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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主烈阳 ...

  •   烈阳公主
      江阎和他的长姐不合是朝野皆知的事,因为当年皇贵妃一颗爱子之心,向皇帝进言召回正率军驰援的二皇子,对峙江阎的军队被困龙城三月,弹尽粮绝,同袍相食。
      皇帝五个孩子个个都是母族强盛,二皇子母妃位及皇贵妃,贵妃母族江氏一门三侯,天下军权半数在姓江,按理说二皇子如此出身绝对稳压三皇子,实际上二人在朝中支持者不相上下。
      其中很大原因就在江阎,自江阎与贵妃结下梁子,二皇子就少了朝中武将的支持。
      其他官员们清楚,除非江阎点头,否则二皇子绝无可能荣登大宝,舅甥能没有重修于好前,他们不敢轻易站队,这意味着挑战江阎,除了皇帝没谁有这个底气。
      最近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平衡隐隐有被打破的趋势。
      因为江阎要娶妻了,娶的是贵妃所生的清河公主,也就是江阎的外甥女,赐婚的是江太后,江太后同皇贵妃一样出自江氏,眼见皇贵妃和江阎关系多年不见起色,太后只能出面调停,扶植贵妃于太后而言就是保住江氏在后宫的权柄。
      清河公主深得皇帝宠爱,江阎与皇室公主联姻,皇帝便是忌惮江氏兵权,也不会让宝贝女儿守寡,江阎相当于得到一张保命符,清河公主嫁给自己舅舅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但是却能够向外界释放了江阎与贵妃休战的信号,于双方都有好处。
      太后以为她这步棋走得漂亮,江阎却深知皇帝脾性,他不认为皇帝会因为清河公主就对自己手下留情,皇后在时宠冠六宫,皇子一出生马上给了储君之位,后来对皇后母族西南王府也未曾留情。
      当年西南王谋反一案牵连甚广,殒命数十万人,就连劝谏的言官也不能幸免。为此京兆尹新建了两座牢房,抄家、关押、提审、问斩一套流程下来五六年牢房才被清空,大昭建国百年,少有流血这么多的时候。
      宠冠六宫的皇后只落得个自绝的下场,太子也因为乳母的失误,感了风寒,早夭了。
      皇帝从来不惧落个鸟尽弓藏的名声,不动他不过是因为边境未稳,他与皇帝之间的博弈,不是区区一个清河公主能够左右的。
      太后赐婚旨意才下,太尉府就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的客人——烈阳公主。
      烈阳公主其人在前朝后宫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是皇后嫡长女,与太子是一对龙凤胎,太子出生便先天不足,宫中就有流言说:公主夺了太子气运。
      钦天监测算出公主命格贵重还暗合国运后,传言愈演愈烈,说是公主天生克制太子,公主在宫中一日,太子就不得顺遂。
      最后刚刚满月的小公主被送往护国寺清修。
      她的命格大约是真的贵重,西南王府覆灭,皇后、太子双双殒命,她却借着护国寺的庇佑逃过一劫。
      三十年前皇帝在护国寺遇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颇为喜爱,就将她接回宫中,封号烈阳,她后面的人生就如同她的封号一样,如日中天,权柄煊赫。
      皇帝先是破格让她治理自己的封地,后来又许她参政议政,荣宠加身她却始终清醒,从不逾矩,浸淫朝堂十三载,参政而不干政,其心性远胜寻常女子。
      江阎猜测烈阳此番前来应该与太后赐婚有关,只是不清楚她意欲何为。
      烈阳被一路迎到书房,江阎见到她客套道一声:“殿下安好。”他有皇帝的关系当接心知肚明,无需粉饰太平。
      烈阳也未曾因为江阎的态度敷衍而不快,反而对着江阎盈盈一礼,“太尉安好。”长袖善舞,滴水不漏。
      “殿下前来是为何事?”江阎不欲打哑谜,单刀直入道。
      “烈阳烈阳听闻太后赐婚,料想太尉不愿娶清河,所以大胆前来,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求来良缘。”烈阳也不遮遮掩掩。
      “喔,殿下为什么觉得某不想接受赐婚,某有什么理由舍清河公主而选殿下?”江阎挑眉笑道。这话其实有些尖锐。
      烈阳确实不同于寻常女子,但是于江阎而言又与别的女子并无不同。
      “龙城一役是太尉的心结更是天下武人的痛,太尉不会轻易揭过,因为不想回寒了众将士的心。”烈阳话语含笑,没有因为江阎冒犯而不快。
      江阎听习惯了别人说自己狠辣弑杀,乍一听烈阳的话很是新奇,睚眦必报轻易得罪不得,无人知晓他胸中义愤。江阎亲自为烈阳公主添了一盏茶,算是承认烈阳的说法了。
      “烈阳相比清河也只是多了一点虚名,而太尉似乎不缺这一点名望。太尉只是缺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让太后收回成命,烈阳恰恰是个不错的理由。”言语间完无骄矜。
      江阎盯着烈阳,要太后收回懿旨,即使身为嫡长公主的烈阳也无法做到,除非烈阳身后站着皇帝。
      “殿下的筹码还是不够。”皇帝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江阎还有千万种办法让清河公主进不了江府的门,不需要皇帝施以援手。
      “太尉想必已经证实,龙城一役惨烈结局的其实是父皇背后一手促成,贵妃不过当了靶子,父皇的意思是以太尉手中证据,换取烈阳手中这一块牌子。”烈阳公主说着不疾不徐拿出一块牌子。
      铁板制成,以丹朱书写书:使黄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
      江氏先祖与开国皇帝曾经有约,待新朝建立要赐江家丹书铁券,如今大昭立国数百年,皇位传了几代人,玉氏皇族终于想起兑现诺言。
      “如果这样都不能让太尉释怀,父皇只能就当年之事发布罪己诏了。”话到此处,该怎样抉择已经一目了然,皇帝罪己诏一下,江阎手里的底牌就成了一步废棋。
      这笔买卖,江阎没有理由拒绝,宦海沉浮,江阎已不是十七岁那个被困在龙城,目眦尽裂地看着军士们含着泪分食战死的同袍少帅。
      他偷偷追查当年的真相,是为了不甘,也是为了制衡皇帝;他与胞姐贵妃不合,是厌恶她的愚蠢,也是为了安抚军心。
      御赐的丹书铁券,无论江阎信与不信,只要对他有用就可以了。
      “婚姻之事某听凭陛下安排,只是臣想先问一问殿下,是以何种身份入我江府?”将一个誓死效忠皇帝女人放在身边,于江阎而言实在有些麻烦。
      “太尉与父皇是下棋之人,烈阳却只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只不过借着这一次联姻为自己寻求一个庇护罢了,毕竟根基的树是活不长久的。”烈阳自嘲地笑了笑。
      抛开皇帝宠爱,眼前女子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母族,亦没有兄长。
      “帝心难测,生死荣辱不过一念之间,烈阳觉得太尉才是可以长久依靠之人。”言下之意便是选择江阎阵营。
      江阎觉得烈阳能够走到今天,都要归功于她的通透。
      他不能免俗地被这句话取悦到了。
      “公主盛情,某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样烈阳得到了江阎的正妻之位。
      江阎将与皇帝的交易告知太后,太后虽然遗憾不能让江阎与贵妃化干戈为玉帛,如果能够用一场联姻缓解江阎与皇帝的关系,太后还是乐见其成的。
      太后清楚她的尊荣,贵妃的尊荣,二皇子的尊荣,到底还是根于江阎。
      收回赐婚懿旨无异于自打脸的事,皇帝和江阎太后奈何不了,用烈阳出出气还是可以的,于是做主给江阎赐了一名妾室——右相嫡长女阮白月。
      阮白月对江太尉思慕已久,立誓非卿不嫁是不是什么秘密,得知烈阳与江太尉婚讯伤心欲绝,不食不饮,右丞相心疼爱女,便让胞妹德妃求到了太后面前。
      阮白月和德妃一同出自右相府,右相府站的是德妃所出的三皇子,与其让阮白月嫁给其他勋贵给三皇子增加筹码,不如让他给江阎做妾。
      永乐三十九年正月,太后赐婚烈阳公主与太尉江阎,礼部与钦天监共同酌办,婚期定于次年正月十六。
      阮白月是永乐三十九年二月初六入得太尉府,虽太后赐婚在前,妾室进门却早于正妻,江阎担心烈阳会不快,但是江阎没想到先发作居然是皇帝。
      皇帝当日听说此事,只不咸不淡的说:“右丞相教女有方,给了阮白月一双慧眼,不然怎么能挑中江阎这个英豪。”并未多做为难。
      江阎以为薄凉如皇帝,不会为了烈阳给右丞相和太后没脸,没有料到皇帝居然为了烈阳出手料理清河。
      当今圣上,非嫡非长,无母族支持,还能斗得前头兄弟一个不剩,可不是什么善类,执政三十九年,权谋这一套,三十六部加起来都玩不过他一人,历朝历代能够像他一样放任皇子夺嫡的没有几人。
      就是这个深谙制衡之术的皇帝,二月初六阮氏前脚进门,皇帝身边的福海公公后脚就带着三尺白绫来了。
      帝王多薄幸,他们这位皇帝更是个中翘楚,落到烈阳身上倒是有几了分慈父样子。
      彼时江阎已经骑虎难下,如果就这样让阮氏死在江府,他这个太尉颜面何存。
      他跟福海僵持之际,烈阳闻讯而来,命人将白绫收入箱笼,当着众人的面道:“父皇赐下白绫是意为警醒,阮氏既然已经嫁入太尉府,从此便要持躬淑慎,上奉尊长,下抚子女,驭内而辅外,如有失德,这三尺白绫就是你的归宿。”
      阮氏已经被皇帝的白绫吓得三魂六魄都没了,如今得烈阳一线生机,忙不时下跪谢恩。相比皇命福海似乎对烈阳更为忌惮,皇帝来这一出就是为了烈阳,正主不追究,他便不好再纠缠。
      烈阳本来可以对今日的闹剧置身事外,坐享渔利,毕竟三尺白绫已经将皇帝态度表明,右相府会视阮氏为废棋,江阎会为了颜面保她今日不死,至于以后……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心甘情愿的同另一个分享爱侣,不论男女,这种占有欲刻进骨血,背多少女戒都改变不了,所以烈阳会来替自己解围,让江阎感到十分意外。
      众人散去,烈阳在江阎略带审视的注视中笑答:“我如果说一点也不曾在意阮氏想必太尉也不会相信,今日情势我如果不场面,太尉必定陷入两难,我只是不想这三尺白绫成为太尉与我之间的嫌隙而已。”
      没错,今日烈阳出现之前,江阎一直以为这三尺白绫是烈阳向皇帝来的。
      江阎从来不是心软的人,少有在乎别人喜怒的时候,听她如此说来却是在心底升起名为愧疚的情绪。
      何烈阳是天家的公主,是皇帝几个女儿中最有资本的任性的那一个,却在自己面前收敛气性,说没有一点动容是假的。
      “殿下是某承认的妻。”言下之意阮氏不会威胁到她。
      “我知道。”烈阳眼眸之中满满是信任。
      大昭朝会是三日一朝,以前江阎上朝就是为了看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互掐的,现在多了一件——为烈阳公主挡太阳。
      皇帝命烈阳掌管制诰,近年诏令赦令多出于烈阳之手,决策之事她从来不会置喙,桩桩件件她都得铭记于心,皇帝让她拟旨时才能写得出个章程。
      朝堂之上谁站什么位置都是有定制,烈阳所在正朝殿门,早晨太阳虽不烈,奈何女子皮肤娇嫩,每每下朝都要晒红一片,江阎见了,不动声色移到她身边,将她整个罩在自己身躯之下。
      毕竟当日自己承诺了要为她提供庇护的。
      起先她还有些不自在,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有时江阎站得不那么正,她还要扯一扯江阎衣袖提醒一下。
      一日江阎出府便看到门口的马车不是自己惯常乘的那一辆,接着车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烈阳的笑脸:“太尉时常照拂,我无以为报,就只能邀请太尉与我同乘马车了。”江阎的马车只能驶到宣武门,烈阳的可以驶入宫道。
      江阎从善如流的上了马车,上车后烈阳与他聊起军中之事,一路上相谈甚欢,竟不知不觉中聊到殿前。
      江阎第二次登上烈阳的马车时,马车内的茶点份量变大了,自己喝不来的花茶换成了雨前龙井,江阎早起要先到院子里练剑,有时候兴起练得晚了,就空腹上朝,昨日在车中多食了一些被烈阳留意到了。江阎望着面前笑容明媚的女子,想到阮氏。
      昨日阮氏以不日公主就要进府为由,要他将后院姬妾打发了,妇人间的捻酸吃醋不是看不出来,他还是按照清河的意思做了,原本他也不会将那些女人留到大婚。
      江阎自通晓人事起,身边女人便没有断过,用身体讨好他的有之,用情意打动他的有之,遇上知情识趣的,他不介意给予她们荣宠,但是要说真心却是不存在的,有货两讫而已。
      烈阳将来是他的妻,冠着他的姓,要为他孕育子嗣,她的荣辱也与他的荣辱相联系,江阎不会吝啬给她正妻应有的尊荣。
      而再多的,他却是给不了了。
      烈阳也不像阮氏一样天真,追逐虚妄的情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烈阳曾经对他说说:“世间情爱,十有九伤,放眼皇都,那些携手到老的夫妻,没有哪一对是因为爱情,烈阳所求从来都是安稳二字。”
      生为帝姬,流着天家的血液,烈阳也是个高傲的性子,只是她的高傲隐藏在骨子里,轻易不能让人发觉罢了。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对人笑脸相迎,但是却从来不会为了博取同情摇尾乞怜。
      江阎也是相处久了才看透她名为温良恭谨伪装,不过做他江阎的妻子本就该高高在上。
      没错江阎和烈阳的婚期近了,太尉府为了迎娶公主动作不小,但是真正让他有为人夫的感觉的是今日上朝的路上,烈阳突然掏出几把花纹繁复团扇,说是行却扇礼用得到,让他帮忙挑选。
      江阎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到几把扇子中有一把样式新颖,做工却粗糙,想必是烈阳自己做了一把,奈何手艺不精,做得不伦不类,有想要在大婚当日用自己制作的扇子,拉不下脸,要用自己来当幌子。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江阎自然要纵着她。
      永和四十年正月十六,公主出降,皇帝诏曰:朕之烈阳,德才兼备,辅政有功,朕怜其自小失怙,许配九头凤冠,依照皇后礼仪出,过宣武门,赐珍宝若干,封一等爵,就江南十三州,世袭罔替,贺爱女新婚。
      凤冠霞披,十里红妆,或许可以不够稀奇。江南十三州的富硕,一等公爵的荣耀却是世无其二的。一时间,皇帝这位价值连城的掌珠成了京城最谈资。
      皇帝出手料理阮氏时,江阎只是稍感意外,当皇帝连江南和爵位都眼也不眨的给烈阳时,江阎觉得皇帝怕不是昏了头。烈阳在喜帐中娇娇怯怯的唤他夫君的时候,江阎如是想:烈阳确实有让人昏头的资本。
      江阎与烈阳成婚不出一月,阮氏那边就出了意外,宫中德妃招阮氏入宫陪伴,阮氏身体不适,太医为清河诊治,发现居然是喜脉。
      正妻未有子嗣,江阎自是不能让庶子先出生,是以每次同房后,都会有人看着阮氏喝下避子药,如果不是有心人出手,阮氏绝无可能有身孕。
      听到阮氏有孕江阎先有的不是被算计的愤怒,而是烦躁。
      得知事情江阎第一时间找到烈阳,告诉她自己会处置好这件事,孩子可以不留。
      烈阳却对他说:“寻常人家妾室先于正妻诞下孩子确实于理不合,但是我内心已经明白夫君的脾性,即使阮氏先我生下孩子,夫君也不会让她越过我去,那孩子既然来到世上,便是与你这个父亲有缘分,没必要给自己添这一份罪孽。”
      烈阳的一句话让江阎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烈阳因为那个孩子与他闹的准备。只是听到烈阳话的一瞬间,心底有一种不明的情绪闪过,快得江阎抓不住。
      江阎虽然手上沾染性命无数,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忤逆他的人,都要准备好承受他的怒火,即使是已经怀孕的妾室。
      那孩子江阎本来没打算留,但是烈阳如此态度,他便没有必要给她留个冷血凉薄的印象。
      至于烈阳因为此事受的委屈,他自然会补偿她,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阮氏被接回太尉府的时候战战兢兢,见到江阎就哭诉只说不是故意隐瞒,只是爱子心切,舍不得,求太尉怜惜她做母亲的心。
      直到孩子降生江阎都没有发落阮氏,在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她还没满月的孩子被抱到了烈阳公主身边教养,帮他调换避子药的小厮被杖杀,尸体丢到右丞相府后门,陪嫁的丫鬟婆子全部被发卖。
      江阎早就已经查到了右丞相头上,之所以按捺不动,不过是顾及阮氏腹中孩子而已。
      右丞相目的也很简单,借着阮氏腹中孩子巩固右相府与江府关系,力求将江阎拉入三皇子阵营。毕竟江阎不愿意同江贵妃重修于好,现在已经人尽皆知。
      江阎对他们的反击也简单粗暴,既然他们爱在子嗣上做文章,那他奉陪好了。
      宫中妃嫔在御花园落水,救上岸后却被诊出喜脉,但是该女子一年没有侍寝,经内廷审问,宫女供认孩子的父亲三皇子。
      皇帝大怒,将三皇子狠狠罚了一通,德妃也因此受冷落了。
      德妃位份在四妃之首,出身右相府,皇帝还是皇子是就陪在身边,六宫之中数她资历最老,数十年来皇帝从来没有对她红过脸。皇贵妃虽然位份高于她,但是协理后宫的权利却一直都是在德妃手里。德妃的心机城府,十个贵妃也拍马难及。
      三皇子和德妃的所作所为间接侵害了烈阳在江府的地位,江阎估摸着皇帝不想轻轻揭过,于是让人在朝堂上参了右丞相一本,皇帝顺坡下驴地就把右丞相贬了,大昭这条真龙如果有逆鳞,大约就是烈阳了。
      这边右丞相才被贬,那边江南又出了事,仿佛有一双手悄悄在平静湖面掀起一阵又一阵水波,这些也许水波慢慢汇聚成滔天巨浪,让大昭天翻地覆,身处浪潮中的人们没有一个能够独善其身。
      多年前御史的老来子不慎走失,前些日子御史却在江南一个潇楚馆中找到了沦为娼妓的幼子,当下大怒,将这做贩卖人口勾当的黑店抄了。
      后来又顺着店里账簿查到州府,从州府顺藤摸瓜揪出一大片黑暗产业,这些产业背后有挖出其他官员,雪球越滚越大,牵连越来越广。
      朝堂之中官官相护,私相授受自古以有,但是最终得利无非就是上面的几个而已,江阎手眼通天,事发第一时间就接到消息,他有手中兵权依仗,有更安全更简单的门路,所以此事他参与不深,即使事发也不会让他伤筋动骨。
      但是江南三分之二都是烈阳封地,他担心事情揭露会波及烈阳还是打算将事情压下。
      烈阳却对他说:“此事多年前我就已经知晓,并且与父皇商讨过,因为背后水太深,父皇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近些年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已经触怒父皇,夫君还是不要干涉了。”
      于是江阎选择袖手旁观。
      即使江阎没有管其他人也不会眼看着火烧到眼前,他们的很快控制了局势,将范围锁定在地方,方法简单粗暴,就是在主理此案的官员住的驿站放了一把火,识趣的能够活下来,不识趣的就带着秘密永远留在那里。
      可是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却败在一个举子身上,一月后的殿试上,新科状元拿着本来应该在大火中被毁掉的证据呈给皇帝。
      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每一样都是往皇帝刀口撞。
      皇帝下令彻查,京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其中受波及最大的是三皇子,三皇子从中捞取的油水约有半个国库,被皇帝革职幽禁。
      三皇子一倒,朝中局势向二皇子一边倒,腐败案结案还没一个月就奏请皇帝册立储君以安社稷。
      二皇子想要战胜三皇子想要江阎,可是如今对手没了,二皇子即使没有武官的支持依然得到了储君之位。
      但是二皇子着实没有那个当皇帝的命,入主东宫不到三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太子巡视江南,突遇大雨,长江涨水,堤坝失修,大水冲走了太子的画舫,冒险打捞起沉船时,太子已然归天。
      皇贵妃痛失爱子,直说德妃害死了她的宝贝儿子。皇帝并没有深入调查,只是处置了修缮堤坝的官员。
      皇帝子嗣众多,夺嫡诸子之中,也就二皇子与三皇子能够入皇帝之眼,如今一个已经没有了,为了江山社稷,自然要保下另一个,尽管大家心知肚明二皇子的死与三皇子脱不了关系,天家就是如此凉薄。
      一场皇权之争就要尘埃落定时,江阎入局了,这一切因新科状元而起起。
      烈阳见到了来告状的新科状元,感慨如果弟弟在世,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说者无心,江阎却见过烈阳男装的样子,看着青年,隐隐觉得熟悉 ,这熟悉感来自两人相貌。
      江阎这人从不相信巧合,马上派人彻查此事,最终凭借蛛丝马迹确定了那人是早夭的太子。当年皇帝没有对那个孩子动手,只是将他送走了!
      江阎心中的野望被这个秘辛点燃了,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彼时三皇子一招釜底抽薪,叫二皇子命丧江底,只需要等着帝位落到自己手中便可以了。
      事与愿违,在江阎刻意引导下,三皇子知晓了状元郎的生世,三皇子本就多疑,见皇帝迟迟解除幽禁,再看看皇帝对烈阳的宠爱,越发觉得皇帝是属意先没有母族的嫡子,他们两败俱伤不过给别人铺路。
      德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皇帝感上风寒,太医院用尽方法也不见起色,身体每况愈下。
      太医建议皇帝不宜过分操劳,皇帝没有放权给三皇子,而是把许多政务交给了烈阳。
      皇帝意晾着说皇子,一方面是怀疑自己生病有三皇子的手笔。一方面是对他残害手足的警告。这一举动无疑加大了父子间嫌隙。让三皇子越发笃定心中猜测。
      距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二皇子不甘心功亏一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弑父杀兄一套做全了。
      永和四十五年六月十八晚,是三皇子与其党羽密定的逼宫之日,江阎安插的暗线将消息传来后,江阎就做好了部署,只等三皇子将皇帝解决,江阎便带兵救驾,斩杀逆臣,皇帝身边的宦官会拿出伪造的传位诏书,立烈阳为帝。
      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出现了变数,皇帝在三皇子欲起事的当晚宣了烈阳。
      烈阳每日辰时入宫处理政务,在宫中待三个时辰,皇帝晚上从来不召烈阳。
      听到消息的时候江阎的心停止跳动了一瞬,也只是一瞬而已,江阎知道烈阳一去凶多吉少,他需要重新部署。
      除了烈阳,江阎还从皇室中挑选了其他新帝人选,只不过都没有烈阳来得和他心意罢了。
      三皇子一党现在正高度警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如果烈阳今晚不奉召,势必打草惊蛇,自己的所有安排可能功亏一篑,江阎不敢赌。
      最后江阎面色只是如常地目她登上马车,在车帘即将合上的刹那,他叫住烈阳,轻声对她道:“等夫人回来,我有一物要与夫人分享。”
      若你平安归来,许你共享我的无上尊荣。
      不是没有犹豫,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之间是有情谊的,不然江阎不会在娶了烈阳之后不再迈入其他女子的院子一步。只是这些情谊在权利面前应当不够重罢了。
      本来大好的局面,被这一纸诏书打破,江阎恨极了皇帝。
      此时召她入宫,就是把她送道三皇子刀下,就是他们夫妻碧落黄泉不得相见。
      决定入局的时候,江阎就料到也许会是今日结局,那时他告诉自己他与烈阳的婚姻不过始于一场利益的交换。可是望着烈阳的马车驶,江阎第一次生出自厌的情绪。
      好在上天还是待江阎不薄,当江阎杀入带兵内廷时,在皇帝寝宫的密室里找到到了烈阳,当她双眼通红的冲进自己怀里时,江阎整个人都被失而复得的惊喜笼罩。
      在以江阎为首的武将的拥立下,烈阳最后登上了皇位,执掌朝堂。而江阎及时察觉三皇子异动,平乱有功,封摄政王。
      江阎并没有架空烈阳的权利,因为他和烈阳在很多国事上简直可以说一句心有灵犀,并且烈阳比他更加擅长对付心思各异的朝臣,他渐渐习惯了退居幕后。
      如果换一个人来做这个皇帝,江阎势必不会放权,他只会做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背后君王。
      烈阳是他的妻,他才会向她下跪行礼,为她奉上他的权力和荣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主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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