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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凌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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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上枝稍,虫鸣渐弱,丞相府的某个房间里灯影恍惚,两人正在低声密语。
“可有异常?”
“回主上,宫中现下一切正常。”
“我走以后皇帝有何动向?”
“主上料事如神,陛下果真去临幸了凌安阁的那位。”
栖梧挑眉,心说这小皇帝明面一直都是一副昏君的做派,今日还以为能看出什么不同,结果反倒被小皇帝言语调戏了一番。
“继续盯着,如有动向,及时汇报”他摩挲着一柄折扇的扇骨,没有抬头,影卫无声行了一礼便隐匿了踪影,徒留一阵余风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咔嚓。”扇骨断裂的声响在无边的寂静中很是突兀,栖梧收了手,冷冷看着折扇的遗骸,就如同在看折扇曾经的主人。丝毫没有要收拾的意思。
而知情人应当可以瞧出来,折扇是栖梧的贴身物品,宝贝得紧,极少拿出来,再清楚点,那是他十七岁的生辰礼。
那一年他初做相位,根基不稳,众多朝臣也有意给这个空降成丞相的十七岁毛头小子一个下马威,生辰宴上不是冷言相对出声嘲讽,就是拜帖送上人却未至。
唯有一人不惧皇威贸然抗旨,千里迢迢从封地赶来为他的贺诞辰。他含情脉脉,眸中好似藏着无边深情,“云州贫瘠,此扇乃我亲手所制,不是什么珍贵物品,不成敬意。”
“只望今后你官途顺畅,稳坐相位,助我成就大业,你我共享盛世。”
同样还是那一人,持剑而立,直逼丞相府,身后数十万兵马随时待命,“本王如此行径也是大势所趋,辞帝荒淫,玄天岌岌可危,我等欲重振国威,而你,是本王称帝路上最后的阻碍。”
即使重活一世,年少成名,被史书称为玄天王朝的少年英才,最年轻的一任丞相,都青史留名了。栖梧仍旧不明白,那双始终含情,桃花似的眸子是如何在手起刀落之间,毫无波澜地望着他被了结性命。
因为他没有看到,一道血光后,那个娇滴滴唤着害怕,依偎在那人怀中的身影。
他们之间或许本就不该存在任何瓜葛。
此时远在封地的游王慕珏一阵恶寒,却也是只觉得云州的气候过于恶劣了些。
丞相离开后,慕辞真的去了小皇帝的后宫,虽说现在是他的了。原主后宫美人繁多,却没有一个有名分,有了名分的,也接连惨死,死相都好不骇人。
小皇帝年近十七,朝中大臣上书请奏立后立妃的也不在少数,几起离异事件后朝臣也只是扇扇风,可无人为权位敢将自家闺女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
小皇帝喜好美色,却不是一般的昏庸暴虐,送入宫的美人妃子可没有几个安稳度日的。即使只是一副明面上的昏君做派,从始至终也无人可以准确道出那些美人嫔妃的下场。
许是送出宫了,安度余生,许是惨死宫中,无人问津,也许还会更差些。家世稍好的,有个名分,留个全尸,而那些被强掳来的,直至病逝惨死都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因为小皇帝从未临幸过任何一人,也从未真正意义上对任何一人产生情感。
他们被达官贵族当做商品,陪衬物件送给皇帝;再者被皇帝看上,沦为棋子,伪装,无用后被无情丢弃。他们没有人权,王朝之中,也更本不存在众生平等。
这世道就是这样,他们只是那些朝臣官场争锋的牺牲品,就如同那些随意赠送的珠宝物品,用来交易,用来谋生,用来笼络人心。
慕辞站在凌安阁外,良久不语。
他望着房上的牌匾,不是规矩的楷体,而是龙飞凤舞的手书,在威严的皇宫中反倒显得有些标新立异。笔法豪放却不失美的韵味。慕辞蹙眉望了许久。
那牌匾,莫名有些熟悉,但慕辞十分清楚,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接触玄天王宫,方才他穿越进书中不足一刻钟,怎么会对陌生的地方产生熟悉感。
兴许是错觉罢。
慕辞垂目,这个丞相今夜有些异常,已是不得不防,更何况这样的人物安插眼线,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只能按照原书的剧情得过且过。
他定了心神,迈步向前,任由随行的侍从推开门后,慕辞挪步进了房内。双脚都还未站立,忽的就是一阵恍惚,让人作呕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慕辞险些失足,同时眼前闪过些零碎的片段。
雾气和血色似要糊了他的双眼,陌生的嘶吼声在他的耳畔回响,慕辞双眸一寒,心中警醒,从未出现过的记忆。
那短暂的恍惚持续的不久,可以说是转瞬即逝,但慕辞看的真切。
“陛下?”随侍小心发问,没人知道这个“阴翳”的主下一秒会不会性情大变,开始屠杀。“无事,退下吧。”
慕辞的目光自进门起便被床榻上妖娆裸露的身影夺去了,他微微皱眉,原主居然好这口?榻上的人当然也听到响动,寻声望过来,发觉是慕辞有些惊讶,片刻后还是软软糯糯地开口:
“陛下,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您一心都在云公子那儿,不要灵儿了。”娇羞扭捏的模样倒真让寻常喜好这类美人的人气血大涨,但眼前人是慕辞。
那人说罢摆动着身姿往这边凑,眼看就要凑上来了,一阵恶寒,慕辞淡漠抬眸,一个手劈,那人应声倒地。
慕辞又皱着眉盯着地上的人看了看,随手就是一床被褥往人身上一搭,而后,灭灯,翻身,上榻,和衣,心安……而眠???
……
也对,长夜漫漫,他又没有行水鱼之欢的兴头,不睡觉能干嘛。至于地上的人,如今是冬末,宫中地龙还未撤,在地上睡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死不了人。
慕辞闭着目,气息平缓,注意却一直放在房檐上的几近微不可查响动上,像一匹狩猎的狼,耐着性子静候猎物上钩,蓄势待发。
许久,声响淡去,慕辞也睁开了眼,那漆黑的双眸似要与黑夜容为一体,看不出情绪,或许,那双眸中,更本不存在情绪。
慕辞静静梳理事情脉络,地上的人也是安静的可怕。此人名唤温灵儿,是皇帝的心尖宠,原主时常宿在他的凌安阁中,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事。
到也不是这温灵儿有多受宠,只是皇帝耗费心神重金建造的凌安阁缺少一个主人,恰逢温灵儿出现,事情就顺理成章起来。
所谓“金屋藏娇”便是这个模样了吧?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这也只有温灵儿自己清楚了。
睡意涌上,慕辞不知不觉间,渐渐合眼,可这一觉睡得可不安稳。
嘈杂的谩骂铺天盖地,被殴打的疼痛身临其境,梦中的视线很是模糊,慕辞却将谩骂听得真切,也清楚得感受到那股来自□□窒息感。
“就你?不受宠的废物罢了。”少年的声音轻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生得这么俊俏,长大了就是和你母妃一样的狐媚子。”女人的声音不屑,带着浓浓的鄙夷和嫉妒。
“此子性子过于软弱,难成大器,可弃。”男人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评价一个不在意的物件。
“废物,无用花瓶。”
“生得这般模样,青楼花魁也不过如此。”
“呸,不受宠的狐媚子生出来的也是小狐媚子。活该受人欺负。”
“你就该被我踩在脚底下。”
“凭什么是你坐在这龙椅上!”
“去死,去死,慕辞,你去死!”
慕辞从梦魇中惊坐而起,冷汗浸湿了里衣,梦中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他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有些烦躁。
“陛下~”
一道故作娇柔的声音从慕辞身侧响起,慕辞望去,地上的温灵儿不知去了何处,但他的身侧伏着一个半褪衣衫,满目娇羞的人儿。
不知是那声陛下过于娇柔,还是那人生得过于雌雄莫辨,慕辞一时间分不清是男是女。当然,慕辞还是第一时间坐起身,抬腿,然后一脚给人踹下去了。
“哎呦,陛下好生狠心,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你是何人?”
“陛下不记得了吗,是陛下先对奴家下的手啊,难道陛下是不想认账了吗?”那人掩面拭泪,好不委屈,“也不怪陛下,奴家出身低下,怎么会入得了陛下的眼。是奴家不好。”
慕辞:……好家伙,怎么都是这种套路,你就不可以换个新颖点的吗?还有,短短半分钟,你是脑补了多大的一出戏,说的我好像个负心汉。
慕辞眯了眯眼,不做声。“陛下。”那人扭捏着爬起来,要去抓慕辞的手臂,“退下!”慕辞蹙起眉,丝毫不留情面。
那人被吓得一惊,随后眸中泛起水雾,泪眼朦胧,作势要哭。“敢哭?”慕辞眼神冰冷,极其不骗,那人顿时收了眼泪。
是个惜命的人,这下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