看夜,那样即使夜的本质孤单他们也不会感受到孤单了吧。
      现在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将死不死的活物了——他之前嘱托给挚友的财产他其实收到了,只是还是原封不动的寄在那位中间人那。青年将窗户关起了,他现在一点风都受不得,刚刚埋葬那只见证过他们的猫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肺部好像空荡荡的,有水声。他闭上眼,只是你的挚友还是太过冷漠了,远没有你温柔。
      你和它是我的终点,也会是我这一生所感受到的最极致的温和。
      青年咳得厉害,眼睛都有泪花了。他捂着嘴瘫在床上,用手支撑着自己,轻轻叹了口气,肺部都在震动,差不多了,活到我们约定的年岁,我便可以好好的享受了,可别再使唤我了。
      就不怕世俗的流言蜚语了吗?他扯上被子,淡漠而冷漠,痛促使他的头脑都有些许不清晰了。他想摇摇头:谁不怕呢?只不过比起那些东西,他更重要罢了。
      没有意思,可悲的,可叹的,是人心。那些无法述诸于口的,是被各种狠毒的恶意所阻挡的情意。只是爱而已,有错吗,有错吗,有错吗?为什么总要将那一对对璧人拆得筋疲力尽呢。
      在还未睡着前,他想到了今天妇女狠厉如厉鬼的“报应”二字,他忽地很想笑。也许是吧,是彼此相见相知相爱的报应。但报应不代表惩罚错误,不是吗?他无错,自然也无悔了。
      早点带我走,带我回家。总不能你喜欢那只猫比我多吧。
      又是那么十多年的踏走时分,青年因化疗的缘故剃去了头发,脸色苍白,身形也消瘦不少,出门往往需要兜帽和宽大的衣服。比起他那仅23岁的恋人,他算是替他多活了二十岁了,剩下三年是他最后送给这个温柔世界的。希望它以后能够变得温和,少那些议论纷纷吧。
      其实最后这几个月也能感觉到人们态度的转变,一开始的咒骂愤怒,对他们的唾弃,变成避之不及,再变成沉默以待。只是他注定活不到能看到他们接受的时候了,那不是他和他的时代。该流逝的已经流逝,不该流逝的也早已被逼着流逝,现在迟来的道歉,只能留下一句未回复的遗憾吧。
      他的爱人占有欲那么强,想必早早就在彼岸等他了,他向他扬起了笑脸,他看到那个阴沉孤僻的青年笑了,他向他缱绻道:“我们都不曾接受。”
      看黑猫扒着对方的裤子,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逗了逗,猫眼乌溜溜的盯着他,开口一直在叫,但是听不见声音。他们无声的笑,只抱着那只茫然的傻猫向彼岸的轮回走去,彼岸花开,浓艳的吞没了他们的半侧身子。
      最后的最后,他听见这个世界的挽留,转头看向身边,那位年龄稍小的人也听见了,青年眯着眼吻了下对方的唇角,率先踏进了轮回。
      红的惊人的彼岸花枯了,有那么一些,花瓣带着水汽滴落在地。
      ……
      第三视角
      这是挚友第二次处理后事,又是他们中的一个。说来可笑,这次是医生通知的他,尸体如往年那样是血迹斑驳的,但是那两人神情却出奇的相似——他嘲讽的想,这个严肃了大半生的中年人红了眼,在合葬他们后,在他们的墓前。
      他的妻子为他撑着一把黑伞,他们鞠躬,上香,后面有小姑娘在小声呜咽。因为挚友将他们的事例稍作改编,记录成了一个短篇的小说,这个终究只是嘴硬心软的男人转过头,冲书迷们鞠躬,声音很闷,像喃喃,只有他的妻子听到了些许的音节,再拼凑一下,可以听出他在说:“你们听到了吗,有猫叫。”
      他和她们,在替他们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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