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觉明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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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儿院里回来，林舒兰气的一抽一抽的。
她气女儿不争气，对着这么个男人死心塌地，可人家倒好，压根不拿正眼看她！
祁傅仁走进房间就见夫人坐在榻上一言不发，屋里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夫人生气了？”他轻手轻脚走上去，搂过林舒兰还故意捏了捏她的肩。
彼时林舒兰正在气头上，她就着祁傅仁凑过来的脸一把揪了上去，力道捏得死死的，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唉唉唉……轻点……轻点……阿兰……夫人！”
饶是祁傅仁疼得哇哇大叫，林舒兰也没有松手。
“你说你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呢！”
“怎么是……唉…疼……”好容易从自家夫人魔爪中跳脱，祁傅仁一边揉着已经红了的脸蛋，一边小声嘀咕，“怎么是我生的呢？我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啊……”
“什么？”
祁傅仁感受到夫人犀利的目光，立刻秉承一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良好作风，故意垮下脸用夸张的语气说，“我说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净惹母亲生气，这不好，得罚！重重地罚！”
林舒兰被他逗笑了，“罚什么罚！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孩子都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样不顶用咯！”
她顿了顿，接过祁傅仁手中的茶杯小抿一口，“不过这孩子也忒死心了，方才还在拐着弯子问我齐将军的近况。”
这回换祁傅仁沉默不语了。
炉子里的檀木香燃了半截，一缕一缕往上冒气，细腻的气体在烛光下摇曳，香气四溢。
“音儿这孩子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相个好公子了。”祁傅仁思量半晌，终是说出了长久以来的想法。
“正是呢，我想了许久，看来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她放弃那个齐越了……只是我看着她长大，本想将她再留个几年的，哪知……”林舒兰说着说着禁不住流下眼泪来，吓得祁傅仁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
“再留几年都成老姑娘了，这阵子你多留意点，先看看再说。”
“唉……那个齐越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们家宝贝疙瘩这样？偏生人家还没有这个意思，皇帝一开口赐婚就巴巴地应了下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事不好说。”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就像你，我见了那么多美女，却独独喜欢你。”
林舒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撩的心花怒放，缓了半晌才发觉这话说的有点歧义，难道自己不好吗？
去寺庙还愿是早已安排好的，随行的三两个小厮早早地等在府外，只等夫人一声令下即可出发。
林舒兰一大早就拉着柳涵坐上了前往青云山的马车，顺带捎上了一个死缠烂打不去学堂的赖皮蛋。
马车在林间小道穿梭，扬起一地灰尘。四周树木很多，绿油油的，空气中透露出一股清新的味道。
柳涵突然想起上一次来这还是半年前。
那时梨心还在，她们一路打闹说笑好不热闹。
那时秦姝的丑恶嘴脸还没有暴露出来，回去途中马车卡在水洼里，她将伞给自己时原来就抱了坏心思，只是当时的她蠢得可笑，不听梨心的话，错把坏人轻信。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痛得厉害，自己走到这份境地又何尝无辜呢……
“姐姐？姐姐？祁韵祁韵！”祁湛趴在她耳边喊了几声才把她唤回来，“你看母亲。”
“你叫谁呢！姐姐不会叫啊，平日里学的那些礼义哪去了？”
柳涵习惯了祁湛人小鬼大的性格，两人还是和从前祁韵在一样不对付，三句话不合就动手，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你又不理我，还说我！算了夫子说了不和女子计较。”
他用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悄悄指向对面闭着眼小憩的母亲，小声说，“母亲一上马车就在睡觉哎！太懒了！”
“我早上见着父亲了，他脸上红了一大块，肯定是母亲昨晚和父亲打架了……嗯……打得挺激烈的……嗯……”
他边说该边自顾自地咂嘴，完全是不怕死的典范。
柳涵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你当心母亲听到了让你吃棍子！”
这话是有用的，祁湛害怕母亲的棍子，别看母亲柔柔弱弱的，下手狠得不行，前两天打得今早还疼着呢！
马车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青云山下，随行的小厮替她们撩开帘子，恭候林舒兰下车。
林舒兰领着一大一小顺着石梯而上，祁湛爬了一段就走不动了，耍赖似的趴在石梯上不走。
慧心小师傅远远瞧见林舒兰一行人，带着小徒弟迎上前去，面带着笑容行合十礼，“祁夫人，一切已准备就绪，里面请。”
林舒兰回了个合十礼，向他点头，“有劳小师傅了。”
这寺庙从外头看着小，进了里头才发现别有乾坤。三座金漆的佛像摆在正厅中间，金塑的面上尽是亲和笑意，巍峨大气又不失佛家神态。
保定民风喜亲，历代帝王都将亲和百姓奉在治国理政之上，所以连佛像都是笑嘻嘻的，与政治相辅佐。
慧心领着林舒兰在中间佛像下的垫子上进香，柳涵和祁湛跟在她身后。
玄云寺是皇家寺院，只接待朝中官员家眷，寻常百姓根本进不了寺门。此时寺里没什么人，四周安静极了。
只是这样的安静更能勾起人的回忆。
柳涵的眼神飘忽不定，落在了侧门旁的小方桌上，那里昔日围满了人，如今却空空如也。
思绪渐渐飘向从前。
“嗤——”
一群锦衣华服的后生将小方桌团团围住。
忽然，坐在中间束着玉冠的男子拍桌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嗤声。剩下的人随后簇拥他出了庙堂，路过柳涵时那位男子冲着她们吹了声口哨，浪里浪气的，惹得梨心气的顿足跺脚。她愤愤地呸了一声，张嘴骂道，“什么不入流的混球，也敢对我家娘子无礼！登徒子！”
在保定娘子是专门称呼小妾的，梨心娘子一喊出口，那些个后生笑的更狂了。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原来不过小老婆一个！
梨心从小在歌坊长大，见惯了揩油行为，对这种不入流的事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出了歌坊她们还要受这门子气更是受不了。
“算了，跟他们一般计较。”柳涵扯了扯梨心的袖子，她没梨心那么大火气，准确来说，她现在对那个小方桌和桌旁坐着的和尚更感兴趣。
“那边在干什么？”
小和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温和笑道，“那是我们寺里觉明大师，年轻时好卜卦，年纪大了，方丈不让他再做原来的事了，这不操起旧业来了。嘿！还挺受小辈追捧。”
“走，看看去！”柳涵打定主意，大步向前走到那老和尚面前站定。
原来这老和尚眼睛坏了看不见人！怪不得方丈不让他干活了。
老和尚虽看不见，但听觉很敏锐，不消柳涵说话他就已经听出这位女施主了。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前来何事？”他双手合十，下颚抬高，眼睛盯着柳涵，要不是离得近，柳涵看到他没有聚焦的双瞳，旁人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只当俩人在注视对方。
小方桌上摆了一个圆筒，里面装着木签子。柳涵在他对面坐下。
“大师，你眼睛看不见，又怎知我是女施主？”
“哈哈哈哈哈哈……”老和尚抚着方桌上的文理笑了，“这位施主说得有意思，我睁着眼睛，你又怎知我看不见呢？”
“大师的眼睛没有焦距。”柳涵很肯定地回答。
“不错，我的确看不见，可这世上不止眼睛可辨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可知晓？”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犀利，柳涵被他唬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师说得不错……”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施主抽个签吧。”
柳涵依言拿起圆筒摇了起来，一支木签从侧旁掉出来，柳涵捡起来只见上头写了四个大字“否极泰来”。
她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将它递给老和尚。老和尚用手仔细摸上面的字，顿时大惊失色。他将木签翻转过来，继续摸着，感受了良久才分辨出来“孤雁归巢，缘果自偿”几个小字。
老和尚惊诧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此签原乃上上签，意为逢凶化吉涅槃重生，可加上背后那一行小字立马转了个风向变成带有凶兆的下下签。他想到此处不禁皱眉凝神，这种签只在他年轻时碰到过一次，那时他还看得见，可惜了那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施主……此签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问世了，如今再现这位施主怕是……
他抬眼想看柳涵一眼，入眼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忘了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只得无奈摇头，罢了一切皆是命。
柳涵看他摇头皱眉又叹气有些奇怪，一支签而已，表情值得如此匮泛，还是这老和尚本就是个半吊子学的是骗人的小把戏，这会子找不到词来骗她了？
“大师？”柳涵狐疑着叫他，“可有何不妥？”
“施主抽的乃是上上签，可……”他皱眉没往下说。
“可是什么？”
“祸盈业满，否极阳回，万物皆跳不过一个理字……罢了罢了，一切缘果皆有归宿莫要强求。”
一切缘果皆有归宿，莫要强求？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觉明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