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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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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巡捕房里。
柳如烟站在巡警办公室训话:“兄弟们,我们都是中国人,一定要有一颗爱国心。我们不能够一辈子都在外国人手底下讨饭吃,不能够一辈子都让外国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指手画脚,做我们中国人的主。凭什么我们上海要出现法租界、日租界、公共租界,凭什么外国人的地位反而比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地位还要高?大家想过吗?就是因为我们中国衰弱、落后,所以列强们进来了!而我们祖国之所以如此衰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外国人朝我们中国人倾销鸦片,残害我们同胞的身体,摧垮我们同胞的精神。我们绝对不能够做背叛祖国,麻木不仁的软骨头!昨天死去的那个人大家也看到了,他是因为吸食鸦片而丧生的,你们说,这样的人,能够站起来,捍卫我们祖国的尊严和独立吗?所以,从今天起,我要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扫平法租界内一切鸦片场所,我要我们管辖的范围在一个月内变得干干净净!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大家异口同声地表态。
柳如烟这段时间的训练是有巨大的效果的,不仅改变了巡捕房的实力,也改变了巡捕们的思想。
不知不觉中,“爱国、正义”四个字,已经注进了巡捕们的骨子里。
屈居法租界,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柳如烟早就告诉过他们:韩信忍胯下之辱,勾践能卧薪尝胆的故事,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达成理想,获得成功。而他们的共同的理想,是要为建立一个新中国贡献一份力量。
“阿林、阿华,你们几个,今天出去巡逻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一些隐蔽的场所,一旦发现有人交易鸦片,一定要马上报告,知道吗?”
“知道了,探长。”
“去吧。”
阿林、阿华走了。
“翰林,子弹已经批下来了,你带两个兄弟去领回来。”
“是!探长。”陈翰林答道。
“你,你,跟我走!”陈翰林招呼上两个巡捕,马上走了。
“阿进,你留下来值班。待会儿家属来领人,你让他们签好字就可以走了。”
“好的,探长。”
“其余兄弟们,马上换上便装,跟我出去巡逻。”
“是!”
大家刚要各司其职,突然门外走进来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人,手里拿着烟杆,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喽啰。
这趾高气昂的气势,简直丝毫没有把巡捕房放在眼里。
“黄老板!”一个巡捕小声说道。
柳如烟没有见过这个人。她上前一步,拦住男人:“请问阁下是谁?来巡捕房做什么?”
她隐约觉得来者肯定是与昨天抓回来的两个人有关系。
“我找你们总探长,你就说天香堂黄银贵来访。”男人举着烟杆说。
柳如烟想起来了,某一次和许文强他们聊天,提到过黄银贵这个名字。
黄银贵是上海四大亨之一,名气很大,名声却不好。
黄银贵以鸦片发家,以凶狠著称,上海滩的鸦片市场,大部分与黄银贵脱不了关系。
“我就是总探长,请问您找我有何事?”柳如烟上前一步问。
“哦?你是总探长。”男人眯着眼睛瞧着柳如烟一副小身板儿,轻蔑地笑了笑,“巡捕房什么时候变成中国人做主了?”
黄银贵的意思,是过去巡捕房总探长的位置一向都是法国人坐的。
柳如烟不说话。
“好吧,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说了吧。”黄银贵找张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拿烟杆在桌上敲了敲,然后装上烟,慢条细理地点燃。
“你们巡捕房昨天是不是抓了两个人?” 黄银贵开启了审问模式。
“不错,是有这回事。”柳如烟说。
“那两个都是我的人,其中一个是我的亲侄子,麻烦总探长把他放了吧。”黄银贵轻飘飘地说。
可是柳如烟分明感受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
黄银贵的手下守在黄银贵身边,傲视着柳如烟。
他们仿佛都觉得放人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理由的事。
“对不起,黄先生,我想,我不能让你带走那两个人,他们逼人吞鸦片致死,我必须把他们交给法院审判。你要想救他们,请你去跟法官说吧。”柳如烟淡定地说。
“哼。”黄银贵怒视着柳如烟,他没有想到小小的柳如烟竟然敢当面驳他黄银贵的面子。
“柳探长上任多久了?”黄银贵沉着脸问。
“不久,刚上任。”
“那就难怪了。”黄银贵抽了一口烟,“不知柳探长和威尔士先生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我尽职守,拿俸禄,仅此而已。” 柳如烟不卑不亢地说。她大概听出了黄银贵话里的威胁意味。
“威尔士先生是我的好朋友。柳探长,您尽职守是对的,但也应该懂得识时通变,不可意气用事的道理?”
“对不起黄先生,我只知道我是巡捕,我的职责就是抓捕坏人,维护正义!”
“你!”黄银贵一拍椅背,愤怒站起。
他的手下个个摸着腰间的家伙什,按兵待令。
巡捕房的人全都变了脸色,以为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柳如烟却始终高昂着头与黄银贵对峙,丝毫不惧。
“柳探长,你会放人的。”黄银贵终于压下了怒火,用手指头指着柳如烟的鼻梁说。
他抬脚往门外走去,手下人赶紧跟着。
这时,两个女人正巧往里面走来,哭哭啼啼地。
“滚开!”黄银贵嫌恶地伸出一只脚踢在其中的老妇人的身上,立即将她踢翻在地。
“啊!”老妇人发出一声惨叫。
“娘!”年轻的女人赶紧去扶被踢倒在地的老妇人,查看她的伤势。
“两个丧门星!滚!”黄银贵又伸脚去踢年轻的女人,柳如烟已经闪了过来,拦住了黄银贵踢出的脚,还弄得黄银贵差点站立不稳。
“黄先生,这里是巡捕房,请您自重!”柳如烟严厉地说。
说完,她完全不顾黄银贵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走到那可怜的母女俩身边去扶她们起来,搀着她们到椅子上坐下。
“谢谢,谢谢。”两个妇女哭着道谢。
“你们先坐一下,喝杯茶。”柳如烟柔声说完,对手下说,“快去倒两杯茶来。”
“好的,柳探长。”一名手下立即去了。
黄银贵见柳如烟竟然只顾着招呼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女人,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简直是怒火中烧。
可是他到底是干大事,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看得出来,柳如烟就是个愣头青,绝不会给他面子的。在巡捕房这个小小的地盘上,他施展不开手脚,如果再与柳如烟对峙下去,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
还是先回去之后再作文章的好。
“哼!”他气呼呼地走了。
两个妇女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们是江世涛的家人?”柳如烟柔声问。
“是的,我是她的母亲,这是他的妹妹。”老妇人伸出袖口擦泪,愁苦万分地说。
“我知道了,你们是来领江世涛的遗体的吧?”柳如烟说。
“嗯。这个孩子,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唉!都是鸦片烟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妹妹呀。”老妇人摸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
“妈,我没事,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嘛?我们娘儿俩以后相依为命,再也不分开了。”年轻的女子安慰着母亲,自己却也不住地落泪。
“好,好。”老妇人点头。
“大娘,你们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了。这里有100块钱,是江世涛的老板许文强先生给的,您收下。另外,”她又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30元钱,递给老妇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我工资不多,钱少,您别嫌弃。”
老妇人接过沉甸甸的130元钱,感激涕零地抓着柳如烟的手:“谢谢您,闺女,谢谢。您叫什么名字?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啊?还有,您一定要替我谢谢那位许先生,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我们世涛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他还这么关照我们。”
“大娘,您就安心收下吧,回去安葬了江世涛,就和这位小姐姐一起好好地过日子,未来会有好日子的,你们要怀有希望。”
“好的,好的,闺女,我想现在去看看世涛,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我派人带你们去。去了之后,您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在这个本上签个字。然后,会有巡捕送你们回去的。您看怎么样?”
“好,好,谢谢了,谢谢了。”
“不谢,大娘,我们还有任务,我就先走了啊。”
“嗯,嗯。您去忙,您去忙。”
柳如烟带着手下走了。
老妇人捏着手中的钱,望着柳如烟走出去,不住地点头:“好闺女啊,好闺女。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好闺女,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大娘,我们走吧,去看您的儿子。” 叫阿进的巡捕说。
“好,好。”
老妇人在女儿的搀扶下,跟着阿进往里面走去。
上海某花鸟市场。
赏石摆件、花草盆景、翠鸟白鸽、蟋蟀鸣虫、红鱼绿龟、花猫黑狗……样样都有,琳琅满目。经营着古色古香装饰店铺的老板,拉板车的、摆地摊的普通商贩,还有那些赏鸟的,观鱼的,玩虫的,买花的,看石的玩家,让整个市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真个是“眼里玩物样样好,脚底行路处处难。”
柳如烟、陈翰林和几个手下穿着便衣穿梭在花鸟市场内,眼睛像翠鸟一样锐利地扫视着那些店铺,和来来往往的客人。
在一家拥有十四间门面,装饰豪华,生意火爆的的店铺面前,柳如烟停下了脚步:“走,进去看看。”
灵敏的嗅觉告诉她,里面极有可能隐藏着猫腻。
“哟,几位客官,里面请。想买点什么,随便看。”一个穿长衫的马上上前招呼。
“嗯。”柳如烟和手下一起走进了店铺,来到一张桌前坐下。
“看茶!”穿长衫的朝里面喊道。
“来啦!”
很快,几杯热茶奉上来,摆在柳如烟他们面前。
“客官,你们请。喝好了茶,再慢慢看。我们店里天上飞的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产的,全都有,包你们满意。不过究竟是买鸟雀呀还是盆栽,您只需说一声,我给您推荐。”
“谢谢您了老板,您还是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我们先随便走走看看,有需要了再来麻烦您。”柳如烟说。
“不碍事不碍事。我来当个向导,你们买东西才不会吃亏。不过,我看诸位眼生,应该是初次来花鸟市场吧?”
听出穿长衫的话里的探寻意味。柳如烟和迅速手下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是的,老板。”柳如烟听着店里的鸟叫,“我们想买几只鸟儿回去玩玩。那就烦劳您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好的,好的,您请。”
穿长衫的引着柳如烟他们往售鸟区走。手下兄弟们跟着,到处张望。
柳如烟边听穿长衫的介绍边观察那些鸟儿和鸟笼。当柳如烟的手触碰到一个又大又高的鸟笼时,穿长衫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干笑了一声:“客官,这鸟笼您用不着,还是看那边那个好。”
他指着一个小一些的鸟笼。
“您这鸟笼倒有意思。”柳如烟显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随意地抽开鸟笼底下的抽屉。
“客官,这是储备食物用的。您若是不经常出门,根本用不着。咱们还是到那边看看吧。”
“好的。”柳如烟同意了,跟着穿长衫的一起走到小鸟笼处看。
看完鸟儿出来,柳如烟和手下连忙走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大家有什么发现?”柳如烟问。
“没有什么发现,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手下说。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鸟笼有些底座特别大,也特别高?”柳如烟问。
“是有一些很大很高,我也发现了。不过老板说了,那是储存食物用的,便于不常在家的主人给鸟儿投食。”手下说。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刚才拉开看了一下,储食的空间并不大,它的下面应该还有一个夹层,与整个鸟笼底部相通。你们说,要是装点儿别的东西进去,一般人是不是根本发现不了?”
“对呀!”
“那就是有问题了?”一名手下兴奋起来,“我们要不要回去再瞅瞅?”
“不着急。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如果整个市场的鸟笼都有那样的设计,就没什么异常。如果只是他们一家有这样的设计,那就一定有问题!”柳如烟说。
“对!”
“大家马上分散了去,查看之后回在这里会合。小吴,你就在这儿盯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从店里出入。”
“好的!”
柳如烟等人在花鸟市场又巡查了一周,发现别处的鸟笼果然都没有这样特别的设计,怀疑之心更重了。
他们又回到会合处来商议。
“小吴,你有什么发现?”柳如烟问。
“刚才有好几个人一起抬着两口大鱼缸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很吃力很小心的样子。我怀疑鱼缸里也有猫腻。”
“一下子买两口鱼缸,是不正常。他们抬到哪里去了?”柳如烟问。
“那边停着一辆卡车,他们把鱼缸装到卡车上运走了。”
“嗯。看来那家店果然有问题。走,我们去买两只鸟,回去研究研究。”
巡捕房。
柳如烟和手下们一起盯着刚刚买来的两只鸟笼,笼子里两只漂亮的鹦鹉扑腾着翅膀,对新环境露出陌生和恐惧。
“把这只鹦鹉一起放到小笼子里去,然后把大笼子拆开来!”柳如烟指着大笼子说。
“是!”
很快,大笼子底座被拆开来。
果然,一个很深的夹层露出了,里面要装上一斤或半斤鸦片,完全不成问题。
柳如烟把自己的枪掏出来放进去,也放得下。
大家都面露喜色。
“果然与我们想的不差。那里应该是个鸦片走私场所。”柳如烟说。
“探长,我们怎么办?”
“接着去监视那里,要找到他们走私鸦片的确凿证据,我们才能动手。”
“是。”
“小吴和小廖,你们马上回到花鸟市场去盯着。阿远,阿发,你们俩先回去休息,晚上六点五十准时去换岗。”
“好的!”
四个人领命而去。
剩下的人商议扫毒方案。
“探长,花鸟市场人来人往,我们明目张胆地去端店子,恐怕会引起骚动。”一名手下说。
“对,他们手中肯定有武器,到时候双方交起火来,免不了会伤及无辜。”
“那怎么办?”
“我们当然不能够在人多的时候去,花鸟市场下午四五点钟基本就没客了,我们那个时候再去。”
“可是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找不到他们走私鸦片的证据。”
柳如烟心里一动。
这件事应该找许文强和丁力商量商量。
他们是巡捕,抓错了人,是要负责任的。
但如果是许文强和丁力派人假装买鸦片的人,以他们的身份,是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的。
可是,她又不希望两位义兄涉险。
特别是许文强,眼看就要和冯程程结婚了。柳如烟心里虽然酸溜溜的,但是,能看到心爱的人得到幸福,是一件重要而必须的事。
“让我想想。大家都去忙吧。”柳如烟说。
“好的,探长。”
底下人散去了,各行其是。
柳如烟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眉头紧锁。
良久,她拨通了丁力的电话。
“嘟——”
没人接。
豪华大楼前。
写着“兄弟会”三个烫金大字的招牌稳稳当当地挂在大楼前。兄弟会几百个弟兄成排成列地站在大楼前的空地上,庄严肃穆,又喜气洋洋。
丁力梳着溜光的头发,穿着笔挺的西服,抽着雪茄,独自站在大楼前的阶梯上,临视全场,威风八面。
“力哥!”兄弟们一齐下跪叫到。
“嗯!”丁力对大家的敬仰和服从十分满意,“以后,大家就跟着我丁力做事,吃香喝辣,什么都有!”
“好,好!”
叫好声不绝于耳。
“都起来!做各自的事去吧!”
“是!力哥。”
大家都站起来,走进大楼里去了。
丁力也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