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逢灯》游喜

14、罚站

　　朝恩还在想他为什么看我，杨思娜又说：“你一没接到球他就笑。”

　　朝恩： “……”

　　笑分很多种，最极端的就是微笑和讥笑，朝恩理所当然地认为喻淮桉是后一种。杨思娜的骂骂咧咧也证实了这一点。

　　“太不是人了，没接到就没接到，有什么好笑的……让他来和田大壮对打，他肯定也接不到，笑个钏钏！”

　　气得护犊子的杨思娜把□□都憋出来了，朝恩也知道她是真的不会骂脏话。她能想象得出那副画面：眉梢微吊，嘴角半扯，冰冷的双眼似睨未睨。
　　他不高兴或者不痛快时就是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

　　这难免让人想到照片的事，虽然自愿当了回替罪羊，但她不并觉得喻淮桉会对着那张照片做什么，只是单纯作为一种把柄。
　　不过这个把柄要是在别的男生手里，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
　　因为喻淮桉很直观地给她一种感觉：虽然偶尔说起话来没个正形，但绝对人格健全。

　　“想什么呢？”杨思娜碰了碰她胳膊。
　　朝恩回过神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生从旁边经过，路过她时明显加快了步伐，朝恩问：“穿粉红色鞋子那个女生是谁？”

　　“她啊……”杨思娜抻长脖子去看，“叫许梦洁，我们班的文艺委员。”
　　朝恩“哦”了声。
　　“你问她干嘛？”杨思娜：“她人挺腼腆的。”

　　朝恩心说腼腆还能偷拍人，随口胡诌：“长得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杨思转过头，眼睛眨了眨，“那我像你朋友吗？”
　　朝恩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一眼，摇摇头：“不像。”

　　杨思娜哼一声，“朝恩同学，我们都一起吃过三顿饭了！三顿！”
　　她说着举出三根手指示意，朝恩点点头，嗯一声。

　　朝恩极淡的表情差点把杨思娜给逗哭，委屈巴巴道：“我明明就是你的朋友。”
　　朝恩笑了下：“没说你不是。”

　　其实杨思娜真的很像她的朋友刘昭昭——
　　外形像，连爱好也像。都有光洁饱满额头，圆溜溜的眼睛，还喜欢同一个组合里的同一个门面担当。

　　这时不时会让朝恩会产生一种错觉——
　　说笑的是刘昭昭，她没有离开，她仍在安中。
　　可抬起眼细看，四周的景象又是那么的陌生。

　　吃完晚饭往学校走，杨思娜在她耳边不厌其烦地花式夸她偶像。
　　朝恩连连点头：“嗯嗯嗯，那场没有失误，是音响出了问题。”

　　“靠……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刘昭昭说了不下十遍，力证她偶像不仅是门面担当，也是团里第一vocal。

　　朝恩顿了一下才说：“我有个朋友也喜欢他。”
　　杨思娜：“没看出来你朋友还挺多的。”

　　朝恩没吭声，两个人并排往前走，快到校门口时，杨思娜停了脚，“我们等会再进去。”
　　朝恩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借你手机用一下。”杨思娜看了眼手表，“还有三分钟就回归了！”
　　朝恩大概知道她是想干什么，“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看？”
　　杨思娜吐了吐舌头：“我妈会查我流量用了多少，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回来的。”

　　朝恩把手机给了她，杨思娜蹲在校门口的绿化树下不停地刷新界面，边刷边问：“你物理作业写了吗？”
　　“还没。”她打算晚自习的时候写。
　　“明天又有老巫……”说到一半，杨思娜反应过来自己是班长，立马捂住了嘴。

　　“老巫婆怎么了？”朝恩接着她的话问。
　　“明天有她的课啊，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老师，”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们班没一个人不怕她。”

　　朝恩想了想，“不是吧，不然我同……喻淮桉怎样照样在她课上睡觉。”
　　“是诶。”杨思娜顿了一瞬，后知后觉道：“主要是老巫婆不管他。”

　　不只是邓周琳睁只眼闭着眼，其他的老师包括班主任都对他代答不理的。有时候忍无可忍，眼神扫过来，最终也还是欲言又止。
　　“他是有什么特权吗？”朝恩忍不住问。

　　“这我不清楚。”杨思娜划拉着屏幕，猜测道：“可能是给老师每人送了一车茅台。”
　　“他家很有钱的。”

　　朝恩：“看得出来。”
　　喻淮桉穿的鞋子和戴的手表都挺有品味的，加之又长了一张好脸。任谁看得都觉得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杨思娜乐此不疲地刷新界面，朝恩一抬头就看见了从学校里面往外走的喻淮桉，真是应了那句谚语——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逆着人群往外走，一手抄兜，一手握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飞速敲着什么。
　　这种“瞎子走法”让周围人不约而同给他空出条道来，尤其是迎面走过的女生。

　　朝恩看见那两个女生原本挽着手臂嬉嬉笑笑，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在抬了下眼后立马去拱旁边的人，用口型说的：“快看、快看帅哥！”

　　旁边人直接就定住了，咬着唇呆了好一会儿，看表情很是激动。

　　直到喻淮桉快要和她们擦身而过时，短头发的女生才把她拉走，接着，两人一步一回头，一回头就是咬唇笑。
　　喜感十足。

　　“他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吃饭？”杨思娜顺着朝恩的视线看去。
　　朝恩收回目光，“看完没？该回教室了。”

　　闻言杨思娜又低下头不停地刷新。
　　“怎么还没刷新出来？！”
　　“说好的六点十五呢！”

　　朝恩百无聊奈又等了一会儿，在低眼瞄到屏幕顶栏的时间显示时，忍不住道：“再不走就——”

　　“啊啊啊！”杨思娜一下子蹿起来，抱着朝恩狂摇：“回归了！终于回归了！”

　　喜极而泣是真的，乐极生悲也是真的。
　　当朝恩拽着杨思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博远楼奔去时，杨思娜终于想起上体育课前候长斌的耳提命面，急得都快哭了。
　　朝恩宽慰道：“跑快点来得及，还没打……”

　　一阵欢快悠长的铃声在此刻响起，两人双双停了脚步，惊恐地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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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走廊的灯光尤其亮，照得候长斌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显然没想到三令五申的警告被学生视为狗屁，从左到右挨个瞪过去，又从右到左瞪回来。
　　正当他咳了咳嗓子准备训人时，又来一个。

　　喻淮桉看上去好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站着，抬手摸了一下后脖子，站在原地和候长斌大眼瞪小眼。

　　“磨磨唧唧什么，跑起来！”候长斌吼了一嗓子，下巴指了指，“站这儿。”

　　闻言，站在最外面的朝恩往里挪，剩下三个人也依次挪过去。

　　喻淮桉站到了朝恩旁边，九月份的夜晚依旧很热，或许是刚爬了楼的缘故，他的鬓角被汗水打湿，白皙的脖颈泛起一层潮湿光泽。

　　不知道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青草香过于沁鼻，还是人长得太高忽然投来一团阴影，朝恩有一种不自在的被笼罩的逼仄感。

　　因此鞋底蹭地，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挪，直到杨思娜挤出了声，“你……”

　　“说什么？！”
　　候长斌原本在瞪喻淮桉，听见响动矛头直转朝恩和杨思娜。

　　朝恩抿了抿唇，杨思娜头低到快亲吻地面了。

　　“张新佑，你站过来，”候长斌指着男仔头道：“站到杨思娜前面。”

　　男仔头撇着嘴走过来，插到朝恩和杨思娜中间。朝恩心说原来她叫张新佑，鹤小天总是张爷张爷的喊，没叫过全名。

　　这时，教室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候长斌一个箭步冲进去大骂：“吵什么吵？也想出来站是不是？何铭你还说？！说什么呢站起来说给……”

　　“过去点。”张新佑压低了声音说。
　　朝恩余光瞄旁边：“过不去了。”
　　“你那边不是还有位置吗。”张新佑抻着头去看，抱怨道：“真的很挤。”

　　喻淮桉在这时睨来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朝恩越过张新佑，冲杨思娜道：“你让鹤小天往——”

　　“还说？！”候长斌突然从教室里冒出来。

　　朝恩闭了嘴。

　　接下来就是候长斌劈头盖脸一顿乱骂，内容枯燥又啰嗦，五个人无一幸免。被骂得最凶的是没起好带头作用的班干部以及屡教不改爱讲话的朝恩同学。
　　直到嘴皮子干了才叫他们进教室拎板凳，美其名曰：学习和身体总得有一样。

　　于是五个人跟鬼子投降似地高举板凳过头顶，苦苦坚持了二十分钟，终于等到候长斌背着手扬长而去。
　　朝恩率先将板凳放下来，其他人也纷纷垂下手，除了喻淮桉。

　　他单手举板凳，左手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手机，紧贴着裤缝的位置垂眼敲屏幕。

　　他好像总是这样，一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另一部分时间在敲手机，独自徘徊在另一个世界，与周遭格格不入。

　　朝恩想了想，提醒他：“候老师走了。”
　　喻淮桉“嗯”了一声，姿势没变，但右手放了下去。

　　随着教室里聊天逗趣的声音愈演愈烈，站在外面的人也逐渐松懈怠惰。
　　“上次你1v1怎么都没打赢？”张新佑问。
　　“什么？”朝恩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讲话。
　　“没问你。”
　　“……”

　　喻淮桉没回答，倒是鹤小天插进来道：“他那天翻墙崴脚了。”
　　“平时不都翻得好好的吗？”张新佑表情不屑，像是看不起他。

　　夹在中间的朝恩本来还在发呆，陡然听到这话立马回过神来，看完左边看右边，最后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板凳。
　　莫名有点心虚。

　　右边的人头也没抬地道：“群众里面有坏人。”
　　张新佑看过来：？

　　“……”朝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板凳往上提了提。

　　喻淮桉给袁礼彬发完消息后才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朝恩的脸上。

　　由于他比所有人都高，自上而下的俯视极其明显。
　　不明所以的左边三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现在是八只眼睛盯着她脸看。

　　“嗯嗯恩，我是坏人。”朝恩无语道：“就你那语气谁愿意帮你忙。”

　　“什么语气？”张新佑问。
　　朝恩清了清嗓子，依葫芦画瓢地学了遍：“同学，麻烦把那个垃圾桶搬过来，谢谢。”

　　张新佑听完皱眉： “他不就这个语气么。”
　　杨思娜小声道：“比跟我说话好。”
　　鹤小天震惊：“说了麻烦居然还有谢谢。”

　　朝恩：“……”

　　这时对面二楼的教室里走出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鹤小天低呼一声：“校花！”

　　朝恩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左边的人拱得往右倒，由于重心不稳下意识去抓东西。理智战胜了恐惧，在即将抓喻淮桉手臂时，她硬生生张开了五指。
　　动作从“抓”变成“蹭”。

　　夜晚闷热，手心沾有汗水，摩擦而过时的触感，却是很舒服的凉。没等朝恩站稳，喻淮桉侧头看来，挑了下眉：“又摸我？”

　　？？？
　　什么叫：又！摸我？

　　喻淮桉指了指她眼睛，又扬了扬手机，“不要得寸进尺。”

　　朝恩愣成了石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校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张新佑从朝恩背后冒出来，难得低声下气地道歉：“我的锅我的锅。”

　　朝恩扬起下巴，非常无语：“听见没？”
　　喻淮桉“哦”一声，像是懒得和她争辩。

　　杨思娜看热闹不嫌事大，探头好奇地问：“‘又’是什么意思啊？你还摸过他哪里吗？”

　　朝恩：“脑子。”
　　杨思娜：“啊？”
　　朝恩：“全是水。”

　　刚说完，她脑袋就被人用什么很硬的东西轻敲了一下。抬头望去，清瘦的手臂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虚握的手机只露出一角。
　　整个人像是被罩住。

　　这个时候的走廊异常安静，再微妙的动静都能听见。
　　比如放缓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
　　朝恩才晦涩开口：“拿开。”

　　话音落下，脑袋依旧被手机抵着，只是那劲儿少了几寸。
　　一道清冽、低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再骂一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