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冬》嗷呆鱼河笨

32、第三十二章

　　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祝云林这张嘴。
　　说起甜言蜜语和骚话的时候那是一个顶十个，谈起不好的事情那就给他一一灵验。

　　南疆人确实在施压。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还是说南疆那边自己察觉出来了，没用多久，就派人来出使了。明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带了一堆的威逼，一点儿利诱都没有。

　　叶文芍这些天来全装成没事儿人一样，就今天还收到了祝晴月的邀请来皇宫溜达了一圈。
　　天气渐渐回暖，眼见着就四月份了。
　　祝晴月和叶文芍各搬了椅子到小花园去晒太阳，惬意极了。

　　祝晴月最近也是闲坏了，风声鹤唳全被压下来，难免就觉得日子稀松平常到索然无味。她叹口气，道：“最近皇兄总在书房里不出来，不就是南疆派人来了吗，怎么感觉如临大敌一样。”

　　投毒的事情贺思兰已经着手在研究了，跟着几个口风守得严的太医一起没日没夜地寻找解决方案。祝风理的打算是，如果南疆的毒能解，那就直接攻过去，现在看来，这个打算可能实现不了。
　　根据祝云林对自己说的，南疆那边的很多草药植物，中原地区都是没有的，自然是手足无措。
　　祝风理气的要死，男人都好面子，南疆这回算是把他的面子放到地上碾来碾去，还不忘踩几下。完全是被迫式地同意南疆派人来这里出使谈和，但也算是个缓兵之计，毕竟条件是能当面谈的。
　　这些事从没对外透露，大家只觉得南疆那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却不知道这个蛾子已经满京城的飞了。

　　叶文芍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沐浴阳光，困得不行。迷迷糊糊道：“朝堂都如战场，更何况是两个疆域，没打起来就算好事。谁知道南疆那边又存着什么坏心眼，皇上头疼也是应该的。”
　　祝晴月点点头：“好吧。也确实是这个理。对了嫂嫂，听说你在北疆的时候，还打退了六哥哥的桃花？”
　　叶文芍听愣了，顿时清醒，只觉得有些尴尬：“嗯……是有这么回事。只能说北疆的领主和公主都是明事理的，好算没过多纠缠。”
　　祝晴月原本觉得能听到一段曲折的故事，却被叶文芍一句话草草打发，当即觉得不甘心，就要立刻追问。
　　但是叶文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祝晴月的脸，就想起秦罗敷。

　　祝云林说，保不齐南疆那边要求和亲。
　　如果真是这样，祝晴月是不是要伤心死了？
　　秦罗敷要是真的嫁来大楚，或许欣喜若狂，用这段和亲的关系维系住幼时那一瞥而过的怦然心动；或许郁郁寡欢，在不得善终的感情当中处于劣势，凭借脆弱的纽带受着冷落。
　　她又想到自己，和亲这事果然是有风险，运气好了，那就是一生，运气不好，那就是折磨。

　　好像公主的命运都是注定好了的，安稳时能享尽荣华富贵，找个好驸马，有一生的归宿；乱世时被送去和亲，来换其他公主荣华富贵归宿一生。
　　不是我成就你，便是你成就我。

　　叶文芍向着祝晴月凑近些：“哎，公主。要是南疆那边要求咱们这边儿和亲，怎么办啊？”
　　祝风理年纪不大，儿女也没有很多，还都是四五岁的，大周来的那些皇子公主，也都没成年。如果真要有这回事，那必然是祝晴月。
　　祝晴月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摆摆手：“怎么可能，我们大楚又没干什么，南疆凭什么就要我们去和亲。”她笑了笑，拍拍叶文芍手：“公主你担心什么呀，真是。就算是真的要这样，六哥哥和皇兄肯定会死死拦着的。”

　　可是人心只有拳头般大小，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大的愿望。

　　隔天，南疆那边就派人过来了。为此祝风理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再怎么恼也不怠慢来客，更何况京城众多百姓，还要靠南疆那边的一个药方来定夺性命。
　　但是与南疆来使见面的事情完全没让他人参与，也就是找了几个知情的，安排着在皇帝的书房里见了次面。

　　祝风理原本对周帝周后一定要让叶文芍亲眼见着他们去死的场面颇不赞成，这下才知道他们报着什么样的心态。
　　要让叶文芍面对的不是父母伤逝的悲痛，而是把这个血淋淋的责任剖开让她直面，以至于往后不会浑浑噩噩，不会觉得有谁对不起她、对不起大周。
　　人得学会面对真实。

　　祝晴月很少这么局促。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用一个公主的神情去打量南疆来使，看起来也不怕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和亲。
　　昨天大半夜，自己被叫到祝风理面前去。皇兄把所有事情都同她讲了，所以她现在才能勉强着撑做镇定。

　　南疆使者道：“皇帝，您得体谅我们这些小地方，大家以利共生。如果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也希望您能不计较。”
　　祝风理冷冷道：“不计较是不可能的，你既代表你南疆门面，最好把话说得好听点儿，别胡乱招惹。”

　　南疆使者深深行了一礼：“是，皇帝说得不错。但是话再好听，也救不了京城百姓的命。这种药可以算是非常温和了，前期的症状同风寒一样，但若是余毒没清干净，要命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
　　他道：“我们要的很简单，就是每年能够与我们互利往来，怕生变故，要个公主罢了。”
　　祝云林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怕生变故，怎么不要杨将军不要傅远望？萧大人贺大人也可以。要是还看不上，大不了本王屈尊，过去就是。”
　　南疆使者勉强笑着，心里只道不跟这个嘴欠的东西计较，忍忍就忍忍，让他逞个口舌之快：“王爷这就说笑了，男子怎么能婚配呢？”
　　祝云林只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南疆人求娶公主，不一定事为了所谓“怕生变故“，或许就是想打大楚的脸，使个绊子。
　　但是这一趟如果不把祝晴月交出去，那南疆势必不罢休，喝过护城河的水的人全都性命堪忧。

　　一直没出声的祝晴月打破了这个僵住的氛围，她问道：“不知本宫下嫁，嫁的是谁？是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或者英明神武身段飒爽？“
　　南疆使者自然听出公主“下嫁”一词当中的诸多不满，当即陪笑道：“公主这话就不对了，娶您的是咱们南疆的君上，怎么能是下嫁。君上自然有学识有胆谋，这个公主倒不必担心。”

　　祝晴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自己应了这门刻意羞辱人的婚事。
　　昨天才跟叶文芍说过，祝风理祝云林一定会护着她的。可能他们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放在这种进退两难的胡同，别说是他们，就连自己都想着抓紧把这事儿了了，好歹把解药的药方交出来。

　　好像只有在身处其中，才能将心比心一把。

　　祝晴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从前天大的事都有人给撑着，现在自己要塌了，别人要撑，也有心无力。
　　她眼睛里面蓄满了泪，仰着下巴做出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为的是怕眼泪不争气，自己跑出来。
　　她恶狠狠道：“呸，本宫嫁过去，定要日日夜夜咒他去死。你这张脸本宫记住了，你小心点儿。”

　　南疆使者突然笑了出来，似乎觉得小孩子的威胁不过如此，又似乎是瞧不起这个即将要入南疆的和亲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