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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午夜暗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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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携将这方寸之地走了一遍一遍,错落有致的房屋,车水马龙的街道,怎么也是走不够,直至月满西窗,烛红相应,春树才将终是疲倦爬上眉梢的泽泽送回了福生客栈,相约好第二日一同去往城西品尝那声名远播的红绿八宝饭。等春树离了泽泽找寻好友借宿,坐在房间里的泽泽粲然一笑,哪里还见得到疲倦的影子,她心感春树必定累了,要是她还要四处闲逛,春树也肯定倔强的要作陪的,这个大树哥倒真拿出了点大哥的架子,泽泽也不好真的撇下春树不管,而且她也确实感激这个大树哥的相陪,念着他的好,想让他早点休息,就假装自己累着了,让春树送了她回客栈歇息,这样一来她的大树哥也能安心的休息一阵子了。
泽泽坐在床边轻抚那月牙形的器物,心里转过了许多的念头。
出走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爹爹要气成什么样子了,那么长时间都过去了,气也该消了吧,不是女儿故意忤逆,实在是有些事情女儿不能退让,娘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女儿活得逍遥。自出了家门女儿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这纷繁的尘世确确实实要比女儿原先生活的那一方小天地要精彩得多,我承认,我是被这广阔的天地绊住了,还不想那么早回家。爹爹你也别着急,等我玩够了就会回去的,没了我的调皮捣蛋,您的那群弟兄该寂寞了。我惹下的大麻烦也不知爹爹你怎么解决的,不过我相信无所不能的爹爹肯定能处理好,您就当是将女儿放养几天,野够了就回去孝敬您。
“呼……”泽泽深深地吐口气,察觉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困意,想了想,将东西重又收好。推开窗户,皎洁的月光落了满屋,这样的好月色,又怎么能叫人辜负。窗外并不临街,是条暗黑的胡同。
我就不信这李恒乔治下真的就万事顺心了,再晚些总会有些鸡鸣狗盗的事,今晚本姑娘睡不着,就替你这无敌县令抓几个梁上君子瞧瞧,可不要太感谢姑娘我哦。泽泽心道。
一时技痒,泽泽没走正门,从二楼的窗上一跃而下,身轻如燕,落地没有半点声响,莲花小步轻移着,极省力而高明的步伐,若是有前辈高人看到这不出二九的小姑娘就能有如此稳健的身形,不知要生出怎样的感慨来。凝神环顾左右,确定没有吓到人,泽泽便从暗黑的角落里探出了身形,大摇大摆的出了胡同来到了大街上。夜色低垂,白天热闹的场景不复存在,夜市也收的七七八八了,五邑镇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挑着小摊回家的人看到泽泽一人还在闲逛,好心的提醒她早些归家,泽泽一一点头谢过。及至街上看不到人烟,打更人敲响了锣鼓,泽泽才纵身,跃上了屋顶,如小鹿般在屋顶上轻盈的点过,一呼一吸仍同如履平地,没有半点变化。修习武功的人都知道,轻功大部分都是作为其他武艺的附属存在的,与人为难,轻功好了可以出其不意,与人缠斗,轻功上乘可以增加胜出的机会。轻功的修习方法正确,是可以节省拼斗力气的,一般而言,身怀绝学的人轻功必定是不差的,两强相遇,速度上拖了后腿就只剩被人擒拿的份了。普通的武者只知身形步伐是轻功的要点,往往忽略了呼吸吐纳,因而轻功停滞不前,若武功相近的两人比试轻功,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但时间久了,呼吸正确之人定是要比只懂步伐的人略胜一筹。泽泽走的是莲花小步,身形飘逸,深吸浅呼的吐纳将本就高明的步伐烘托的更为出尘。泽泽修习的吐纳之法原是上乘武功的基石,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心法,不但可以保人神清气爽,身健少病,更能助人在修习绝学时凝神静气,避免走火入魔,学会这样的心法,配以绝世武学,是能笑傲江湖的,只是可惜了……
“花拳绣腿,怎么出去见人?”
“原来我还能出去见人的么,这院内上下和你那些五大三粗的兄弟们我都见了十几年了,他们看我这花拳绣腿的也十几年了,我还能丢了谁的脸?”
“你个死丫头,爹这不是为了你好,你娘也不希望你踏入这肮脏的尘世……这里不好么,没有外面乱七八糟的规矩,乐的自在。”
“是挺自在的,所以我也不必出去啊,我不出去这花拳绣腿的就够戏弄这里的叔叔伯伯了,我要是再高明点,下次,倒霉的就不只是五叔的胡子了,哼,他要是做了和尚不知道要引多少小尼姑尖叫呢。”
“你啊……没个正经,爹和你那些叔叔都是命里要杀敌的人,脖子都挂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祸事起了……你要会保护自己。”
“臭老头,真有那么一天,我把你们脑袋全缝在我裤腰带上,走哪带哪,我看你们谁丢的起这个脸……”
“你……哎,就一张嘴皮子和轻功利索。”
“拳脚是为了制敌的,轻功是为了保命,打不过我就跑呗,哪次叫叔叔们逮到过,你就不要操心啦。再说了,爹你那把大斧子那么难看,我怎么耍嘛,还是娘的东西比较称手……”
“你不学这斧,你娘的东西也就成了装饰,真是……诶,打个商量……”
“怎么?”
“爹教你一套利落点的刀法,你……去把你五叔的头发给剃了吧……别这么看我,谁让你五叔成天念叨着比我帅来的,我就想让他更帅点……”
“那万一……”
“没有万一,反正你跑得快,大不了我给你打掩护……他不敢怎么着。”
“成交。”
泽泽在屋檐上起起落落,一会猫着身子轻点足尖仿着小猫,一会张开双臂急行如风仿着飞鸟,玩的不亦乐乎。
这李恒乔难不成真的那么神,连人心都管得住,这富庶之地怎么可能没有小偷小摸之人。泽泽叹气,她的女侠梦……她哪里想到,要是一地法纪严明,富庶有余,谁还愿意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泽泽玩累了,找了块高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怡然地吹着晚风,更夫刚敲响了二更的锣鼓,忽的不远处的宅子里亮光四起,炮响惊天,惊得泽泽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来。真是有趣,那么晚了竟然扰人清梦,不知道是哪家那么有胆气,不怕被人群起而攻之。
泽泽的兴致又被点了起来,精巧的一跃,就上了起亮光的的大宅的屋顶,向下一看,可真够热闹的,果然是财大气粗,宅子里房屋够多,这院落也够大,整整齐齐的站满了人,从家主姨娘到丫鬟家丁,估计都齐了,人人脸上都有悲戚之色。每个人都素衣白服,黑章挽袖,院落四周点的皆是白烛,放在白纸镶做的灯笼里,龛上飘起淡淡的白烟,想是放了宁人心神的熏香,院内一股清香随风飘荡。难怪这家那么肆无忌惮的深夜点炮,附近却无人起身叫骂。原来是家有丧事,大概是有深夜祭奠的习俗吧……
为免惊扰了亡灵,泽泽也诚心的对着香案上摆放的灵牌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香案前,有白眉长须的老道手晃铜铃对着灵牌念念有词,转身之际,放下铜铃,右手蘸了香案上摆放的符水往左手上的黄色符纸疾书,看不懂的字符显现在符纸上,不出一会就踪迹难觅,符纸无火自燃,老道将燃着的符纸抛上半空,手掌在空中虚晃,似抓了把空气抛向符纸,符纸悬在半空,火势愈来愈大。老道围绕符纸念着符咒转动着身子,火光渐渐熄灭,符纸烧尽,却不见灰烬落地。执了黄桃木剑森然刺向符纸消失的地方,小簇火花崩裂开来,站在前排有些虚胖的家主惊得后退几步,被身后的侍女扶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老道心无旁骛,围着香案一边念叨一边捻着剑诀虚空中刺着木剑,香案上的烛火被剑风带的忽明忽暗,剑使了会,老道再次转身,放下木剑,重拾铜铃退至一旁,铜铃发出脆脆的声响,家主首先上前拿了三炷香点燃对着灵牌拜了拜,将香插上了香炉,挥手让身后的姨太们先后也拜了拜,下人们开始放声痛哭,哭天喊地的劲儿像是死了自己的爹娘。
泽泽看老道煞有介事的做着法,感到有趣才多呆了会,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她被这样少见的场景吸引住了,跟看街头耍把式的差不多,泽泽本对自己这般嬉闹的心情有些自责,可一见着那些姨太和下人们做作的哭喊,顿时觉得那点自责是白费的,讨了个没趣,泽泽走过几个屋顶,翻身下来。
左右这一时半会的哭丧还完不了,这宅子主人那么大的声势,肯定是要将所有人都召集了拜祭,院子里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有别人。泽泽还是没有困劲,也不想回客栈,就下到这宅子里溜达起来。这样不请自入,还望屋主和逝去的灵魂不要怪罪。
宅子是挺大的,不过布置的有些土气,有刻意炫耀的意味。房檐壁角都有修饰过,院内的鲜花也都在盛放,太满了,让人瞧着并不觉得赏心悦目,反显憋闷
一个土财主,泽泽想。这么好下手的机会怎么就没贼呢?这李恒乔也太强了,找机会要见见才好,说不定能给爹爹寻个好帮手呢。
“咚咚”……侧耳倾听,似乎哪里有不寻常的声响。难道真有贼?
泽泽仔细辨着声音的方位,在一间像是柴房的地方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咚咚”……柴房应该没什么好偷的吧,而且声音不像是翻箱倒柜,倒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的声音。泽泽也不敢贸然就进去,轻轻推开门,从缝隙中看过去,黑暗的柴房内隐约可见一个人被捆绑了手脚扔在角落里,身边的柴禾已经乱成一团,那“咚咚”的声音正是这行动受制的人双脚夹了跟木棒撞击墙壁的声音,这人嘴上贴了东西,言语不得。此人是背对着门的,尽管泽泽推门已经很轻了,但那人还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扭动着被绑的不能动弹的身子,想要转过身去,身子还没转过去,泽泽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光线很暗,但还是不妨碍她看到这人侧转脑袋时眼上的白眉。原来之前那老道是冒名顶替的。想到有贼可抓,泽泽满身血液沸腾,忽然感到有人靠近,急忙关门,跃上屋顶隐去身形。难怪说做贼心虚,她可不想还没抓到贼就被人当成贼。
“谁?”一声低咤。泽泽心里一惊,一阵奇怪的感觉略上上心头,却抓不住。那个穿着家丁服的人似乎朝屋顶看了看,见有人靠近,又急速走开。泽泽还没来的急细想,就看到那个假道士手中抛着个锦囊,悠悠的进了柴房。
泽泽也不急跃下,想着刚刚柴房的摆设,往左走几步,轻轻地掀开了瓦片,有月华透过缝隙撒进柴房,却轻盈的落在了不起眼的一角,没有惊动来人,泽泽小心的侧过身子,可以从瓦缝中窥见屋内两人的情形。
“你居然醒了……”假道士轻呼,“看你把这弄得乱的。”
假道士一边收拾着柴禾一边对捆绑着的同样白眉长须的人说着:“你看,我帮你驱鬼请福忙活了大半天,这钱呢,应该都算是我的,不过呢,我是顶了你的身份领的赏,也不会忘了你,这样……你我三七分账,你就安分点出府,可别闹出事来……”假道士停手从锦囊里掏出些碎银搁在倒霉的老道士手边,又收拾起来。
“你看你把这弄得,我整理成原样得花多少工夫,不行,亏了,你我二八分账。”说着又从老道士手边的碎银里取出点放回锦囊。
“我说你别瞎扭了,跟泥鳅似的,一会再弄乱你自己收拾……”老道士还在扑腾着,口里“呜呜”的出声。
假道士收拾的差不多了,把老道士翻过来:“想说话?”
“呜呜……”老道士点头。
“你要是喊来人了怎么办?”假道士说,“我看你不老实的样子肯定不会乖乖出府,算了,我再受点累把你弄出去。”
假道士顾自说着,挑了个差不多大小的木头对着老道士后颈就是一下,泽泽看得分明,来不及阻止,老道士就又晕过去了。想着老道士也是欺神骗鬼之徒,泽泽也就没有立刻现身。
“抬你也是力气活,你我还是一九分账算了。”假道士说着又捡起点碎银塞回锦囊。
泽泽觉得好笑,这假道士倒是有点良心,还给人家留了点,只不知道一会又有什么理由把这最后一点也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