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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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博松开了叶成页的手，秋风灌进他的手心里，吹起来凉凉的。凉得他心寒。
他那番话不止是说给李子博听得，也是讲给自己的听得。
保持距离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路沉默着走到了李子博的老家。大门已经掉了漆，李子博弯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怼上锁孔。头发垂在身侧，看上去有些挡眼。
叶成页抬起手打算帮李子博捋一下头发，手指还没碰到，李子博便躲闪了一下。只剩下叶成页的手停在空中。
“进去吧。”
李子博推开门看向叶成页，叶成页藏在口罩后面的嘴绷成了一条直线。声音发闷地嗯了一声，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这一片儿的房子都差不多是一个构造的，两间平房，中间是一个庭院。李子博家后墙外面长了一棵歪脖子树，村里的老大爷们都喜欢往歪脖子树下坐着聊天，也就是李子博家后墙根。小时候，一到夏天李子博和叶成页就坐在院子里面啃西瓜，隔着一堵墙听大爷们放戏曲听。
李子博家庭院里还有一个柿子树，不知道在李子博记忆里这棵树是怎样存在的，但是在叶成页的记忆里，只要柿子树一结果，李子博就会拉着他跑过来看李志爬上树摘柿子。李志摘下一个递给李子博，李子博递给叶成页，叶成页再递给陈秀秀装进筐里面。
现在柿子树已经没有影子了，只剩下墙根的歪脖子还在苟延残喘。现在正值秋季，歪脖子树的叶子也早已经发黄，簌簌落下，堆了厚厚一院。
叶成页刚进门就看到了这幅景象，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下脚，他尴尬地转过头看着李子博问道：“陈姨在这里真的住的习惯么？”一瞬间，他好像就明白了为什么陈秀秀跟人打麻将都要掀桌子了。
李子博扯了扯嘴角，面色平淡的说：“我说过她住在这里么？”
“没有...但是你说要带我去吃饭。”
“想吃陈女士的饭可以，但是必须要先帮陈女士干活。”李子博抬脚走了进去，拿起铁门后面的扫帚递给叶成页，“比如说帮陈女士把老家的院子打扫干净。”
叶成页怯怯地接过扫帚，嘟囔了一声：“我觉得陈女士应该只会让你打扫，她很疼我的。”
李子博听见他嘟囔了一句，原本想要逗逗他，结果想到刚才的不愉快，就又把话憋了回去。
都怪叶成页！李子博如是想到。
叶成页不知道李子博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拎着扫帚走到院子的另一边开始低头苦干。李子博重新拿了把扫帚打算能扫多少是多少，等到了饭点再撤退。心里这么想着，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叶成页已经站在自己三米开外兢兢业业地扫着了。
李子博额角一跳，大步流星地朝着叶成页的方向走去。
“咳咳...”灰尘本来堆积在落叶上，叶成页扫一下，便顺着空气飘扬上来。纵是叶成页带着口罩也不免的被呛了一下。还没等他呛完，手上的扫帚又被人强行抽走。
可谓说是祸不单行。
李子博的力气难得很大，木杆在叶成页的手心里留下一抹红痕。叶成页蜷了蜷手，没露出来，他皱着眉头看向李子博，刚说出一个‘你’字就又被李子博呛了回去。
“别跟我说什么保持距离，我现在已经跟你保持距离了知道么？”李子博轻推了一下叶成页的后背，将人推到与后墙根边上的一张小桌子旁，“我要不跟你保持距离，早给你抱过来了。”
桌子上落满了枯叶和灰，李子博伸出手抹了两把，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着。
“也就我这么好脾气了，还知道给你擦擦，不让你干这种活。”说完李子博拍了拍桌子，“坐吧。”
叶成页抬起眼皮盯着李子博看，可惜他生了双杏眼，没太大情绪起伏看上去跟水一样软，温柔横生。
李子博见他没动静，便分了个眼神给他，问道：“怎么？还真等着我抱你上去？”
叶成页：“......”
叶成页：“谢谢你的好意...”
李子博挑了挑眉，随后自己拎着扫帚到旁边扫地去了，跟叶成页隔得有点远。叶成页坐在桌子上荡着两条长腿，时不时挑剔两句：“你这块没扫到。”
“谢谢你提醒，咱要是真没事干就玩会儿手机行么，点进微博我的超话里面，多看两张我的照片。”李子博说着便直起身板，抬起手指点了点叶成页手中的手机，“待会儿我要听见一个八百字的小作文。”
叶成页打开手机点进微博刷了刷问道：“什么作文？”
“夸我的作文。”李子博语气上扬说道，眉眼间的意气风发肆意疯长。他站在光下，发丝晕染上一层暖意，叶成页眨了眨眼睛，时光像是一下子把他拉扯回了几年前。
少年依旧站在光下，笑容挂在脸上，校服永远不会好好穿在身上，敞着怀。说话时偶尔眉毛会跟着情绪一起动，这是他喜欢的少年，带着光走进他的世界，污浊的空气被驱散。光芒挤进黑暗，星子镶嵌在眼里，说话永远语调上扬，带着青春气息。
初三的时候，叶成页有一段时间可以说是天天迟到，路上连买个早点的功夫都没有，同桌是个女孩子，又恰好是住校生，天天看着叶成页饿一上午肚子，女生心里一软，从那之后每天早上都给叶成页带食堂里卖的小馄饨。
“不用客气，你还得给钱呢。”林夕将筷子递给叶成页，“不过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每天都迟到，我看班主任那脸都跟要吃人一样。”
叶成页接过筷子叹了口气，“这不是初三了么，想考一个好点的高中。”叶成页没有葱姜蒜方面的忌口，随手夹起一个馄饨便吞入口中，一口一个肉馅。
林夕点点头应了声，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轻拍了一下叶成页的肩膀问道：“小叶你想考哪个高中？我感觉你这个成绩考上市九所没问题啊。”
“你别抬举我了，我连考上七中都难说，还考上十中？”
胡离听见前桌的对话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李子博，李子博坐在叶成页身后，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他偏过头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他盯着叶成页的后脑勺，手上转着自动笔，说话的时候懒懒散散，少年人特有的傲气也冒了出来。
“我？我这个成绩随便考考就能进市五所，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不知道是考一中还是三中。”说完李子博挑了挑眉毛，将眉眼间的狂傲倾数抖落出来，“好好担心你自己吧，狐、狸。”
胡离觉得自己就是嘴欠。
往后的几天时间里，林夕每天都帮叶成页带早餐，只要食堂开门，就不会饿着叶成页一口。课间的时候叶成页趁着转头问李子博题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我好喜欢林夕啊。”
李子博手一抖，原本就不怎么直的辅助线一下子变得跟蜷起来的虾米一样抖。李子博撩起眼皮，漂亮的桃花眼眼角上扬，他抬起手捏了把叶成页的脸，声音放低了问道：“叶成页，你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么？”
李子博手上力气加大了，捏得叶成页脸疼，少年抬手打掉了李子博的手，嗷嗷地喊到：“知道！我又没说是那种喜欢，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喜欢和她当朋友！”
“她给你带早餐你就喜欢她了？”李子博问道。
叶成页点了点头：“她给我带小馄饨，我喜欢吃，我就喜欢和她当朋友。”
“嗯。”李子博握着笔在卷子上解题，等到他写完的时候才重新抬头，对上叶成页的眼睛。
少年眼里装着星子，睫毛长而卷，他和叶成页说话地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带上笑容，眼睛眯起来弯弯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皮肤更显白皙，少年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打在桌面上，说出的话也敲进叶成页的脑袋里。
“那我以后也给你买小馄饨，你也喜欢喜欢我呗？”
时间定格在此处，他喜欢的少年撕破黑暗带着光闯进来，为他镀上一层柔光，他从此不再是黑暗中的独行者，他被拉到光下，共沐阳光。
叶成页笑了下，时间再也回不去，时间也无法停下，他只能向前走，被推着也要向前走。男人垂着头弯着腰看自己的手机，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便退出软件点开了照相机。
七年了，他们已经七年没有合过影了，上一次还是跟孟欣合影的。在那之后每一张照片都是粉丝或者媒体偷拍的。叶成页想着便抿紧了唇，他看着在不远处扫地的李子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李子博注意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他也只是摇头，没有将合照这件事说出口。他是胆小鬼。
叶成页重新点开微博，简单刷了刷热搜，发现最底下挂着他的名字。
名字旁边还有‘李子博’三个字。
他抬手点进去，发现是今天打车的时候被拍的，叶成页叹了口气，幸好不是下了车之后拍的。叶成页点开图片放大仔细看了看，随后手指顿住，表情也有些呆滞。
照片上李子博先拉开的后车门，叶成页正在弯腰坐进去，李子博的手还搭在他的头上边上，害怕他磕头一样。这点粉丝们也都看出来了，正在评论里嗷嗷地起劲儿，叶成页心里跟暖流淌过一样，他重新放大照片，专门看李子博的大衣口袋。
那里正垂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小玻璃瓶。叶成页看见这东西就头大，他实在是怀疑。叶成页是一个人，他也会有私心，他希望这个东西是他所想的物件。但人也有道德，从道德方面来说，叶成页更希望自己看走了眼。
毕竟是多年前送的东西了，没有人会一直留着。
但是真当他看清了之后还是会有一丝惊喜，但随后就被忧虑覆盖。
他复杂地看向李子博的大衣口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玻璃瓶挂饰，是他初二时期送给李子博的‘运气瓶’。
叶成页大脑的世界观陡然崩塌，在最后一丝神志崩掉之前，他想：完蛋了，李子博劈腿了。
完蛋了，绝对不能让媒体知道。
随后他举起手机对着李子博兢兢业业的背影草草拍了一张，然后发到微博上，配字是：和好兄弟扫地。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