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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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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明殿前。
“好,我这就禀报帝君。”北澄帝君的一个殿前侍从向司命行了个礼,转身入殿。
“帝君,司命老头求见。”也是个新来的小仙,想着司命远处听不见,进了殿便顽皮道。
“不得无礼,”北澄帝君刚披好外裳,随侍的小仙娥正在给她整理衣褶。“司命算是这天界最博学多识见闻广的人......之一了,你初升不久,多了是该向他虚心讨教的问题。”
那小仙扁扁嘴,道了句“知错了”。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他道是有大事!”
“大事?”北澄帝君神情微动,转过身,大殿外一缕光历经千辛万苦,曲曲折折地照射过来,在北澄的衣袂上烙下一抹金黄,“自从他离开后,这百年里,千年里,可再从没有过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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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滚滚,黑气冲天,轰隆一声巨响打破了持续千年的宁静。
悬浮于降妖伏魔塔四周的金文皆淡褪消弭,无数黑黢黢的烟气从塔中嗖嗖飞出,尖叫着奔向四方自由之境。
势不可挡。
众仙闻风而至,绕着塔身迅速围成一圈,施法作阵,重塑封印。
被拦回的妖灵怨气在众神仙作法支撑的金罩阵中凶猛地四处乱撞,它们尖叫着,呼啸着,前所未有地激烈。
乐音仙君的琴弦飞快律动,一遍一遍的安魂曲也不能使它们平静下来。
众仙深知覆水难收。
因为在那高耸入云的八角塔正中央,擎天之柱上黑气凝成的“临渊”二字不见踪影。
而那柱底下,此刻已经空无一物。
在南明山脚封印了数千年的深渊厉鬼,
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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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大怒,命北澄帝君亲查此事。
恶鬼“临渊”重返于世,必为祸世间,成天下之大害。事态严峻,关乎三界安危。
那金文符阵封印乃是帝君南澈在年前以祭出自己的神格为代价设下的。那他用自己的魂飞魄散换众生的太平,绵延千年,却在今朝毁为一旦。
持续了千年的封印怎会突然间被冲破?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如雪亮的刀锋般齐刷刷地扫向正中央一个少年模样的神仙。
那神仙看起来年纪轻轻,即知正是风华之时就飞升了。此刻,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庞上却笼上了一丝阴霾。
宋酩:“......”
看我干嘛?
别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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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仙封印完毕,走进塔中时,皆是一愣。
那巍然矗立的擎天之柱旁,赫然立着一个少年身影。
这下可不得了了!
众神议论纷纷。
擅自破除封印,释放出三界大害,其心昭昭,罪不可赦!
宋酩漠然。
他说自己自己没想放出什么厉鬼,
有人信吗?
他说自己根本没碰那封印一下,
有人信吗?
他说自己其实是想帮忙来着,
有人信吗?
他自己都快不信了。
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只会问同一个问题。
你为何会出现在降妖伏魔塔中?
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在所有人看来,如今他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都不过是无力的自我开脱。
大殿之中,气氛凝重到没有人敢大口呼吸,皆是屏息凝神,等着帝君的发落。
宋酩怨念地环视了一圈,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人能替他作证了。
司命星君先去一步,怎想他竟是去请示了,这些资格老些的仙人固然是懂谨慎行事,只有初生牛犊才懵懵懂懂地不怕虎,一心想着救世。
郊子月缩在她父亲晋阳神君身旁,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张望,宋酩环视四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她似乎也并没有发现。
罢了。
宋酩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居然真寄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给郊子月。她那样一个人,想想也不可能会站出来替他说话。
尽管自己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因为她。
至于其他小仙,别说是没人能帮得上忙,有资格进入殿中观审的都寥寥无几。
殿中都是一些大人物,大人物讲话哪有小人物插嘴的份儿。
“宋酩,你可知罪?”帝君自然早就了解到一些情况,只是仍不明原委。
“小仙知罪。”宋酩痛快地认了,不想委屈自己的尊严去求什么莫须有的情。
罚就罚,贬就贬。
凡人和神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宋酩缓缓合眼,平静等候帝君的发落。
“你认罪认得倒是轻易,”帝君缓步周围,袍袂滑过,窸窣声响此时听得一清二楚,“你知道这个罪是什么性质吗?关乎三界存亡的事情,你考虑过后果吗?”帝君的声音依旧很是冷静,不带一丝喜怒哀乐,似乎只是在秉公叙述一件事情,似乎不关乎她一分一毫,也不关乎三界一分一毫。
宋酩不答。
他突然想,这就是神仙吗?
这就是活了上千年的神仙吗?
这才是活了上千年的神仙吧。
“不是他的错!”一个细细的女声突然响起,瞬间吸引了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帝君,要罚就罚我吧,是我冒冒失失地想要闯入,不关宋酩的事!”说着就要跪到北澄帝君跟前。
晋阳神君一把拽住郊子月的衣袖,一股强劲的威压将郊子月固定在他身边,动弹不得。
“爹!你做什么?!”郊子月动不了,只得着急嚷嚷,“你快放开我呀!”
四周隐隐有议论声传来,一些仙神交头接耳地交流起看法来。
晋阳神君面上神色无动,缓缓开口道:“小女关心朋友之心真切,孤能理解,但此罪性质非常,怎可意气用事?混沌嗜血的千年厉鬼重现于世,事关重大,帝君自会秉公行事,哪里容得你乱来。”
郊子月感受到父亲如刀子般扫过来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敢乱开口。
“众所周知,事发当时小女并非在现场,况且,单凭小女的能力,又如何动得了几千年前南澈帝君设下的强大封印呢?”
“南澈”两字一出,在场诸位都默了声,面面相觑。
南澈帝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除了新来了一批小仙见识浅薄些许,不说三界,至少这整个天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有谁敢说是帝君南澈设下的封印有纰漏呢?以其功力之深厚,若不是当年那场大战中悲壮献身,如今......怕不是整天界最位高权重的人了。
说是下一个天帝也不为过。
“小女向来善良,又以天下苍生为济,绝不可能干出此等事情,不像有些人,即便成了神仙,也从不知晓自己的责任所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天条,不知悔改。只怕这血脉相承......还不知源头在哪儿呢。”
这是大大的意有所指了。
殿中氛围紧张起来,议论的话题似乎开始拓展。
不再仅仅围绕着降妖伏魔塔和鬼王临渊,而是自然而然地绕到某个现成的反例——“天界众神最不屑一提的神仙”上。
有位德高望重者实在听不下去,站出来说了一句:“众所周知,醉梦大人膝下如今只有这一子,那皮......咳,另一子乃是机缘所得,两人也并没有血缘关系,何来‘血脉相承一说’,晋阳神君这番话怕是不太稳妥了。”
“也是,”晋阳神君退一步道,“是我太着急了,言述不周。”他很清楚,此番情形下发生口角,百无一利。
晋阳神君缓步上前,对着北澄帝君一行礼,道:“吾并非是为了替小女开脱才出此话,而是句句属实,诸位也是有所共鉴,还望帝君明察。”
北澄背对着他,踱了几步,而后转身,手中檀木珠链一攥,“好,”北澄凝眸,“你们一起受罚吧。”
??!!
晋阳神君眼角一瞬间抽搐,脸色微微发青,好一会儿才恢复神色:“帝君?!”
而殿里却是一瞬间沸腾了,议论声铺天盖地,原先交头接耳的也忍不住大声交流起来,场面十分混乱。
“怎么?诸位还有异议?”北澄的声音清冷冷的,端的是不容置疑,把大殿中的喧闹划开一道口子。
殿中这才消停,北澄将目光先后投向宋酩和郊子月,“你们呢?可还有什么疑问?”
两人对视一秒,都言“不敢”。
都无异议,这桩罪,便是定下了。
晋阳神君气得发抖,指着郊子月道:“你个不成气的......”话还未说完,便拂袖而去。
送行那天晋阳神君也没来,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走了,”宋酩拉了拉郊子月,“还愣什么呢?”
郊子月这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那正是晋阳殿的方向。她垂头丧气道:“我爹肯定对我失望透了。”
宋酩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两个小仙这才刚飞升呢,还没混出个所以然来,就犯了错。
还是大错特错。
“谢谢你,”宋酩想半天最后憋出一句。
“谢什么啊,”郊子月不以为然,“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个倒霉蛋被我连累了也不知道辩解,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神仙也不能不讲道理。”
可以不讲道理。宋酩心想,不管是人还是神,强者为尊,都是一样的。
前边带路的小仙缓缓停下了脚步,宋酩抬头一看,已经快走到边界了,巨大的传送阵出现在眼前。带路的小仙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传音符的使用便催促他们赶快下去:“到了下面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这趟能不能见到我哥,”宋酩望着传送阵中浩瀚翻滚的重重漩涡云海,茫然道。
“你还有哥?”郊子月惊异地道:“天下还有这种事儿?你们父子三个都飞升啦?”
而后又兀自揣测道:“你叫宋酩,你哥哥应该叫宋......酊?醨?醖?酌?”
“不是,”宋酩摇摇头,“我哥不是我亲哥,不跟我爹姓。”
“啊?那你哥是......”
“我哥姓谢,全名谢醉衣。”宋酩顿了一下,解释道:“‘御路东风拂醉衣’那个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