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幽·剑光寒》何翊歌

6、第一章 前事往影相交战（6）

　　狄府。
　　狄海心急如焚，担心浩天遭遇不测。忧愤之余，他决定到小筑一趟，祈求义兄保佑浩天平安无事。
　　即使他疾步而来，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抵达小筑。
　　“浩天？浩天！”
　　狄海见到他，内心的感受实在难以言表，或许，就是惊讶、欢喜、愤怒这三种感情相互交织在一起罢！
　　“爹，你怎么来了？”浩天破涕而笑，“快带我回去，我要尽快离开这间鬼屋！”
　　一见到狄海，仿佛有一轮暖阳霎时升上了浩天的心头。宛如一名在苍茫大海中的遇难者，抓住了一块浮木，无比兴奋。
　　却听狄海严肃地道：“休得无礼！”
　　浩天听后，满脑子疑问，但他却不敢说出来。狄海瞅了他一眼，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狠不过心来指责他，于是，他便二话不说，只顾牵着浩天走。
　　不久，他们就回到了扬州。
　　即使只是与扬州城分离了一个夜晚，然而，在浩天的心中，这里，却实在变化了许多、许多……

　　狄府。
　　“仙蓉，快去盛碗小米粥来！”狄海道。
　　她微微欠身。
　　狄海捧来一盆冰凉的水给浩天擦把脸。在狄海的催促下，浩天终于吃完了早饭。刚吃完最后一口，就被狄海推到了大门外。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去私塾！”果然，狄海淡淡地说了这话儿。
　　浩天在街道上游弋，老实说，他不想去私塾。
　　可是，他又必须要去！
　　因为——先生正迎面走来。
　　先生见他安然无恙，心中甚是欢喜。然而，浩天的脸上却满是愁苦——他讨厌去私塾，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些无聊的同窗了！
　　可无奈地，他还是默默地跟在了先生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私塾。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浩天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话——
　　“先生，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读书。每天都读‘之乎者也’，我都厌烦了！你放过我吧！我想，我走了，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浩天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其实，这并不是他的心里话。他渴望读书，可他又实在不想看到先生因为他而难堪。
　　先生听后，不敢相信此番话出自浩天之口。半晌，才听先生淡淡地道：“只怕，我肯‘放过’你，而你爹不肯啊。”
　　“那就让我回去跟爹说清楚吧！”话音刚落，浩天急道。
　　先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这个请求，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是否好学，是强求不来的。
　　那群不懂事的孩子们听后，都在欢呼——
　　“太好了！那个狗杂种不用来了！”
　　“就是——那个身世不明的人，我看了就讨厌。”
　　“私塾里唯一的一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人要走了！从此我们私塾就不用被人家说闲言闲语了！”
　　听到那句话，浩天心里头正气着呢！所以，他临走时也没忘记要白他们一眼。
　　这一次，他没有在外面停留，而是乖乖地返回狄府。
　　伴随着浩天离去的，是风——是无处不在的风，是彻骨的带了点儿凄凉的寒风，是一种能让人心也感到无比寒冷的风！
　　
　　＊＊＊　＊＊＊

　　路上。
　　浩天心想：“所谓‘空穴来风’，既然大家都断定，我是……是那种人……我得先去问问爹。”
　　他是一个内向的孩子，有许多话都憋在心里头，不敢说出来，抑或说，他打心底里就不想告诉别人。有许多大家都公认的事情，浩天都会默默地接受，即使自己根本就不相信。而今对于这件事情，当然也不例外。浩天越想越歪，最后，居然断定了自己就是“那种人”！

　　狄府。大厅。
　　狄海正在悠闲地品茶。
　　此时，浩天正气冲冲地向狄海走来。
　　“浩天，你怎么回来了？”狄海见此，不禁诧异。
　　“我再也不去私塾了！”浩天扔下了这句话后，便跑回了房间。
　　他跌落在门边，两手抱膝，头埋在膝上，伤心地哭了。
　　——他真的不是狄海的亲儿吗？抑或说，他是狄海的私生子吗？
　　在他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这句话。随后，一股潮水涌了出来。
　　“天啊！我到底是谁啊！”他自言自语，强笑着。
　　窗外，叶子将落未落，在枝干上摇摆不定……几阵残风忽起，扫过树上的叶子，方才那摇晃的叶子倏地随着残风直冲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门外的狄海听到了浩天所说的话，愣住了——浩天知道了！
　　狄海震撼着，身子倚在门边，泪水忽地迷离了他的双眼。他的身子微微颤动着，如此轻微的动作，却足以让浩天感应到狄海在外面。
　　良久，浩天终于站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肿得像核桃的双眼。
　　他想，他总会面对这一天，只是迟或早的关系啊！遇到这种事情，只有弄清真相，勇敢地面对，而不是懦弱地去逃避！
　　浩天开了门。这一行动，让狄海高兴万分。同时，狄海亦感到黯然悲愁。他心里正斟酌着如何才能跟这个稚嫩的孩子道明这难以说清的往事，既能把这一切说清楚，又能不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呢？
　　其实，浩天早就应该知道。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停地追问着狄海，他娘亲究竟身在何方。
　　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样的大事，绝非易事啊！要狄海把事情全部告诉他，实在是叫人于心不忍。然而，他知道，孩子是绝不能欺骗的。欺骗，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于是，他便叫浩天午时到东厢房来。
　　浩天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只得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