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鸱》暖酒清茶

12、抽丝

　　温燃的想法确实很有特点，但是经过讨论，大家却都不得不承认这并没有什么用。
　　江里一边见缝插针地吸溜着塑料杯子里凉透了的豆浆，一边举手：“队长，那我们也不能把一米七五的男性全找来做力量测试啊，不合规矩。”
　　宋简：“确实。而且怎么说呢，这个消息的指向性似乎并不明确。我觉得与此相比，去查监控可行性都更大了。”
　　陆子生看着队长的脸色，咽了咽口水：“我附议……”
　　温燃：“我也没说能通过这一点找出来人，但是我在想咱们能不能不要把性别卡太死？没准儿是男的做诱饵把被害者引到小巷子里，真正动手的是个女的呢？雌雄大盗之类的。”
　　程千里&陆子生异口同声：“现场痕迹表明确实没有第三人出现！”
　　温燃：……哦对。
　　温燃泄气地表示还是那咱们看监控走访摸排吧，目前这种情况确实没别的捷径可以走。
　　就在众人都颇有些麻爪儿的时候，又一起案子发生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案发现场留下了堪称海量的证据。半枚残缺的模糊指纹，一个血足迹，附近监控摄像头拍到的一个模糊身影，以及受害者身上被人用刀密密麻麻刻上的侮辱性词汇。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案件，有目击者。
　　案发时间是2020年1月17日，距离过年没剩几天。被害者依旧是一名站街女，或许是生活所迫，这位年纪已经不算轻的女子即使明知道平市有个开膛手杰克的模仿犯，依然在从事平日里的工作。报案人兼目击者是被害者的女儿，年纪只有五岁。
　　根据走访周围的邻居反映，被害者杨晓红是四年前带着闺女儿来到平市的。一开始还比较规矩，找了个厂子上班，但很快就开发了副业，三不五时就会带着不同的男人回来。每当她带着人回来时，她的小女儿杨燕燕就会被赶出来看门。邻居们走进走出的时候，都会看见小孩儿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手里随便捏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半颗水果糖，或者是一个橘子，一个脏兮兮被缝补过很多次的布娃娃。
　　温燃看看自己带来的一群糙爷们儿和女汉子，头疼扶额。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木木的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把怀里的娃娃抱得紧紧。想要问出点什么就得有相当不错的耐性，而目前来说，在场警察们几乎就没有一个有耐心的。
　　不，应该还有一个。
　　众人梅开二度地幽幽将眼珠子瞟向江里。
　　江里：……
　　江里：“好的我明白了感谢各位前辈们的信任小的肯定不负众望瞧好儿吧您嘞！”
　　趁着江里在一边哄孩子，其余诸人放心地鱼贯钻进了这所位于老旧居民区一楼的小公寓。一进门便是一条长而窄的走廊，左边摆着鞋柜和一些杂物右边则是一个小而杂乱的厨房。走廊的灯光十分昏暗，时不时还要闪烁一下，伴随着滋滋拉拉的声音。这幅场景可太适合恐怖片拍摄了，原霖在心里吐槽着。
　　穿过走廊，看到的便是一个小客厅。客厅里摆着房东自带的家具家电，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机顶盒上蒙了层厚厚的灰。沙发倒是没什么灰，垫子上却有一块一块的不知名污渍，散发着腥臊的臭味。众人很容易便联系到了不太纯洁的方面，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是一楼，客厅的窗户正对着沙发，外面经过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到屋内的情况。
　　客厅右侧，正对着的是一个卫生间，卫生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左侧的房间明显大一些，似乎是主卧。
　　杨晓红残碎的尸体就躺在主卧靠窗的地板上。凶手似乎对她充满了怨恨，不仅掏出了她的大部分脏器，更做出了分尸的行为，卸掉了杨晓红的四肢不说，就连十指也一根一根全部切了下来，整齐摆在她头颅四周。就像……一朵向日葵一样。她的头成了花盘，指头成了花瓣。
　　杨晓红嘴里被人塞了一块床单，看花纹和材质是从一旁的床上随手撕下来的。凶手蘸着杨晓红的血写上了“□□”。杨晓红的腹部，胸口，后背，甚至脸上，也被凶手用刀密密麻麻刻满了类似的字眼，黄色的脂肪沿着伤口翻卷出来，将现场搞得残忍万分。
　　宋简没有进来。单元楼侧面有个小卖部，前两天老板刚在店门口安装了一个私人摄像头，很隐秘。那个摄像头正好能拍到部分事发的单元楼门口。宋简在这里看了一遍还不算，又将视频全部拷了下来，准备回去再仔细看一遍。
　　陆子生在现场的门把手上提取到了半枚模糊的血指纹，还在马桶冲水键上发现了血痕。看来凶手作案后还专门清理了一下。可是他还冲了水，不知道马桶下水道里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陆子生默默将戴着手套的手伸了进去。
　　胡芒仔细观察着尸表，喃喃自语道：“这不对啊，为什么这里的出血量比其他地方多呢？”说着，便伸手去掏棉签。
　　温燃毫无架子地暂时充当小弟，乖巧听话地递过来根棉签。
　　程千里捧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一副“哪个角落都别想逃过”的架势。
　　等大家都结束了工作出门，才慢半拍地想起门口还有个试图撬开小孩嘴的江里。
　　他们隔得不远，能很清楚地看到江里正任劳任怨地拿着把小水果刀给杨燕燕削苹果皮。杨燕燕看着这位警察叔叔笨手笨脚的动作，几次伸手想自己来，却被江里鼓着腮帮子拒绝。众人甚至能听到江里较真儿的声音：“燕燕你别插手嗷，哥哥还真就不信了我连个苹果皮都削不好！你先吃糖啊我跟你说我肯定马上就能学会了！”
　　温燃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几个十字花儿，恨不得上去踹他几脚。怎么的这是，这家伙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任务了？！关键是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幼稚，边儿上还有居民在看啊！温燃敢保证，自己已经看到好几个大妈在掏手机拍照录视频了！
　　程千里和宋简熟练地一左一右把濒临爆发的温氏小火山摁灭回去，并表示感觉杨燕燕那孩子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恐惧和排斥了这也算好事情不是，队长你别太心急啊。再说了男人至死是少年，争强好胜而已嘛不丢人。
　　就在这时，蹲在小卖部外面的江里突然高兴地喊了一声“嗷”，声音还颇有些含混不清，顿时将在场各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他们看见江里嘴里正叼着个被削得疤痕累累的苹果，炫耀一般将那个被自己削得漂漂亮亮的苹果展示给同样蹲着的杨燕燕，小朋友也很给面儿地鼓起掌来，小脸上也不再是方才的麻木模样，而是绽放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叔叔好厉害！”
　　江里：……他默默把嘴里叼的苹果捏在左手里，腾出嘴来准备说话。
　　他将右手拿着的苹果往小朋友嘴里塞，故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强调：“叫哥哥！”
　　杨燕燕举起两只小手奶声奶气：“哥哥！”但她的表情并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江里这才哼哼一声，把左手捏着的丑苹果塞回嘴里，嘎吱嘎吱嚼的欢快无比。杨燕燕有样学样，也啊呜狠狠咬下一大口。
　　江里一边嚼苹果一边问：“燕燕，你知道哥哥是警察吗？”
　　“知道。”杨燕燕急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恨不得举手回答一般。
　　“那，哥哥能不能问一下燕燕，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呀？”江里直视着杨燕燕的眼睛问：“你来小卖部打电话告诉我们，妈妈被人弄伤了，全是血，那么，你有没有看见是谁弄伤了妈妈呀？”
　　杨燕燕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江里想了想又说：“那，要不然，燕燕和哥哥一起回警察局好不好，那里到处都是警察叔叔，可以保护燕燕，好不好？”
　　杨燕燕点头，冲着江里伸出了双臂，是一个要抱的姿态。
　　江里嘎吱两口把剩余的苹果啃进嘴里，又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小姑娘很轻，江里的手碰到她的上臂的时候，能感觉到她身体本能地紧绷了一瞬间。
　　江里不动声色地把手换了个地方。当然，他现在也没能力动声色，嘴里包满的果肉让他根本没办法张嘴说话。
　　他费力咽下去，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被噎得生疼。
　　江里抱着小姑娘走向了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