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芝麻仙》包子馒头稀饭菜

3、神仙的真实生活（二）

　　山神居住在福山山顶最大的金殿中，土地神跻身在福山山脚最小的泥像里，月逢初一十五土地神就要去山神殿缴纳功德。

　　江瑶初到福山是三月初五，离下一个十五只有十天。这十天她在土地公桑榆的帮助下学会缩地成寸，也知道当凡人求神时该如何显灵。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在泥像中，别看泥像外表破破旧旧，经过桑榆修缮内里却别有乾坤，泥像内部就像一个小型空间，文案书桌俱全，灰蒙蒙地没有阳光却并不漆黑。空间内有一面又长又宽的墙，念几句咒语就能看到土地像外面的情况。

　　江瑶是新来的，桑榆给她布置的任务就是盯着那面墙，凡人有事相求就记录在案桌的卷轴上，有野神来他们这里打秋风就立马将他们赶跑。土地神原本是琐事很多的职位，但福家村没几个信土地，桑榆的日子就更悠闲，每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字，他死前是个书呆子，成仙也与书为伴。

　　野神是山精妖魔中的一种，他们没有上面正式受封，却哄骗凡人给他们立小庙用香火供奉，或者打着神仙的旗号行妖魔之事。福山的土地神原本只在山神之下，但三年前上任土地婆雀屏觉得福山没前途托关系调走了，福山就只剩桑榆，没同伴的土地更易欺，那些山精妖魅就开始作妖，抢香火抢供品更厉害些的还抢信徒。

　　三年来，福山土地神一直生活在最底层，若非山神帮衬，桑榆的日子更难过。

　　幸而，妖魔终究是妖魔，他们再放肆嚣张也抢不了土地神位。

　　江瑶一来，福山妖魔们不知道她的深浅也不知道山神态度，头三日都没出头鸟捣乱。第四日，太阳快落山了，一只黑乌鸦在土地公泥像上落脚。

　　江瑶起初没在意，直到乌鸦飞走后——她看到土地公脑袋上新鲜出炉的屎。

　　江瑶：……

　　她想这应该是个误会，反正土地婆泥像没事不是？就懒得追究。

　　江瑶坐在案桌边，百无聊赖，她正想练习缩地成寸就看到墙上的画面变了。那只黑乌鸦挑衅地望着土地像，翅膀挥舞着就成了个身穿黑色羽衣的小姑娘，眼睛圆溜溜，双唇乌青，头上还插了几根黑色羽翅。

　　乌鸦打量着早已成灰的香火，还有半个残缺发霉的苹果，双臂一振，背上就多出一对使劲儿挥舞的翅膀，将土地像前的香灰扇得到处都是。

　　江瑶看不下去，便念了几句咒，借着土地婆泥像之口道：“何方妖孽？竟在我土地庙作祟！”附在土地泥像上说话，也是神仙显灵的一种手段，另一种常见的就是托梦。

　　乌鸦不屑冷笑：“你就是新来的土地婆？本事不大，脾气倒大。你家男人都没发话，你插什么嘴！”

　　你家男人？

　　这土地公土地婆在最初的时候的确是一对夫妻神，后来便一同封了。但那是最初，后来的小土地只是一起共事，很少有真夫妻。

　　江瑶刚飞升没多久，本事不大，但她有金光护身，别说这乌鸦，就是山神来了也不能伤她。

　　江瑶一辈子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替她二哥挡箭，身为大乾王朝被追封的第一长公主，她也不是个好脾气：“本仙不管你打哪儿来，立马消失滚出福家村！好话不说二遍，你是自己滚还是我教你滚？”

　　乌鸦姑娘气笑了，她在福山作威作福多年，经常出入山神殿，是福山公认最受山神宠爱的飞禽，本来她来土地庙只是想给新来的土地婆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今后该巴结谁，没料到对方竟然要她滚出福山？她怕不是在做梦。

　　乌鸦姑娘飞到半空，周身都是黑色浓雾，她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聚在胸前，一个黑色大圆球正在慢慢凝聚。树林中，出现许多山精妖魅，躲在林里暗中观察。

　　江瑶知道她在施展法术，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金光护体！”

　　一时间，江瑶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浓厚耀眼，直接将土地婆泥像笼罩，那金光大盛，一个比乌鸦姑娘手中更大更圆的金球射像她，她惊恐异常慌乱四逃，金球还是准确无误找到她，来了一个火烤乌鸦！

　　江瑶没下死手，却因控制不好力道，直接将乌鸦的毛烧光了，翅膀也折断，真真惨不忍睹。不仅如此，连周围围观的山精妖怪都被波及，从此，福山生灵都知道新来的土地婆不好惹。

　　江瑶的不好惹不仅体现在这件事上，她发现福山的土地几乎没信徒，那个烂掉的苹果都不是村民供奉的，而是上个月山神赏赐给桑榆的。便趁着金光的时效未过，让桑榆列个仇家名单，凡是有香火供品功德的通通抢个遍，如土匪过境，寸草不留。

　　打劫过程中桑榆还怕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差，临阵逃脱，遂安慰她：“我们不做初一就有人做十五，不瞒江姑娘，小生来福山十年一直是被抢的那个。”桑榆神色凄苦，“三年前还有雀屏姐姐撑着，自她离去，小生在福山越发遭排挤。不用怕那些魑魅魍魉报复，就算你今日不抢他们，待你金光散尽，他们也会来抢你！”

　　江瑶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忌惮的是她的金光，若她没金光被抢的就是她。如今抢回本，出口恶气，日后就算惹众怒，她也有壮举可以回味。

　　现今的福山可以不知土地公桑榆，不能不知土地婆江瑶。

　　强龙不压地头蛇，整个福家村只有山神殿没被江瑶抢过。

　　土地公和山神其实职位差不多，一个挂在上元天官紫微帝君帐下，一个挂在中元地官青灵帝君麾下，加上下元水官旸谷帝君，三君共同掌管万物生灵。奈何，福山山神本事太大，土地神换了一任又一任，且一任不如一任，偏他法力高强功德无量，有人想将他提拔上去，他都不走。

　　福家村属于杨柳县，杨柳县归清风镇，清风镇隶属安仁城。他虽然是福家村山神，但就连安仁城的土地神都要给他面子。

　　福家村的正神只有土地山神和福家河的河伯，其他都庙宇都是野神妖魔。山神不喜欢多管闲事，只要那些生灵不害人、不触及他底线，再怎么明争暗斗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令山神意外的是，那个新来的土地婆正事还没做一件，就惹众怒。三月十五是山神小弟们纳贡的日子，太阳还没彻底从东方探出脑袋，那些山精妖魅就齐聚山神殿，告土地婆的状。

　　那日，山神殿前，众妖匍匐，妖山妖海：“求君上做主！”

　　高高在上的山神骑在白鹿身上，俯视众妖：“诸卿所求何事？”

　　没了毛的乌鸦姑娘哇地一声哭出来：“那新来的土地婆好生恶毒，差些将小妖打伤不说，还将小妖的毛全烧了！小妖翅膀折了！小妖再也不能飞了！！君上，那土地婆还不把君上放入眼中，扬言要取代君上在福家村的地位，命令小妖滚出福家村，不仅如此，她她她还抢光了小妖要献给君上的功德！”乌鸦姑娘修行五百年，也是福家村供奉的野神之一，受供奉的野神都能积攒功德，待功德圆满，就可受封正神。

　　山神没有说话，望着众妖，神色莫测：“可有此事？”

　　其他妖纷纷道：“不止！君上，那土地婆还抢了我的供品！”
　　“抢了我六十功德！”
　　“还有小妖的香火也被她抢了！”
　　“那土地婆压根不像神，哪儿有这样的神！不护佑一方平安也就罢了，还跟人间女土匪似的，她所过之处，犹如那什么雁过拔毛、寸草不生！”

　　这些妖压根忘记他们当初抢桑榆的狠劲，只想树立自己的可怜形象。

　　三月十五不仅众妖来拜山神，身为福家村土地，桑榆跟江瑶也来了。不过，他们站在最后，将众妖“恶人先告状”的把戏看的一清二楚。桑榆还有些书生意气，看不惯他们虚伪嘴脸，若非江瑶拦着他非得冲出去和众妖对峙，欺负他可以，欺负土地庙的小姑娘他就看不起！

　　众妖七嘴八舌说完，山神朗声道：“新来的土地神可在？”

　　江瑶抬头凝视那身墨衫：“我在。”

　　山神与她平视，眸中平波无澜：“方才诸卿所言土地神可有异议？”

　　江瑶声音清澈洪亮：“若我说所言非虚，山神会如何处置？”

　　山神忽而笑了：“你是土地神，非吾所能管辖。”

　　江瑶一愣，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复：“那只乌鸦的确是我身上金光所伤，不过是她挑衅在先动手在前，我只是出手防御，那些伤不过防卫过当罢了。至于那些妖的功德，山神明鉴，起因错在他们不在我，我土地庙被群妖欺压多年，他们抢我们供品抢我们香火抢我们信徒，我只是将本属于土地庙的东西拿一点回来，万万当不得女土匪三字！”

　　她做的事就连土匪也不敢做，说她是土匪也太小看她了。今日不给他们下马威，来日就要被骑头顶上，做神仙被个小妖欺负，说出去都丢她大乾王朝和二哥的脸。

　　众妖不服气：“可你所做之事和土匪没丝毫区别！”
　　“就是，我们做土匪不丢脸，你一个神仙你怎么好意思如此行事！”
　　“连几个功德都要计较，怎么会有你这样小气的神仙？”
　　“做神仙就该大度，多跟你家土地公学学！”

　　土地公桑榆：……不不不，正神就该有正神的霸气！他懦弱，他丢了神仙的脸，也丢读书人的脸，江瑶才是他心目中的正神。

　　江瑶可不管他们：“还请山神约束手下，莫要让福家村不合。”

　　众妖震惊，这女的不要命了，竟然敢这样跟山神说话。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山神：“他们非我下属，不过卖本君一个薄面。土地神可安心在福家村当差，他们看在本君面上，必不敢再为难你们。”

　　江瑶也有些惊讶，她反应过来拱手道：“那就多谢君上！”她从青衫绣中掏出预备好的功德，满脸不舍，“我预备了十功德，君上可收？”

　　众妖：……
　　她可是从他们手上抢走好几百，结果就献十功德，还一脸肉痛？就没见过如此抠门儿的神仙。

　　山神望着那少得可怜的功德，委实说不出要收的话：“土地神初来乍到，攒功德不容易，还是自己收着吧。”

　　江瑶看有戏得寸进尺询问：“那以后？”

　　山神笑容得体：“日后再说日后的事。”

　　三月十五的集体讨伐没有成功，散会前，山神对所有人言明：“土地神江瑶乃紫微帝君之妹，救帝君而亡，无论之前诸卿与她有何恩怨，今日走出吾殿便一笔勾销。日后若有谁再欺压土地庙，便是与山神殿结仇！诸卿，可有听清？”

　　江瑶欣喜若狂，没想到她二哥的名头那么好用。

　　众妖脸色惨白，紫微帝君的妹妹？那可真是尊贵至极，难怪连山神都要给面子。

　　“吾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