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养成计划失败之后》琥珀翎

36、恃宠而骄

　　黑夜浓郁，绩宁楼内灯火通明，一片喧嚣，侍从凌乱着步子，举着烛台和火把四处搜寻，高呼郡主。

　　郡主没有出现，因为她在屋檐上哭累了，便侧躺下，手臂垫在脑后，在碎金铺满天际的晚霞里逐渐睡过去，直到被底下的呼叫声吵醒。

　　她已经冷静下来，反思自己为何能被这拙劣的计策激怒，后来一直没有走出去，是她觉得方才大吼大叫的模样，还劳烦侍从兴师动众，实在是太丢脸了。

　　底下有禀告声：“廖副将，属下们并未找到郡主。”

　　廖炬沉默片刻，“全城下达一级戒令，你们继续在府中搜索，郡主失踪的消息，绝不能外传，一切等张禁将军回来，再作指示。”

　　冯令瑜一颗心揪起来，掐着手臂，心里默念，“别啊，怎么连巡视边疆的张禁叔叔都叫回来了，我不想丢脸丢到叔叔那儿去啊！”

　　侍从领命走了，廖炬还站在院门前，冯令瑜悄悄直起身子，扔过去一颗小石子，正好砸在他背上，待廖炬循声望过来时，立即又把头缩了回去。

　　“呸！”她在心里唾骂自己，一个人面前丢脸也是丢，一群人面前丢脸也是丢，二者不可兼得，当然……当然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嘘！我在这儿！”

　　廖炬走到屋檐下，她正要说什么，他已经施展轻功飞到她身边，炙热的手掌牢牢钳住她的手腕。

　　“喂，放手，我的手很疼。”他凑过来，移近手中灯笼，白亮的烛光令她眯起眼睛，却能感受到另有一束目光也逡巡在她的脸上，她开始感到危险，变得防备。

　　他放下灯笼，黑暗中伸手靠近她的脸。

　　“放开我。”冯令瑜挣扎两下，被抓得更紧，她讨厌被旁人体型压制的感觉，她现在觉得想吐。

　　冰凉的脸颊、酸涩的眼角被触碰，廖炬的气息有些粗，像是强行压抑着情绪波动，“郡主哭了。”

　　感受到对方的慌张和忙乱时她便又占了上风，冯令瑜用了巧力挣脱他的钳制，声音还有些哑，语调却一派平静，“我是哭了。你不必来教训我，我知道，身为主帅，最忌讳喜怒无常，所以我在尽力想办法补救，请你帮我。”

　　“是不是要杀了方作，你才能放下？”

　　牛头不对马嘴，夜色很黑，灯笼就扔在手边，有几只飞虫绕着烛光飞着，冯令瑜随手把虫子挥走，提起灯笼，他们又看清了对方的脸。

　　暧昧生发在黑夜里，她却也不想跟他聊内心的隐秘，在光亮中冷静分析：“郡主失踪，你第一时间要做的，是封锁消息，你应该明白，就算有武艺极高之人把我抓走，我是灏王之女，天下四分，灏王已得其三，无论哪一派的势力都不会贸然杀了我，你应该秘密告知张禁将军，徐徐图之。今日我失踪两个时辰，你却发动炽焰军大肆寻找，甚至全城戒严，这样跟站在菜市场大声宣扬我失踪了有什么区别？”

　　她的眸光锐利，睫毛根根分明，眼角下还有干涸的泪痕印子，红唇不断开合，廖炬点点头，仔细看，嘴角竟有浅笑，“是属下的失职，郡主预备怎么办？”

　　“及时补救，你马上传令下去，就说张禁将军已经回信，我正与他在一处，我下午看了方作来信，立即赶往边防区，与将军商议讨贼大计，未来得及告知旁人。然后你亲自去关西道迎接将军，请他如常巡视，今夜不必归来，我一切安好。”

　　“那郡主呢？”

　　“我明天再出现。”

　　“对郡主府的侍从也要瞒着么？”

　　“当然……你也少管！”

　　沉默片刻，廖炬似笑非笑，冯令瑜不耐烦道：“还不快去办，否则治你个失职之罪。”

　　“属下遵命。”

　　他跳到地面，朝她伸手，冯令瑜挑眉，觉得这小子魔怔了，他是在怀疑她的轻功吗？冷笑着摇头，“你快走，我都说了我要躲一会儿，”末了补充一句，“若你让旁人知道我躲在这儿，还……哭了……我就……扣你三个月的俸禄！”

　　他依旧伸着手，眸光熠熠，“夜里冷，郡主又穿得单薄，还是先下来吧，楼里侍从都是郡主府和炽焰军的亲信，不会有人乱传郡主的闲话。”

　　“我说了不要。”冯令瑜用灯笼晃他的眼睛，“快走快走，有人来了就不好了。”

　　这人牛皮糖似的黏在地上，她站起来，拍拍裙子，扔下灯笼被他接住，她转身几个跳跃，脚尖轻点屋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冯令瑜在主殿最高的屋顶上坐了会儿，果然喧闹很快消散，火光也消失了，各处又恢复一片平静。浓郁的黑夜里有蝉鸣阵阵，凉风吹着，她却被困在无边的闷热里，坐不住了，起身四处走动。

　　忽闻一阵笛音，她循声走去，走到她所住的偏殿上房，萧恂正坐在秋千上，月华铺了满身。

　　吹的是安魂曲，却比平常更哀婉一些，她慢慢蹲下来，环着膝盖，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了，就像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如果在这儿有张床榻，让她伸个懒腰，就更好了。

　　素文走进院中，对萧恂福身道：“公子，刚得了消息，小姐今日下午是去了边境，如今和张禁将军在一道，安然无恙，公子担心了一夜，请快些休息吧。”

　　萧恂问：“郡主平常也会如此么？”他们都知道不会，冯令瑜并不是一句话不说就跑掉的人。

　　素文只笑着回道：“小姐是稳妥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咱们只要知道小姐平安就够了。”

　　二人分别，冯令瑜本想跳下去找萧恂，她总觉得，她可以把软弱、缺陷都展露在他面前，心情不好，也想跟他待在一块儿，待素文走远了，却见萧恂收好了玉笛，也移动脚步，她霎时起了别样的心思，想跟着他，看看她不在时他都在做什么。

　　他进了小厨房，她掀起房顶的一块瓦片，看他的动作，烛光幽暗，她眯着眼睛，只见他在灶台前忙碌，锅里飘出白烟，又往灶下添柴。

　　在煮什么？她趴累了，把瓦片放回去，抬头看着漫天星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过了许久，萧恂提着一桶热水出来，进了她的房间，与床榻用屏风隔出来的浴室……她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在旁人，甚至郡主府的人看来，萧恂一直是最得她喜爱的男宠，因此从军营到绩宁楼，他们一直住在一处。这小子好像讲究得很，无论再苦再累都尽量要洗漱……他也不爱麻烦别人，在军营时会半夜到小溪边洗手擦脸，如今到了萦州，可把他高兴坏了，可以自己烧热水了。

　　她今日是不是，可以看看美人出浴？

　　抱着满腔的欣喜和期待，她跳到浴室的房顶上，极缓慢谨慎的动作掀起一块瓦片。

　　结果……只有一片白烟在眼前缭绕，哗啦啦的浇水声，就像在嘲笑她的白费功夫，她失落极了，不死心地双手圈着那块空隙，眼睛凑近去看，用一种极不雅观的姿势蹲在房顶。

　　“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啊！话本子欺我久矣！”她小声念叨着，便听院外一声叫喊：“有贼人在房顶！”

　　“就在郡主的房顶上！”

　　“来人哪！快来抓贼！”

　　我……去……

　　她心里一惊，差点从房顶上滑落，房里的水声也停了，她赶紧把瓦片盖上，便见几人集合在院外，都抄着家伙往院中走。

　　那边的侍从进来后，发现房顶空无一人，绕着院落搜了几圈，也没见着人影，正挠头觉得奇怪，一人问最先叫喊那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怎会看错？我方才分明看见，那人是个矮胖的墩子，猫着腰在屋顶上，不是偷东西，就是要害咱们郡主！咱们快些去找，别让他逃了！”

　　郡主的房间内亮着灯火，四处窗扉开着，他们怕是小贼跑了进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开门的恂公子长发滴着水，只草草披了件贴肉中衣，脸颊虽红，眉头却蹙着，一看便是被打扰了沐浴，十分不耐。

　　“公子，我等冒犯了，敢问房中可进过一个贼人？”

　　“没有。”

　　“公子，兹事体大，请让我们进去搜查，若有贼人藏在房内，意图对郡主不轨，公子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萧恂扫视几人，气势汹汹，虽然声声叫着公子，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便用手掌掩着鼻子，极轻地打了个喷嚏，“无论我但不担得起，都由我担着。我这样的头发还未擦干，若是受了风，生了病，郡主问责下来，不知你们担不担得起。”

　　几个侍从犹豫了，面面相觑，这位恂公子看起来一直是个软柿子，但他也的确是郡主心尖上的人……

　　萧恂道：“我在房中已有半个时辰，除了听闻一声‘有贼人’，未听到旁的什么声音，是你们看错了。郡主也不不会喜欢旁人随意搜索她的房间，各位，想来是今夜找郡主太劳累了，以致草木皆兵，请回吧。”

　　他关上门，门外议论声渐渐远去。

　　“我明明看见了，不可能啊！”

　　“肯定是你看错了，章武城才抓了几个行刺郡主的贼人，还是郡主亲手抓的呢！哪还有贼人敢行刺郡主？”

　　“走吧走吧，困死了，快回去睡觉去。”

　　萧恂背贴着门，怀里多了一坨他们议论的郡主，毫不在意蹭湿了自己的头发衣裳。

　　“你好会恃宠而骄哦！小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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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过几天会入v，为了答谢一直追文的读者，（是的，这个作者很内疚了，三头两天断更，竟然还有读者愿意追）所以入v前几天会爆更，至于会更多少呢，大约是每天万字的样子，先立下一个flag，如果我又鸽了，那就……完成承诺的v前日更再入v，嗯呢，最后，再次感谢读者大可爱们，你们是作者君的动力，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