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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纯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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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惨暗,残阳如血,暮色好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便渐渐沉淀下来了。慕辞的心境亦是。
他穿书进来后已有些时日,几日前丞相栖梧的反常行为就像是沉入海底的沙砾,波澜散去,再无声响。
玄天王宫富丽堂皇,皇帝的寝宫沐曦殿自然不会差,奈何慕辞并不喜欢时常待在那里。这日暮至酉时,慕辞独自一人在凌安阁内华烊长亭末端酌酒。
凌安阁只是一个括称,实际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奢靡之风,铸成可花了不止是些时日,自辞帝登基便开始筹划了。大致由三部分构成:主殿凌安,副楼祥明,以及长亭华烊。
主殿前坐,副楼映日,长亭围绕,是慕辞欣赏的格局。慕辞依稀记得,为修这一长亭,皇帝甚至特意命人引一道溪水入宫,只为畔水观景,赏一时意境。
慕辞抬眸,看着万物都沉浸在柔和的、晶莹的、蔚蓝色的大气中,都被从云缝里射出的落日的炎热的光辉照耀着。他眸色平常,仍旧并无波动。
并不是如此暮色美景入不了他的眼,只是几日里慕辞频繁关顾这凌安阁,总会有些不菲的收获。
在苍茫暮色下独酌,慕辞脑海里又浮现些零碎的片段,转瞬即逝。又是这样。
这些日来他憩于凌安阁总是零零散散梦到什么,真实又伴着飘渺,但大多不是什么好梦。他总能感受到那股从心底滋生的情感,慕辞坚信会绝非偶然地梦到什么,又或是说忆起什么。
不等慕辞思索下去谨海走上前,身后领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慕辞认得她,她是许太后的贴身宫女云脂,几日前来过,当日只是来传话的。那么今日又会是何事。
云脂走到跟前俯身行礼,“见过陛下,太后懿旨,请陛下前去养生宫用膳。”只是用膳,何须懿旨,慕辞眯眼,觉得事情不简单。
“朕知晓了,来人沐浴更衣。”“只是太后娘娘设的家宴,不必如此。”云脂不咸不淡道。
慕辞摇头,“并非,朕方才一人独酌,总归不能一身酒气去见太后。”云脂没有反驳,默许了。慕辞冲谨海使了个眼色,谨海立即会意,太后极其重用云脂,通常云脂的意思便是太后的意思。
养生宫
皇帝与太后并不存在什么太大的矛盾,虽然太后仍在垂帘听政,但她从未干涉皇帝的行动,皇帝对太后甚至持信任的态度。
但慕辞清楚,两人之间同样并不存在什么母子情深。皇帝薄情有一部分是遗传许太后的,许家的掌上明珠生得柔媚妖孽,却是一副孤寂傲然的性子,她的儿子亦是如此。
“陛下驾到。”
慕辞已然走进宫门,宫女太监纷纷俯首,谨海跟在慕辞的后面,看见落了座的二人,“见过太后娘娘,纯熙公主。”“皇儿来了。”慕辞寻声望去,也瞧见了传闻中的许太后和一身鹅黄长裙的纯熙公主。
“母后,皇姐。”
纯熙为封号,是先帝在位时亲封,寓意光明圣洁。而这位公主本名,慕姓,许氏,名书瑶,常唤慕书瑶。长了小皇帝四岁有余,是慕辞唯一的姐姐,也是玄天接连三朝内唯一的嫡系公主。
若说慕辞模样与先帝仅仅只是有些星星点点的神似,那么慕书瑶则十成有□□都是同先帝一般,一副温雅亲和的做派,凤眸美而不艳,娇唇柔而不妖,胭脂淡而不素。
身形算不得高挺却同样修长,一袭鹅黄长裙衬
着她多了些少女的柔软,毕竟是先帝的掌上明珠,自幼娇生惯养,即使先帝对许欢玲颇有微词,但他可没有苦了这个女儿。
慕书瑶与慕辞虽是一母所出,性子却大不一样。慕辞随了许太后薄情冷淡,自幼深陷勾心斗角中,寡言少语,从不喜形于色。
反观慕书瑶,因为公主身份自幼便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也被前太后(太皇太后)和宫中规矩教得极好,温文尔雅,识得大体,一副大家风范,丝毫没有那股刁蛮仍性,蛮横无理的影子。
毕竟先帝驾崩前可不缺儿子,而女儿全宫中就那么一个。况且传统概念里,在政治斗争中,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她可不是恃宠而骄的跳梁小丑,也不是像慕辞那般隐忍不发的猛兽。
慕辞落座,许太后也没有争锋相对的意思,几人就只是拉了些家常,真的好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只是生在帝王家就没有绝对的可信一说。
“皇儿,朝中近况可有变动?”
玄天传统一年一届的祈神日将至,为了这次祈神典,许太后吃斋念佛一周余,同样一周不曾上朝,对于朝中近况了解甚微。
慕辞心中明了,果然,离不开朝政,“回母后,国师近日归朝,白家军班师在即,不日回京。”
若有人不经意斜了斜眸,就能清楚地看到“白家军”一出口,慕书瑶那微微怔住的手。
无人去教她处理政事,于是乎在慕辞与许太后议政时,纯熙公主只是一人安安静静地用膳,就像只温顺的猫儿乖巧地独自在一旁。但慕书瑶总能听到些她所期待的内容。
“战况属实?”“属实。”在白老将军的带领下白家军与边疆战士配合默契,大胜敌军。慕辞十分自然的省略了后面的话,这不妨碍许太后听懂,
“想来白老将军一双儿女都是少年英才。”许太后语气中颇有些赞赏,“小将白煜英勇威武,小小年纪深得军心。他的妹妹白韵为一代巾帼女将,却不落下风。”
这样的将才不可多得,多少帝王求之不得。但对于统治者而言,这同样不是什么好消息。
白老将军同为两朝元老,把兵已有数十年,临近花甲,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对外都是威名赫赫。前已有两子战死,仅剩的一对小儿女也参了军,令不少人唏嘘。
慕书瑶十分淡定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仿佛对军中事物充耳不闻,“白煜,白韵。”慕辞细细品味,在脑中搜刮着白家的资料。
“皇姐怎么看?”慕辞突兀开口,叫许太后也怔了半晌。
慕书瑶嗓音清脆,带着长姐的威严,同样不失少女的清脆,语气中还有些微不可查的坚定,“后宫女眷不可干政。”
“皇姐言重,看法罢了。”慕辞向侍女挥挥手,自顾自地斟了杯茶,许太后回过神,顺水推舟:“瑶儿由感而论即可,不必为难。”
慕辞闻言斟茶的手顿了顿,一股微乎其微堵塞感在心口蔓延,迫使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慕辞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此处可不是凌安阁,怎么会出现这种感觉,等到慕辞再去深想时,堵塞感又悄然而逝。
慕书瑶的回答是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这原本就仅仅是个骗局罢了。
当这场家宴彻底结束时已有戌时三刻,回宫前纯熙公主却叫住了慕辞,“陛下请留步。”
“皇姐有何指教?”慕辞软了声线,据他所知偌大的玄天王族之中,小皇帝尚落魄时只有这个同样年少的姐姐嘘寒问暖,若不是这,险些让慕辞觉得慕姓族人都流着自私的血。
“阿……”慕书瑶正欲开口,却被匆匆赶来的谨海打断,“陛下,苏陌公子入宫议事,现下已在御书房候着。”
闻此,慕辞颇有些抱歉地望着慕书瑶,他确实有意与慕书瑶长谈一番,慕氏王族其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绝不只慕辞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为了融入其中,慕辞需要更多有利的消息。
即使被人打断,慕书瑶也并未发作,反而善解人意道“想必是要事才会让苏陌离开国师府入宫,陛下先行一步吧。”除了肉眼可见的失望,挑不出丝毫破绽。
慕辞点头,心中却道:果然,慕氏王族都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