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幽·剑光寒》何翊歌

7、第一章 前事往影相交战（7）

　　午时。
　　狄海呆坐在椅子上，茶饭不思。
　　至于浩天，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也和狄海一样，连饭也没有吃，就跑到他爹的厢房去了。
　　狄海悠悠长叹——他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关于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
　　狄海啜了一口茶。往事便如同粉尘般散开来——

　　“你，是我义兄的亲儿。有一日，我救了你爹的性命，就这样结交了他。后来，我与他一见如故，便索性结拜为异性兄弟。
　　“两年后的一天，你爹告诉我，次日将是他的大喜之日，希望我能到小筑去——小筑是你爹的住址。可惜当时我有急事缠身，不然，那时我便可以一睹她的芳容。
　　“当我再次见到义兄，便是十年前，我生辰那天。那时，你刚满月。义兄带着你和你娘一同前来道贺，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你娘的眼神怪怪的，因而我一整晚都不自然地回避她。”
　　浩天瞪着他，怫然怒道：“我不许你那样说我娘！”
　　“我所说的，并无半点虚假。到了第二天，你娘来找我，并告诉我，她从你爹那儿打听到一本《玄虎剑法》，如果我答应和她远走高飞，那么，剑法就是我的了！我……”话音未落，被浩天打断——
　　“难道……我娘真是……”
　　浩天心想：“这怎么可能呢？可是……爹是不会骗我的！那么，我娘她……不会的！”想罢，眉宇之间禁不住地又多了分惆怅。
　　“对！我最恨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子，对那本《玄虎剑法》亦不感兴趣。本来我是要杀她的，但她毕竟是你娘啊！因此，我看在了你和你爹的份上，放过了她，只把她赶出了府。
　　“可是，我和她，都忽略了一个人——左元。碰巧那天，他来这儿和我聊天。当时他也听到了我和你娘的对话，或许，就在那时，他对《玄虎剑法》起了贪念。待你娘走后，他便也离开了这儿。从那时起，我就很担心你爹，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到了夜晚，我就动身去小筑了。
　　“结果，一到那儿，就……”狄海说到这里，潸然泪下，为磬伤感。
　　浩天安慰狄海，用他那双小手抚摸着狄海的脊背。
　　狄海倒抽一口气，而后，又道：
　　“那时，你爹还没有死。但你爹伤口太深，失血过多，运功疗伤也只能暂时控制血的流量。更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告诉我，左元虽然偷了剑法，但还不算坏人，而你娘不仅抛夫弃子，还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他临死前还吩咐我，把你抚养成人。”
　　此时的他心痛如绞、泪水奔涌……

　　一缕残阳把万物照得如血一般殷红。
　　殷红如血。
　　血一般的殷红使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宇文磬离开尘世的那个夜晚——令人伤心欲绝的那个夜晚……

　　“其实，就是因为你爹他并不富裕，才会惹出那么多事情来。浩天，你可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夜晚——你爹他，一剑穿心、死不瞑目……”
　　狄海紧紧地闭着双眼，痛心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浩天失落极了，喟然叹息。他原以为，他娘是一个温柔贤淑、体贴入微的女子……
　　“爹，你能否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爹？你叫我‘爹’？你知道了真相，居然还叫我爹？”狄海欣喜万分，说罢，握上了浩天的双手。
　　可随即，狄海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他不想让浩天知道，当年他是怎么杀害梅荏昕的。
　　浩天看着他的神色，便开始胡思乱想怀疑他娘是否为狄海所杀。
　　至于狄海，则是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流泪。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住眼前的浩天——是他自己让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母爱。浩天看到狄海的表情，便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狄府在夕照中，忽而显得诡异无比——那一片鲜红，实在，如血一般。
　　“像我娘那样的女子，人人得而诛之！她，爱慕虚荣，为了金钱，不惜杀害自己的丈夫，还……还厚颜无耻，来这儿找你！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娘啊！想我聪明一世，英明一世，居然有一个这样的娘！所以，如果爹忍不住杀了我娘，我也不会怪爹。”浩天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不久，浩天也恢复了理智：“可她始终是我娘啊！我不应该那样说。而且，她再怎么坏，也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生出了一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儿子！”
　　语罢，他扬眉傻笑。
　　“浩天，你会这样想，实在是太好了！你不怪爹吧？”狄海温柔地说，然后，眉头忽然一蹙，低低地说道：
　　“不过……我记得你娘临终前还提起一个‘妹妹’。”
　　狄海心想：“姐姐都会借刀杀人，妹妹又能是好人么？最好别让我看到她！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小姨？那她如今身在何方呢？”浩天深感疑惑。
　　他浅笑着说，他不太清楚。
　　半晌，狄海告诉浩天，明日就是磬的死忌，并提出带他到小筑去拜祭磬。
　　浩天高兴地点了点头。
　　狄海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前额，欣慰极了。
　　“浩天，你切记——你爹复姓‘宇文’，单名‘磬’；你娘的名字叫做‘梅荏昕’。”当他说到“梅荏昕”三字时，狄海又禁不住地，心中悄悄地燃起一股愤怒……
　　他自我安慰——她死都死了，又何必生气呢？奈何，越是压抑，便却是生气——难道，他一直都……在乎？
　　“对了，爹，像你这般优秀的男子，为何至今仍未娶妻？”浩天困惑地道，而后，又露出极其期盼的神情。
　　他想：“我好想有个娘啊！好想、好想……”
　　如果……如果当初他的娘子没有被人抢走的话，那么，浩天现在应该会很幸福吧……狄海无奈地想。想当年，他那未过门的娘子，就是在才溢私塾门口被人抢走的！不然，他倒是要比磬早成家。
　　“是的！迷恋往事，只会令自己止步不前，越发颓废而已。”狄海幽幽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