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云墨歌吟

8、繁花一见木落时

　　“哥，好冷呀。”梓晨在自行车上，推了推云凡。
　　云凡转头看着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梓晨，双手搓着，还不停地哈气。如同烟雾缭绕的水汽在嘴中出现，覆盖在白皙的小手之上，瞬间又消失不见。
　　“带上。”云凡停下自行车，把自己手上的两双手套递给梓晨。
　　“哥……”
　　云凡没有理会，拉过梓晨的小手给梓晨带上手套，有点大，但暖和。云凡温润的手暴露在上午天寒地冻的空气中。
　　“等周末带你去买双手套和围巾。”云凡说着，把手伸进了梓晨的衣领内。
　　“嗯~哥你欺负我！”梓晨条件反应缩起了脖子。
　　“那有，我手是热乎的。”
　　“你看你还掐我！”云凡提了提梓晨的后背。
　　“这叫掐吗。”伸出手捏了捏梓晨的脸颊。
　　“就是嘛……”梓晨一把抱住云凡。“开车开车。”
　　等把梓晨送到了学校，自己双手已经没了知觉。梓晨跳下车，双手抓住云凡的双手，哈了哈气。些微暖暖的感觉从手上传来，很微弱。
　　“哥……”梓晨带着点哭腔。“手套还你。”
　　“你带吧。”云凡想摸摸梓晨的脑袋，但是觉得自己手太冷了，还是没有实施。
　　“一人一只！”梓晨脱下右手的手套，递给云凡。
　　“好呀。”云凡穿上手套，拉起梓晨的左手，十指相扣，虽然隔着手套，但还是能感觉到梓晨手上软软的感觉。
　　“哥，好了，我上学去了。”拉了一会，梓晨感觉有点害羞，毕竟在大街上。分开双手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学校。
　　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打瞌睡的胡浩，在教室最后一排交谈的白迅。
　　‘叮铃铃’的铃声传来，熟悉的校歌。
　　奔向自行车，快速赶往江小。
　　因为昨天下雨，云凡的速度没有像往常一样的狂奔，放慢了点速度，反正梓晨会在路队解散的地点等着自己。
　　到了江小，还有一些班级的路队正陆续出来，云凡停好自行车在路队解散的地点等着梓晨。等了好一会，等后方已经没有路队再向前进。
　　“不会吧……”云凡不敢想象梓晨出了什么事。
　　看着前面穿着淡灰色大衣的梓晨朝着自己跑来，挥着手。云凡此时的内心才些微平静了下来。
　　“哥！”云凡看着梓晨喘着粗气，好像是从学校跑过来的。脸上带着点泪花。
　　“怎么了？这么晚才出来？被老师留下来啦？”
　　“嗯……”梓晨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犯啥错误了？”
　　“作业……忘做了。”
　　“昨天我还说呢，还是忘了。”云凡笑了笑。眼看梓晨又要哭出来，云凡擦了擦梓晨脸上的泪痕。“没事，你人没受伤就好。”云凡抱住梓晨，额头贴住。梓晨蹭了蹭云凡。
　　“哥，回家吧。”
　　“嗯。”
　　“哥，下个月这个时候就是圣诞节了。”
　　“咋了？想好礼物送我没？”云凡笑了笑。
　　“没呢。就是问问哥你喜欢啥。”
　　“我喜欢你~”
　　“那我把自己送你！哈哈。”
　　云凡和梓晨一起笑起来。回到家父母罕见地休息，饭菜已经做好了。哥俩吃完饭回房午休。
　　“哥，你到底喜欢啥呀，我好准备礼物。”梓晨在床上抱着云凡。
　　“嗯……不知道。”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呀。”
　　“你喜欢啥随便选一个就行了，你送的我都喜欢。”云凡在梓晨身上蹭了蹭。
　　“哥。”
　　“怎么？”
　　“要不，送你个亲亲~”
　　“好呀。”云凡答应着。
　　黑夜逐渐笼罩住星空。夜晚云凡下了晚修回来，看见梓晨趴在电脑前画着什么。等云凡走进，梓晨却是一把收了起来。
　　“啥呀？”云凡问到。
　　“不准看，不准问！等圣诞节就知道了。”
　　“圣诞礼物呀，可惜我还没想好送你什么。”
　　“那，哥你要是没准备好的话我这个礼物也不给你了。”
　　“好！你看着吧。我突然有想法了。”
　　“哥，你会写日记吗？”梓晨突然问道。
　　“怎么？想写日记了？我之前让你写日记你不是不想写吗？”云凡想起之前，自己趁着梓晨洗澡的时候写完日记，哪想到梓晨没带衣服进浴室，直接光着身子冲进房间，然后看见云凡的日记本。
　　“哥，你在写啥呀？”梓晨冲进云凡怀里，看着被云凡合拢的日记本。
　　“日记，你想写吗？”
　　“不想。”梓晨拼命摇头。“哥，给我看看呗~”
　　“不给看！什么时候你写了日记我们交换看。”
　　“哦。”梓晨有点失望，找出衣服穿好。
　　然而今天，梓晨这么问云凡的话，可能是他想写了？
　　“我们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我们写日记……”梓晨求助的眼神，翻出点点晶莹的泪水。
　　“行了别装了！我教你。”云凡一把拉过梓晨，让梓晨坐在自己身上。云凡自己坐在椅子上。
　　“有日记本吗？”云凡问到。
　　“有！”梓晨立马翻身从自己书包里找出一个蓝色的小本子。
　　“日记可以记录你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或者你觉得有什么好词佳句也能写进去。你们老师要求了字数吗？”
　　“没有。”
　　“那就好写了。”
　　“哥？要不，我先看看你的日记借鉴一下。”梓晨拉着云凡的手晃了晃。
　　“不行！”云凡抽回手。
　　“哼！”梓晨嘟着嘴，云凡伸手捏住梓晨的唇瓣。好像用力有点大，梓晨立马把云凡的手拉开。
　　“又欺负我！”
　　“好了，日记不能给你看，我念一下给你听吧。”云凡伸手摸了摸梓晨的头。
　　“好！”刚才的委屈样子立马烟消云散，梓晨坐在床上。云凡从柜子里找出日记。
　　“知道我日记藏哪了以后不许偷看知道吗！”云凡用着很严肃的表情看着梓晨。
　　“知道了知道了。”梓晨伸手抱住云凡，眼神中满是期待。
　　“让我找找念哪一篇合适……有了，这篇：星落故人醒，晓生暗黎明。朝别夕阳去，不见明月行。”
　　“听不懂。”梓晨摇摇头。
　　“嗯……那换一篇：黄雀多鸣无得耳，外塞携来几盏风。春江月晓和人渡，自留旧物饮秋露。”
　　“哥，能别念诗吗？”
　　“哦，我看看啊……这篇：人生在两个世界中徘徊，犹如昼夜交替时悬挂在天空中的晨星。”
　　“哥，我看你这天不是写了两段吗？怎么就念了这一段呀？”梓晨探过脑袋，瞟了眼云凡的日记本。
　　“行，我把另一段也念给你听：人生何其久远，幸而有你；命运交织无数，采桑折槐。刚好，这一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写的。”
　　“肉麻。”梓晨跳起来，摊开自己的日记本准备写。“不准看哦。”梓晨遮住日记本，趴在上面写了起来。
　　“好，我睡觉了，你写完自己睡。”
　　“嗯。”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嘴唇有些湿润的感觉，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抱着梓晨，没有什么异样。困意逐渐袭来，还是睡吧。
　　在冬天的寒冷之下，梓晨起床的难度日益剧增，每次云凡也都会提前一点叫醒梓晨防止梓晨赖床迟到。也幸好梓晨没有什么起床气。
　　“哥！”而今天有些反常，云凡起身洗漱回来就看见梓晨已经穿好衣服。
　　“今天不赖床了？”
　　“今天周末！哥你答应过教我玩游戏的。”梓晨举着剪刀手。
　　“那也是下午放学回来呀，真是的。我去做饭了。”云凡拍了拍梓晨的小肚子，还是很瘦，肚子完全是凹进去的。
　　“唉……”梓晨被云凡载到学校，一进教室趴在了自己后排靠墙的位置上。
　　“怎么了梓晨？”同桌看见梓晨的样子过来问了问。
　　“没啥，早读吧。”梓晨拿出语文书，立在桌子上读起来。
　　“莫名其妙。”同桌也搞不清楚梓晨，挠挠头拿出书读起来。
　　在梓晨盼望之下，终于是等到了下午。回到家开好电脑，看着电脑壁纸上自己在金色的阳光下滑着滑板，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给自己拍的。
　　‘咔哒。’钥匙嵌入钥匙孔中的声音传来，云凡回家了！
　　“哥哥！”梓晨从房间内冲出来跳在云凡身上，云凡好像也被这一下吓到，双手托着梓晨坐到了沙发上。
　　“至于这么兴奋吗？”
　　“哥，快点！”梓晨拉着云凡的手朝着卧室内走去。
　　“先跟你说好，不许玩太久，上学期间也不准玩，知道吗？”云凡蹲下让梓晨对着自己。
　　“嗯。”梓晨点点头。
　　两人来到房间，云凡打开游戏的窗口，给梓晨建了个号，顺便把Q也建上，让梓晨自己设置密码。
　　“哥，要不你来？我忘了的话咋整呀。”
　　“拿张纸记着就行了。”云凡撕下一张草稿本的空白纸递给梓晨。
　　一番操作之后，终于是给梓晨弄好了，教梓晨这种东西跟辅导作业比起来，太累了。
　　平常辅导作业云凡点一下，梓晨就能明白，到了电脑上就像个白痴一样。
　　“哥，这是啥？”游戏界面内，云凡看着眼前的人体建模以及各种参数的调整。
　　“捏脸。”
　　“不会。”
　　“你要啥样子的我帮你。”
　　“不知道。”
　　“那我照着你捏吧。”
　　“行吗？”
　　“行！”云凡让梓晨正对着自己坐着，时不时看看梓晨，看看电脑内的建模。
　　折腾了半小时，终于是好了。
　　“怎么样？”云凡拿过一面小镜子递给梓晨。
　　“挺像的。”
　　云凡打量着电脑内与电脑外的两个人，不说十分，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建好角色让梓晨自己一人摸索着赶往新手村的出口，然后被各种新手引导挡住去路。当云凡做完了作业，抬头看见梓晨正在新手村内做着任务。
　　“三小时了你还没出新手村？”
　　“嗯……”梓晨正在慢悠悠地看着风景。
　　“该睡觉啦~”云凡走过来不断揉搓着梓晨的脑袋。
　　“哥。”
　　“不行。”
　　“再一会儿~~~”
　　“睡觉！”
　　“哎……”
　　梓晨被云凡强迫拉上了床，关掉电脑，逐渐沉入梦境。
　　“韩梓晨！”少年的音色回荡在整个空旷的房间内。在床上还未睡醒的小孩‘啪’一下坐起，眼睛闭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梓晨很清楚的知道一旦云凡叫上自己的全名，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
　　还未等梓晨清醒过来，一把扫把杆子被云凡扔给梓晨。
　　“哥~”梓晨头脑好像已经清醒起来，用着撒娇的语气。
　　“不行。”云凡已经猜到梓晨的想法，然后一把把梓晨拉起来。“上次做清洁的时候就被你躲掉了，我一个人做了一上午，这次可不行。”云凡带着戏谑的微笑，敲了敲梓晨的头顶。
　　“哥哥，我作业还没…”
　　“下午再做。”
　　“但是…”
　　“没有但是。赶紧开工！”
　　梓晨被拉到地上，手中的扫把杵着站在地上，无奈地扫了起来。周末正被哥哥叫起来小男孩正一脸无奈地打扫着房间内时间的痕迹。云凡则是在冬天的洗礼之下，擦着窗户。
　　“哥。这是啥？”梓晨半蹲，扫出藏在床下的灰尘以及一个纸箱。
　　“这个…好像是…”云凡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从窗台上跳下，走到纸箱面前蹲下。吹拂掉纸箱表面凝聚着时间的灰尘，往事在脑海中渐渐涌出。
　　“妈妈！”小小的云凡在已经淡忘的面容的人怀里，看着抱着自己的女人，手上拿着一副银白绿色交织的长方形物体。随后女人慢慢移到嘴边，几个不符合环境的音符破土而出。
　　“哥，这是啥？”
　　纸箱随着云凡的动作慢慢打开，能想象到里面的场景即为各种陈旧的物品。
　　一个银白与绿色交织的长方体。
　　口琴。
　　云凡脸上的笑容也随着眼前这一副口琴被梓晨慢慢拿起而逐渐消逝。
　　“哥？怎么了？”
　　梓晨好像是察觉到了云凡心情的变化，举到半空中的口琴被放下，重新归于它自己呆了六年的地方。
　　云凡也关上了纸箱，重新放回到床底下。
　　“一些很老的东西而已。”云凡慢慢起身，自己回到窗户旁，擦着窗户。
　　“哥。”梓晨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云凡背后，双手慢慢环上云凡的腰，头贴在脊椎骨的位置。放在云凡小腹位置的双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打湿，是擦窗户的帕子上的自来水，还是云凡？湿润的感觉逐渐增加，逐渐打湿了梓晨的手。呜咽声的声音渐渐起伏，云凡的身躯也慢慢颤抖。
　　“哥，对不起。”
　　“没事，梓晨。我没事。”云凡擦拭着脸上滴落的泪珠，用着几乎听不见的细小声音。“想听吗？”
　　“什么？”梓晨被这一问弄的有些许迷茫。
　　“口琴。想听我吹吗？”云凡不断收起沮丧的心情，努力装作笑脸的样子。
　　“哥你想吹吗？”
　　“嗯。”
　　“那你吹吧。”
　　云凡放开梓晨的手，又踱步走到床沿，慢慢蹲下，拉出那个盛满悲伤的纸箱。
　　拿出口琴，随着云凡颤抖的双手口琴慢慢接近嘴唇。悠扬的琴声逐渐传来，很多错音，但是梓晨并不在乎，这段乐符，他会永远铭刻在记忆里。
　　“哥，你吹的是啥歌？”
　　“《如果有来生》”
　　“有歌词吗？”
　　“有。”
　　“哥，教我唱。”梓晨双眼死死盯着云凡，仿佛下一瞬间云凡会逃掉一样。
　　云凡想要开口拒绝，但是盯着梓晨那双澄澈的瞳孔，云凡能看到他眼中的决心。打开电脑给梓晨放了一遍，自己也跟着旋律吹奏着口琴。六年没碰口琴，好像还没生疏。就在时间慢慢流逝，梓晨唱了几遍之后，云凡的情绪也逐渐稳定。
　　“好了，做清洁。”云凡起身关掉电脑，
　　“嗯。”
　　时光在之间轻轻柔转，慢慢从指尖绕到指根。
　　这些天云凡下了晚修回来，经常能看见梓晨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等云凡走进之后，梓晨又迅速藏掖起来。然后气鼓鼓地说到：圣诞礼物，不准提前看！
　　云凡有时候也趁着梓晨不在的时候，或者晚修下了之后在学校逗留五分钟，练练口琴。云凡好像已经做好了直面过去的准备。临近跨年，街道上的树已经被五光十色的LED灯围绕，树叶上，树枝上，还是树干上都带上了一个个小小的灯泡。在宣告着喜庆的气息。
　　“梓晨，梓晨。”又是一个雾蒙蒙的早上，已经十二月份中旬的天气，街边的路灯还没有消失，在代替着太阳照亮着清晨安静的街道。
　　“哥，再让我睡会。”梓晨翻了个身，拉过被子。
　　“上学呀！”云凡拖过被子，没有了被子保温的梓晨才被迫起床。翻身起床，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云凡，梓晨才慢悠悠走到洗手间洗漱。到了餐桌前，发现自己的一份荷包蛋。
　　“哥，你的呢？”
　　“吃过了。”云凡摸着鼻子。
　　“又骗人。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陪我一起吃早餐的，结果第二天就忘光了。”
　　“这个……”云凡试图找机会辩解。
　　“吃！”梓晨用勺子把荷包蛋分了一半，递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嘴前。云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见梓晨委屈的嘴角还是向前一口吞掉了勺子前端金黄色与纯白相交的半圆物体。在之后的学校时光中又是一阵的疼痛感从小腹传来。
　　“你说你哪来的这个习惯啊。”胡浩看着右手做着笔记，左手放在小腹位置不断揉搓的云凡。
　　“小时候。”
　　“那段时间？”
　　“嗯。”
　　胡浩虽然不是很清楚云凡家里的事，但是有时候胡浩听着云凡诉说，也能猜到一二。
　　“胡浩！”
　　物理老师一根已经快写完的粉笔直指胡浩的眉心奔去。
　　“起立！站后面去！”随着物理老师的发号施令，胡浩拿起物理书慢悠悠走到了教室后面。
　　“对不起啊。”下课后，胡浩坐会位置，捶了捶腿。
　　“哎，圣诞节快到了吧？”
　　“嗯？你平常不是不过圣诞节吗？”
　　“你平常不也不过吗，这几天怎么练口琴？给谁吹呀？”
　　“你觉得呢？”
　　“好吧我知道了，你俩真亲。”胡浩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你还想跟我过圣诞？”
　　“嗯。”
　　“那你来呗，我们仨一起。”
　　“算了吧，我就别来当电灯泡了。”
　　“谁跟你说电灯泡了？”
　　“那我也不来。”
　　“去去去，爱来不来。”
　　熬过了一上午，期间云凡去了一趟厕所。
　　“我先走了。”云凡收拾好桌上的书本，快步跑往停自行车的区域。
　　接到梓晨，云凡期待着自己如此认真对待的第一个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