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海底》布布一二

6、第六章

　　赵靖宇听完陈沐那些让人不痛不痒的关心后，他轻轻的把手机放在桌上，把头深深埋在双腿之间，任由鼻涕和眼泪往下流，他断断续续的哭着，一会哭的声嘶力竭一会哭到发不出声音。

　　朋友们继续围着桌子喝酒，谁也没有说安慰的话，谁都知道劝不动。这已经是赵靖宇和陈沐分开的第四年了，谁也没有联系过谁，说过不见面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

　　“录好了。”万梓轩拍了拍赵靖宇的背，递给他手机。

　　为了以后还可以听到陈沐的声音，赵靖宇用万梓轩的手机打了电话，然后用自己的手机录了音。

　　“你想见她吗？”万梓轩是那个知晓他们全部故事的人，他实在不想看着赵靖宇继续难过下去。

　　“想，可我又害怕见到她，我怕我见到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这样我会难过；我又怕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更难过。”赵靖宇皱起眉头来，觉得头疼的厉害，疼到他捏紧了拳头微微发抖。

　　万梓轩把手绕到脖颈后，把从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玉取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里，闭着眼睛坐了好一会，然后摊开手掌把玉递在赵靖宇面前：“给你。”

　　赵靖宇端酒的手顿了一顿，随即一饮而下：“你这是干嘛？这是你妈给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万梓轩把玉拍在桌子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是我妈给我祈福用的，你看现在的我像个有福气的人吗？它对我没有用，我已经习惯了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可你不一样，你一直以来都那么顺，我不想你过不了这个坎儿。上面裂了一个小口子，在孤儿院的时候，有小朋友趁我洗澡的时候拿去玩，在我跟他争抢的时候摔坏的，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拿下来过。”

　　赵靖宇一动不动的盯着万梓轩，等他说完话，赵靖宇又贱兮兮的哭了起来：“你对我这么好的吗？”说着就要去给万梓轩一个大大的拥抱。

　　“早知道这样……我后悔了。”万梓轩一边往后仰，一边假装做了一个用手去够桌子的动作。

　　“休想！”赵靖宇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玉，麻溜的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万梓轩无奈的笑笑，默默的点了根烟。

　　陈沐，赵靖宇。

　　有着万梓轩羡慕不来的缘分和捉摸不透的感情。

　　“你现在怎么老抽烟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戒了吧！对身体不好。”赵靖宇盯着黑暗中亮起来的星点。

　　万梓轩没吭声。

　　赵靖宇也没再劝下去。

　　他知道事情过去了，心里的伤害抹不去。

　　——

　　陈沐想到无数次在凉川私立门口坐上公交车回家的场景仍然觉得心动，原来多年来心中爱意只增不减。

　　此时此刻希望自己勇敢一如既往。

　　“然后呢？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吗？”

　　“我不知道。”

　　“所以你是恨他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

　　我恨他什么？我恨他吗？这恨是怎么来的？由爱生恨吗？

　　脑子很乱很乱。

　　陈沐讲的累了想的也累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陈沐？”

　　“嗯？”睡梦中听到有人叫自己，陈沐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所以你是在生气他不喜欢你吗？”

　　陈沐几乎是猛的清醒过来，仿佛做了噩梦一般挣扎着醒了过来。

　　宿舍的墙壁，挂着熟悉的照片。

　　“幸好是在做梦。”陈沐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舍友秦晓绮的脸出现在床边，把刚刚松懈下来的陈沐吓得不轻。

　　“你干嘛呢？”陈沐裹着被子防备的往后一弹。

　　“给你带了早饭！”秦晓绮把提着面包和黑米粥的右手举起来得意晃了晃，笑得像个年画娃娃。

　　“谢了。”陈沐身上的一阵热汗这才退了下去，重新躺平了身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刚刚是你在说话？”惊吓真是一波三折。

　　秦晓绮眨了眨又大又圆的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我就跟别人在一起了，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陈沐眼珠翻到最上面去，像是在回忆。

　　这话是真的，可是说出来像老凡尔赛了。

　　秦晓绮疑惑的表情让陈沐差点又激动到从床上弹起来，但她忍住了只是躲在被窝里面想：“为什么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难道我真的长残了？”

　　“可你现在为什么依然单身？”秦晓绮疑惑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开口。

　　难道她认为降低音量的同时伤害也能减少吗？

　　“因为都不合适啊！”陈沐义正言辞的解释道。

　　“那么多人都不合适？你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秦晓绮撇撇嘴，身体也不由得往后移了移，仿佛不等她解释就直接给她确诊了。

　　“放屁！我健康的很！这不是缘分没到吗？”陈沐这下彻底清醒过来了，坐起来套头穿了个外套。

　　秦晓绮也在梯子站的累了，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来，往后挤了挤陈沐。

　　“老实交代！”秦晓绮递给陈沐面包，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什么？”陈沐“呲”一声撕开面包袋子，“我跟你讲，还是食堂的肉包子好吃！”

　　“高中的肉包子呢？”

　　“…”陈沐一下就梗住了。

　　“操。”

　　“哇！陈沐你居然说脏话了！”秦晓绮惊讶的用手直拍陈沐。

　　“我会的可多了，你啥也不知道。”陈沐翻了个白眼，“都怪你净把人逼急！”

　　“我不知道，那你就给我讲呗！接下来从你的情史讲起！”

　　陈沐拿她没辙，舔舔干巴巴的嘴唇，努力组织语言，她很清楚她不擅长表达，可关于他的故事，她想讲的清楚，没有歧义。

　　“那天我坐上公交车回家后，就真的再也没去看过他…”

　　在家休息了两天，周一的早晨陈沐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学校赶。

　　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以为假期是用来给学生放松的，可实际上收假的那一刻学生们都身心俱疲，一个个后悔假期没休息好也没能玩好，只能把遗憾寄托于下个周末，可无论是发誓下个周末会好好休息还是好好玩耍的人，再下一次周末来临时只会重蹈覆辙。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本来就已经要迟到了，可陈沐还非要趁着最后几分钟在离学校不远的早餐店里买几个肉包子吃。

　　原本是掐好时间了的，没想到半路来了个嗓门大的婆婆抢在她前面点了东西。

　　所以她光荣的在周一早晨迟到了。

　　“哪个班的？”

　　陈沐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值周生正在登记一位同样不幸迟到的同学。

　　陈沐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哪个班的？名字？”

　　“411，赵静玉。”陈沐回答的很自然，丝毫没有破绽。

　　“在这儿站十分钟然后回教室。”

　　陈沐乖乖的点点头，心里惦记着肉包子，没听清楚值周生登记时候的一句嘀咕。

　　“他俩一个班的。”

　　登记完两个值周生就回去上课了。

　　陈沐拿出自己的肉包子专心的啃起来。

　　“嘿！没人看着，咱也走吧！”旁边站着的男生注视着值周生走进教学楼，扔给陈沐一句话。

　　陈沐咬着肉包子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的教学楼说道，“不好吧！还是别耍懒了，乖乖站着好了，十分钟很快的，也就我吃包子的功夫吧！”

　　男生有点憋笑的看着陈沐：“不是吧？不耍赖？”

　　“那是！老实人！”陈沐豪爽的笑笑。

　　“那你冒充我们班的干嘛？”

　　话音落下的时候陈沐咬到了嘴。狠狠地一口，感觉应该会是个很大的口疮。

　　陈沐又痛又震惊，呲牙咧嘴的吸溜了几下，忍痛问道：“不是吧？你411的？你不会是乍我吧？”

　　“你好，本人高二411班体育生林贺。”男生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介绍自己。

　　陈沐瞥了一眼悬在空中的手臂，粗矿有力，青筋爆出，手心里还有举杠铃留下的厚厚的一层茧子。

　　“看得出看得出。”陈沐看得出他是个体育生，“我这点也太背了。”

　　男生收回没有得到回应的手在裤子上抹了一把，陈沐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抹的那一把是因为紧张而出的汗。

　　“你听我给你狡辩！我之所以耍滑头报了你们班是因为被登记之后影响的不只是我个人还有我们班集体的荣誉，为了学期末的优秀班集体评选，我愿意短暂的出卖我自己的灵魂。但是站在这里受累的只是我一个人，这种情况下我当然就要守住我的底线了！棒！”陈沐说的眉飞色舞的，把狡辩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完了还给自己比了个赞。

　　“高级！”林贺也不由得给陈沐竖起来大拇指，“没听过这么高级的狡辩。”

　　“高级到你可以不戳穿我吗？”陈沐抓住机会问道。

　　“我上哪戳穿你啊？再说了，我也没打算戳穿你！”林贺被陈沐的机灵给惊的一愣一愣的。

　　“你真是个好人。十分钟到了这下我可以走了。”陈沐拍拍林贺的胳膊转身离开。

　　走出去一步又转过来把手里仅剩一个包子的塑料袋塞到林贺手里：“谢了！”

　　林贺下意识的抓紧陈沐塞过来的肉包子，即使袋子上面沾了很多油，他也不介意。

　　陈沐走的很快。

　　林贺在后面慢慢的走着，不一会儿陈沐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

　　还好，知道了她的名字。

　　林贺想着，不由得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第二天的时候学校篮球队的男生穿梭在教学楼的一楼到五楼，把每个班都问了遍，结果根本没有赵静玉这个人，连个撞名字的都没有。

　　男生们总是很乐意帮自己的兄弟追女孩子的。即使自己是万年单身汉。

　　“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这个女孩有点意思。”林贺在英语课上走神看着窗外。

　　高二411班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校门口。

　　林贺坐在窗前眼神总是忍不住的看向和陈沐一起罚站的地方。

　　因此被老师点了很多次名。

　　然而当同学们都看向他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窘迫，反而觉得心里的甜蜜快要溢出来了。

　　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做了半永久。

　　朋友们的打趣的问他是不是中彩票了，怎么总是一个人偷着乐。

　　“这可比中彩票得劲多了。”林贺还是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