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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挽歌 ...

  •   桌案上的烛火跳动,“噼啪”爆出了灯花,火光变得暗昧,献之默默打量坐在暗处的徽之,只见他长发随意的盖在脸上,一只手撑在酒坛之上,看不清面庞,心里觉得颇有些疼痛,自己之前不该那么说徽之的,呵,桑蚕由来的故事,立誓在前悔婚在后的俏姑娘,看来他分明还是不能释怀。
      阿蔻执起一侧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掉了灯芯上的疙瘩,火苗复又亮了起来。一脸期盼的对着献之道:“公子,到你了。”
      阿茂似乎有些乏了,两只手捧着脸撑在膝盖上面,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献之,等待着他的故事。
      献之笑了笑,讲了起来。
      “话说中山国有个名为狄希的人,据说能造一种千日酒。若是有人喝了这种酒,必会醉千日,当时他们同州有个叫做刘玄石的人,好饮酒,听说了,便到狄希那里要酒喝。”
      “狄希见了他道:‘我的酒发酵还没有好,尚且不敢拿给你喝。’刘玄石急了,道:‘不要紧,我远道而来,你且给我一杯尝尝吧。’狄希就给了他一小杯喝了。刘玄石是个酒鬼,喝完了还要,狄希说:‘你且回去,改日再来,这一杯酒喝下去,足足可以醉上一千日的。’刘玄石听了这话,便先行归家,本来离开时面色就红了,回家后就醉死了,家里人也没有怀疑,只是哭了一场埋了他。”
      “过了三年,狄希在家说:‘刘玄石一定酒醒了,我应该到他家去问一下。’走到刘家,对其家人到:‘玄石安在?’家人都十分奇怪,说:‘玄石早就死去了,丧服都满期了。’狄希十分吃惊,忙道:‘他只是喝了好酒醉了千日罢了,此时应当要醒了,你们快快挖他出来。’”
      “大家走到坟墓前面,只见坟上酒臭冲天,挖开坟墓一看,刘玄石正睁开着双眼,张着嘴,大声叹道:‘真是痛快啊。’又问狄希:‘你的酒是什么做的?喝一杯就让我大醉,今天才醒,现在什么时辰了啊?’站在坟边的人听了都大笑,并且被刘玄石的酒气冲入鼻子里面,也各自睡了三个月。”
      阿茂听献之说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故事分明就是讽刺徽之酗酒。阿蔻抚掌,嘿嘿笑着:“这个有趣,只是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还真有这千日醉。”说着,拿眼去瞄徽之,却见他仰躺在酒坛边上,似已睡熟。
      阿蔻叹口气道:“唉,看来藏钩玩不成了。”到底是个半大孩子,颇有些失望。阿茂笑着推推他,让他给徽之拿床毡毯盖上。
      阿蔻端着一盏灯去了里屋,阿茂笑笑:“这个刘玄石的故事倒像是脱胎于那前朝的刘伯伦。”
      献之点点头:“阿姊说得有理。”接过阿蔻手中的毡毯,细细为徽之盖上。

      阿茂幼时常常伏在伯母膝上听故事,那刘伶刘伯伦真真嗜酒如命,徽之和他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阿蔻在一侧道:“表小姐,这刘伯伦是何人?真的喝过这千日醉吗?”
      阿茂笑道:“那倒是没听过,不过这刘伯伦喝酒惹出的逸事可不是一两桩足以道尽的呢。据说他经常乘着鹿车抱着酒坛闲逛,还命仆从背着锄头跟着他,并说:“、‘若是我就这么喝死了,你就就地把我埋了吧。’”
      阿蔻似乎还不想睡,撺掇着好说话的阿茂陪他玩,兴奋开口:“哗,真厉害,表小姐,你既还知道些,再说个故事给小的听听吧。”
      阿茂笑着点点头:“好呀。”
      阿蔻偷眼去打量献之,见他虽不说话,面上倒是还晕着几分笑,这才踏实了些。他自七八岁便跟着献之做书童,知道他素来沉默严肃,不甚好说话,但是只要表小姐在边上,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和煦,那么豁达。
      阿茂轻轻嗓子,冲着献之一笑,开始讲了起来:“话说一日那刘伯伦在家中饮酒,不甚过瘾,干脆脱了衣裳。恰逢一人入得他房中,见到后就讥讽他:‘你怎么可以如此这般?不成体统。’刘伶傲然地说道:‘天地是我的房屋,房子是我的衣裤,你为何要钻进我的□□里来?’”
      阿茂绘声绘色的讲完,阿蔻嘻嘻笑起来,连献之也撑不住大笑起来。

      阿茂睁开双眼的时候,耳边弥漫的是高亢哀愁的歌啸声:“朝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那歌声仿佛棍子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阿茂的心,让她疼痛的想到了父亲,眼泪滑进了耳朵,湿湿的凉凉的,她复又将脸埋入被衾,良久方能回神。
      披着衣服坐起身来,长发挽到一侧,推开面前屏风合页,双脚踩在冰凉的席垫上,才感觉的秋天真的来到。
      轻轻推开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远远看到穿着孝衣的献之和徽之席地而坐,献之抚琴,徽之歌唱,一侧的芦苇林迎风摆荡,远处灰白的天空上飞过不知名的白色鸟儿。
      看着献之那专注的侧脸,阿茂突然觉得自己和他隔得那样远,很多时候,她好像并不了解他的心,遑论走进去了。
      风呼呼的刮过脸侧,傻傻的开口念道:“愿作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
      门外传来阿蔻轻轻叩门的声音:“表小姐。”
      阿茂声音尚有些沙哑:“进来吧。”也不知道阿蔻有没有听到她的胡言乱语,心里有点发虚。
      阿蔻架上一盆水,递过杨枝、青盐和澡豆伺候着阿茂洗漱。
      阿茂洗过手赞道:“这豆粉是什么做的?闻起来这样香。”
      阿蔻笑道:“这是绿黛姐姐调制的,主要是把白芷、白蔹、白及、白附子、茯苓、白术、鹿角胶、桃仁、杏仁诸味药捣做粉末,拌在黑豆粉、糯米粉之中,再加上沉水香调香,不仅味道清新,还长肌肤益颜色呢,若是表小姐喜欢,我过会子拿一瓶您带回去吧。”
      阿茂点点头,有些茫然:“绿黛?”
      阿蔻一笑:“表小姐还不知道呢,绿黛是少爷房里的大丫头,这面药什么的还不是她最拿手的,最擅长的便是调香了。”
      阿茂想起来之前去献之房中取衣裳和被衾,当时有个清秀伶俐的丫头问她要熏什么香,当时说了几位合香她都听不懂,按照自己的喜好说普通的冰片就好,那丫头淡淡扯嘴笑了笑,她好像就叫做绿黛吧,当时不明白她为何笑,现在想想,那怕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吧。
      丝帕子揩过脸,阿蔻复又递上面脂口脂,阿茂心里明白这些都是献之常用之物,轻轻抹上,细腻清润,自然都是出自那绿黛之手。
      歌声复起,阿蔻凝神听了会子,对阿茂道:“表小姐,五少爷唱的是什么歌啊,听不分明,心里却还是酸酸的。”
      阿茂看了看窗外,对着阿蔻道:“不过是一首挽歌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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