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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出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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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吾不只是眼尾发红了,他白瓷一样的面上,在惊讶之后,也出现了羞恼的薄红。
“请不要取笑我!我虽然幻术并不如何,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刚才的幻术之所以能够施放,完全是因为你吧?”
他那双尖尖的耳朵竖起来了,一望即知主人的生气。
听无非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宫家少主心情的变化,脸上的微笑一如往常。
“我不会幻术的——”她顿了顿,强调式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是真的。”
“所以你到底有多少句话是假的啊!”
当然是很多句了,多到你会现在就把我赶出去的程度。这句话听无非当然不会说出来,她只是微笑着,等待宫家少主从羞恼的情绪里冷静下来,然后意识到她言语中的问题。
很幸运,宫吾不是个笨蛋,他迅速地平复了被撩/拨起来的情绪,又恢复成平时从容淡定的模样。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季姑娘不会幻术,那是怎么做到的,让我施展成功幻术的呢?”
听无非:“诶,那不是你自己施展成功的吗?”
“……季澄明!”
宫吾一向彬彬有礼地称呼她为“季姑娘”,这还是第一次叫她全名。听无非也不由得晃了晃神,想到那个倒霉的前任男主。
她的兴致忽然消失了一点,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将刚才的玩笑驱赶走。
“其实因为我修的是辅助系术法,能够配合各类术法发挥更大的作用。”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所以我虽然金丹期,但是单打独斗还是很差,才会被仇人伏击,受了重伤。”
辅助类的术法,宫吾当然也听过。但他没想到会有人专门修这一类……按照他的理解,这不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生死由人吗?
而且还是季姑娘这种看起来说一不二的人……
“说一不二的季姑娘”立刻云淡风轻地打了补丁:“不要瞧不起辅助啊,虽然是辅助,但其实掌控全局——比如你没有我,就不能施放幻术,我没有你,还可以找到一百个修士和我配合。”
从这个角度讲的话,倒也没有错。
宫吾立刻释然了,转而兴致勃勃地向听无非提议:“我们再试试别的幻术?”
接下来就是一场幻术的盛宴。
宫吾虽然施放不出难度较高的术法,但他仍旧兢兢业业地将自家祖传的幻术全都背了下来。
那些曾经自我怀疑过背下来又有什么意义的术法,仿佛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时机,被一一展现出来。
几块沉默的石头变作了宫吾,变作了听无非,变作了可食用的糕点,变作一场幻梦。
海市蜃楼出现的时候,那几块可怜的石头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嘎吱”的碎裂声,裂成了几块小石头。
宫吾还在兴头上,兴致忽然被打断,他整个人都愕然了几息。
然后仿佛才想起来听无非还站在他身边,又端起了宫家少主的架子。
听无非提醒他:“少主,您刚才练习幻术的时候,笑得挺开心的?”
矜持端庄的形象早就崩完了,就没什么必要还坚持了吧。
宫吾面无表情:“……哦。”
但他确实放松下来了。
宫吾和听无非一起往外走去用膳的时候,瞄了几眼听无非安静的侧脸,心里忽然一动。
如果能娶她回家,以后专门给自己辅助,似乎也不错?宫家的幻术不会断送在他这一代,他也能满足自己自幼以来的梦想。
之前父亲提起可以试着将季姑娘纳入夫人人选的时候,宫吾应了,心里却是有些抗拒的。
他从小到大,身边无一不是美人,他自己更是个中翘楚,艳丽无双。自己长着这样的脸,不说找一个比自己更美的夫人,也不能像季姑娘这样,跟自己差这么多吧?
但是现在,经历了一次“并肩作战”之后,宫吾忽然觉得,季姑娘长得还是挺耐看的。
从这天开始,听无非便时不时地去一次演武场,配合宫吾圆他的梦想。
次数多了,不只是宫吾对她的态度越加亲近,宫家家主也听说了她的本事,将她的的重要程度又往上提了一层。
——比起会抢宫家风头的出色姑娘,听无非这种低调又能给夫君助益的,无疑更加讨人喜欢。
“后日你母亲寿宴,可曾给季姑娘送去一份请柬?”宫家的家主这样询问自己未来的继承人。
“……我今日傍晚去看季姑娘的时候,一起带过去。”宫吾回答,“顺便也可安排仆从们给季姑娘准备好衣裳首饰、庆寿礼物。”
“不错,再教教她一些该有的礼仪。”
“是。”
被宫吾带来请柬的时候,听无非都有些惊讶。
她当然知道后日就是宫吾母亲的寿宴,这些日子宫家早就忙碌起来,远方的宾客早早便过来,城内都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但季澄明身份不明,听无非也没打算拿出什么像样的证明来。这种可疑的人,宫家也敢放进他们的寿宴?
看来宫家是真的很重视她的双灵根和辅助系术法。
有了宫家的鼎力支持,到了寿宴那一天,听无非可谓是光彩照人。
——虽然还是比不上天生丽质的宫家少主,但是能让宫吾一照面就愣了几息,然后说“你真是季姑娘吗?”,也可以证明宫家在美容化妆这个赛道上的成功。
这样走出去的听无非,来往的客人们也会瞧上几眼了。
听无非不由得感到新奇,并对这样的目光回以轻浅的微笑。
宫吾在她耳边偷偷问她:“怎么?季姑娘没被这样瞧过?”
和听无非相处多了,他现在也逐渐恶劣起来,不肯光叫听无非占他的便宜。
听无非坦然承认:“确实没有。”她以前出门,都是万众瞩目。
宫吾噎了一下:“那你今日便跟着我吧,让你多感受感受这样的目光。”
听无非知道他这是好意,便点点头。
不过宫吾说是这么说,还是有很多时候,比如招呼贵客,并不方便带着听无非。
这种时候,听无非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场内游逛,看看来的宾客里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你就是季澄明?”
听无非在花园里看一朵花盛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傲慢的声音。
她转身一瞧,才发现那是一个趾高气昂如小公鸡的男修。看起来和宫吾差不多大,但神色之间却远不如宫吾沉稳,那股骄狂劲儿,更像是十五岁时候的季澄明,甚至比季澄明还要多出讨人厌的轻浮来。
听无非点点头。
那男修直白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很轻蔑地“呵”了一声。
“都说你有希望做宫家的少夫人,我看宫家是饥不择食,破落了吧?”
听无非的心魔在丹田里躁动,她知道宫吾正在往这个方向走来。
因此她没有给这胆大妄为的男修一点教训,而是低垂眼睛,仿佛忍气吞声一般澄清:
“这些传言多牵强附会,还请不要当真。我蒙受宫家救治,感激涕零,不敢肖想更多。”
这种恶人是不会因为对手的示弱而放弃欺凌的,他们只会更加猖狂,气焰更加嚣张。
这个没长脑子的小公子就是如此,他冷笑了一声,甚至直接往前一步,伸手要来摸听无非的脸。
口中说着:“这么一看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让我来瞧瞧抹了几层粉,要是粉不厚,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收你当个侍人。”
听无非在躲与不躲之间权衡了一瞬,还是不肯勉强自己去碰到那只虚浮无力的手。
她轻轻退后一步,就叫这人的手伸了一个空。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听无非低声说:
“我毕竟是金丹期,这位小公子,还请不要太过分。”
众所周知,四五灵根是不可能突破金丹的。而三灵根之上的修士数量稀少,就算是望族,也不能当面羞辱。
心魔跳了一下。宫吾姗姗来迟。
他一眼就见到了听无非和此人对峙的场面,当即就沉声喊道:“陈道之!你想做什么!”
宫吾显然很清楚这个陈道之是什么德性,几步上来,就先将听无非拉到身后,然后才警告陈道之:
“季姑娘是双灵根的太仪宗弟子,不是你可以随意轻薄的人!”
陈道之的眼睛很刻意地在宫吾同听无非接触的手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怪笑起来:“我说怎么宫家会找一个无名无姓的姑娘,还以为你们眼睛瘸了,这种小门小户的也看得上眼了……原来是因为是双灵根啊……”
这人阴阳怪气的,“以宫家的本事,找一个双灵根也不难吧?怎么就这么护着一个平民了?难道这姑娘特别擅长幻术,把宫少主给迷住了?”
宫吾显然很了解这个陈道之:“我宫家从没有门户之见。你若是以为自己找了甘家的女儿,就能在妻儿上压我一头,不妨试试。这个世上,不是望族就天然高贵的。”
“我还有事,陈少主请自便吧。”
说完之后,宫吾便拉着听无非转身走了。
走到一处僻静地方,他才停下身来,脸上显出遇见恶人的恼意。
“你平时那么会噎我,怎么见着真的坏人,就一言不发了?”
听无非指出事实:“我已经说服他了。如果不是你过来又激化矛盾,我现在早就离开那里了。”
宫吾:……
宫吾沉默了一会,强行扭转了话题:“你不要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宫家从不看出身。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望族都不在意出身。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点听无非当然知道。
望族不看出身。因为望族只看灵根。灵根出色的拉拢进族内来,大家都是一个出身,岂不妙哉?
但是宫吾刻意地不提灵根,听无非便也体贴地不提,只当自己被宫吾打动了,低下头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等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双灵根的时候,还会这样大义凛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