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宿》腹白君

9、九

　　九
　　“皇上架崩！”随着老奴沉重而哀痛的一声宣告，未及半百的英主正式离开他的王位。这是第二次见到殷殷的鲜血，只不过渲染的是那件至高无上的龙袍。胸口散开的血凝结了一朵艳丽的妖姬，但更刺眼的是上面插着的那把短剑，那把独一无二的短剑。剑柄上银色的龙透着寒光，冷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悠云矗在原地,眼里惊讶,恐惧，或者是绝望。她迈不动步，就算是失去父亲的悲伤也没能给她力气。皇后扑到父亲的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却更像在做戏，只是羽妃的潸然泪下倒是演得比较逼真。她不知道该怎么哭泣，在这么多人的假惺惺里她的哭泣也不过是一样虚假。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明灭。该怎么救他，为什么危险就来得这么突然却在意料之中。
　　吹夜冷冷地站在人群中，谁也感受到了他的冰冷还有冰冷中的那一丝火气。他可怕得似乎想要杀人，他是想。
　　“母后，这是什么回事。”事情被暂时被处理好后，吹夜马上赶到月乾宫。
　　“以你的聪明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皇后完全没了刚才的哭相，一副得意扬扬的笑容。笑得僵住了,便是愤怒.
　　“你想杀了我吗?恩？为了那个贱人的孽种杀了我吗？！”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怒，随手拿起一个茶杯重重地砸去。“啪”的一声就碎了，门外的宫人吓了一大跳却不敢进到房里去收拾。
　　“如果你那么想死的话，也是可以的。”吹夜早已抽出剑，直指皇后的颈喉。
　　全没了刚才的歇斯底里，因为惊恐和惊异而不断放大的瞳孔，颤抖着的双唇和紧紧攥着的拳头。发不出一个声音，空气就这样被抽空。世界，死寂。
　　你。。。真的可以为了他而杀我。
　　我输了。
　　吹夜最终收起剑，离开。逆光的身影没留下一点感情。
　　明灭入狱，天字号死牢。那种连鬼都不愿意游荡的地方.进去的人都是难逃一死的了，只是在这样的地方苟延残喘比死更让人觉得痛苦。
　　微弱的光线映着明灭苍白的脸，破裂的囚衣上还有一道一道的血痕。他的剑不知何时丢了，是父皇死的前一天晚上吧。隐约看见那个女子的身影，还以为是不散的梦魇。那女子，是瑶儿，照看了他十几年的宫人，一直把她当成姐姐一般看待。仇恨，真的会扭曲了一切。昔日她云淡风轻的笑和干净的话语和脸庞，都像是幻像，究竟有没有发生过，又是否真的存在过。怎能怪她背叛，怎能怪她背叛。。。
　　明灭只是想让她把剑还给自己。
　　身上重重的锁链，铁散发出的冰寒一直渗到骨里，却也不及明灭在内心肆意的冷笑。没有风，也见不到云，那片明净的天空已经被一场血雨洗遍，和那个人的身影一起湮没在破落的芜堇宫里了，一把火烧了干净吧。
　　咯沙。。。咯沙。。。潮湿的地板上传来鬼籁般的脚步声。谁？明灭一直游离的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脚步声戛然而止,随之是缓慢而沉重的推开铁门的声音.明灭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只是身体被结实的锁链束缚着而无法瑟缩。
　　眼前一双高贵华丽的白靴，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很可笑，他可以很得意了，他可以尽情地取消我了。明灭抿紧了两片樱唇，被凌乱的长发覆盖的脸上似乎刻意地隐藏着什么。
　　落魄的少年甚至可以想象眼前这个人戏谑地勾起嘴角和眼里的不屑一顾，不由用力攥了攥拳头。
　　一双白皙的手伸到眼前，用力地捏起明灭的下巴，强迫他与他对视。那张熟悉的甚至是曾经眷恋的脸又映入眼帘，脸上已经是冷漠，冷漠。。。明灭不愿见到这个人，他害怕见到这个人，见到他，心里莫名的情感便没有理智地开始泛滥。
　　对视，少年倔强地转过头去。却被来人不顾下颌脱臼地扳了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这样惩罚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