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墨》叶辰怜

3、书

　　七夕过去两周后。开学前夕。
　　林洛予走在图书馆里。
　　白衬衫黑色短发，图书馆的某一角躲了几个笑得很花痴的女生朝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他是和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一起来的，不过进来以后却是分开各自去寻书。
　　从他第一步走进来，图书馆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变异。他走过的地方总有女生的眼光追随而至，他却毫不在意。
　　很自负的人。这是陈守婧对他的第一印象。
　　陈守婧这两天在图书馆里打工，说是打工其实是暂时帮朋友顶替一下位置，她照旧温和地答应，朋友千恩万谢。
　　图书馆里的工作很轻松，平时一般光顾的人不多，管理员只要每天坐在管理台登记借出还入的记录，然后在关门时间把还入的书一一放回书架，再做下清点即可。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可是她却不选择自己打工，她想她以后或许会，可现在暂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写文已经足够填满她的生活。她是几个论坛的驻站作者，不过却总是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笔名，她不想让别人太了解自己。
　　他很随意地四处走着，眼睛扫过身边的书架，好像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里有没有自己要的书。他偶尔会停在某一个书架前，从挤的满满的一排书里抽出一本看看封面，然后再放回去，但连一本也没有打开来看过。
　　“洛予！”角落的女生还有周围的几个零零落落的年轻女孩都突然眼睛一亮，“喂喂，原来他叫洛予哎！”“名字好好听哦，和他人很配的。”“就是就是！”陈守婧正在为一位年纪四十来岁的先生找一本世界名著，那些女生的讨论恰好清清楚楚地被她听见，她心里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就抬头朝那个叫洛予的人的方向看去。她看到的是他的背面，叫出他名字的是刚才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个女孩。“洛予，你书选好了没？”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很甜，听起来就像是糖水流进胃里一样。他沉默着没有回答，继续漫步似的淘书。“那女孩声音太甜了，大概他是听多了反胃了吧？”陈守婧冒出这么个想法又笑了。
　　“诶，你说跟他说话那个会不会是他女朋友啊？”“不会不会，你没看见他没理她嘛！”“就算是女朋友大概也快分手了。”“有道理！”
　　身边的那几个女生仍然喋喋不休地小声议论着。陈守婧突然觉得厌烦，迅速找到了书交给借书者，然后回到了柜台。
　　“守婧，你看那边那个怎么样啊？？”图书馆里的另一个管理员魏婕，同样也是趁着假期出来打工的，不过她这一整个暑假都在这里，为人性格却很开朗，和谁都很容易热络。陈守婧只来了两天，她们就已经混熟了。
　　“长得是不错，可惜那么多人喜欢的我没兴趣。”陈守婧装作失落，一脸叹息。
　　“啊，帅哥是用来欣赏的嘛，你也不用那么认真的啊，就像看风景一样，山水也有很多人喜欢，难道你不喜欢？”
　　“这不一样的啊，你看见角落里那些女生没？我很反感。”陈守婧手上整理着别人刚还来的书一堆书，一本本地重新归类。
　　“真受不了你，好清高啊。”魏婕对她做了个鬼脸。
　　陈守婧知道她说这话没有恶意，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也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魏婕是个很直的人，虽然个性很外向张扬，但对人却很真，并不做作。陈守婧很喜欢她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比较简单。魏婕认识陈守婧后对她说的第三句话就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陈守婧很无所谓地摇头，魏婕叹气说你那么好条件没人追我不信，一定是你眼光太高。陈守婧却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砰！”两本书毫不留情地重重摔在柜台上，正聊着天的魏婕和陈守婧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罪魁祸首却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冷冰冰的声音命令似的吐出两个字，“登记。”陈守婧心里不屑，一看原来是她们正说着的那位帅哥。
　　她看了一眼那两本书，一本是封面粉红气泡的小说集，立刻就知道是他身后的的女孩子借的。另一本《时间的1000个瞬间》，封面上的副标写着：“关于宇宙地球生命的进化”，看起来是研究生命科学的。陈守婧快速地做完了登记，把书递回去，很自然的说，“下次请轻拿轻放。”
　　没有想对方会回答，果然那人径直地向着大门走，女孩子紧紧跟在后面，像一只只知道跟着主人走的猫。
　　魏婕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这世道的帅哥脾气都不好。”陈守婧突然想到前些天她才在网上说过“这世道的男生都自恋。”于是忍不住嘴角勾起。

　　“林洛予。”女孩子声音很甜，但是这次叫着走在她前面的那个人的名字却叫得很轻也很认真。他听见了，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女孩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想要看透他一般。持续了几秒，女孩终于低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算了，我放弃了。”她没有再抬头看他，耸了耸肩膀，他还是没有开口，等着她继续说。“谢谢你今天和我一起，我很高兴，但是也很失落。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身边有很多女孩子但总没有女朋友了，那是因为你虽然接受却视而不见。”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种样子显得她很勇敢、很无畏，像是突然看开了一切。
　　他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扬长而去。
　　她哭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一整天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一切都着顺着她的意，她想去逛街他就陪她去；她说想吃刨冰，他会一声不吭地替她买；她说想要去图书馆借书，他也没有任何怨言。但结果却是他也一直没有对她说过一个“好”，他不给她任何话，她想要的可以去为她做，因为他不会拒绝，他只是在等她自己灰心而已。
　　他笔直地走在路中间，目不斜视。这是一条小路，图书馆开在一个小区里。他右手拿着一本书，左手的四指插在裤子口袋里，只留出拇指在外面。他的指甲修得很干净，和他的外表看起来一样。
　　他是个看起来看干净的人，但是他很冷。这是陈守婧初次见面对他的印象。

　　林洛予，这是他的名字。他的身上总是聚集着很多的眼光，但他却从来视而不见。他有很多女朋友，也可以说是没有女朋友，虽然大部分女生把他当作风景欣赏、远远观望，然而主动来追他的却也大有人在。从头到尾他没有拒绝过任何人，于是那些女生沾沾自喜，骄傲地到处去宣扬。从他过去的高中到在读的大学，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也都知道他的女朋友数不胜数。女生之间谣传着“林洛予最酷的就是他冷得像冰山一样”。当然也有很多男生对他颇感不屑，更有八卦的人总结说“要当林洛予的女朋友容易，但要当得久却很难”这样的话。可是即使是这样，却仍有很多女生愿意抱着希望和幻想姑且一试，可大多最后沦为一败涂地的下场；少数的人一直百折不挠，坚信自己能用恒心感动他，而她们所期望的这一天似乎实在遥不可及。
　　对于自己这样沸沸扬扬的名声，林洛予从来没有作过什么回应，一样地我行我素。
　　这就是别人口中的他，一个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