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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桑蚕由来 ...

  •   狂风骤起,吹开了两侧牗户,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了趴在桌上打盹的书童阿蔻,他打了个呵欠,舒展双臂,看到外间天色晦暗,犹若夜晚。正要起身关窗,却踩到脚边飘荡的几张主子的墨宝,大叫一声不好,快手快脚的关上门窗,几步抢到书斋,跳起脚扑捉那漫天飘着的白花花染着墨迹的纸张,无奈数量实在太多,终是忙不过来,风鼓动着几张飞出了窗外,飘向了渡口的芦苇荡子。
      乌云迅速由天边滚来,低低压在河流之上,青灰色的水面上倒映着乌黑云团的不住变幻,狂风吹皱了水面,雨点砸下来,荡起了片片涟漪。
      雨水夹着风扑打在王献之的脸上,他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睛,犹豫着回身,却看到书僮阿蔻在大风中擎着一把油纸伞在屋门口挣扎的向自己这边挺进,样子颇为滑稽,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阿蔻艰难的眯着双眼注视着献之身后,远远看到一条船向渡口驶来,大声叫着:“少爷,少爷快看,表小姐来了,表小姐来了。”
      献之颇有些惊喜的回身看向渡口,大风将两边的芦苇吹得折了腰肢,恨不得压倒在水面,一条小小的船只在河上颤巍巍飘来摆去,艰难前进,献之忍不住心内狂喜。

      阿茂老远就看到穿着白衣大衫的献之站在渡口,衣袖被吹得鼓鼓的向后飘,赶忙戴起一顶斗笠走出船舱,一手扶着舱门一手对着那边不住挥舞。半卧在舱内端着漆碗喝酒的徽之看着她的背影,白眼一翻:“疯子。”
      船停在渡口的时候,风小了些,阿茂撑着献之递过来的手轻盈的跳到了岸边,冲着献之呵呵笑:“徽之哥也一并来了呢。”
      徽之慢悠悠的钻出船舱,对着献之懒洋洋道:“你的这个小疯子非要来,道韫不放心,非让我跟着过来照应些。”自玄之娶了道韫后,众兄弟都称道韫为二嫂,只有徽之还像往日一般直呼她闺名,因为他素来狷介癫狂,家里人也就都由他去了。
      阿茂撇嘴,分明是徽之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白天黑夜的只知道喝喝喝,道韫姐怕徽之就这么喝死了,才遣他陪自己一道来看看献之的。
      献之笑笑,对着阿茂肃然道:“这样天气,你不来我怕是还舒心些。”
      阿茂狡辩:“嗯,说好了今日来的嘛,再说早上启程的时候天色还好呢。”
      徽之冷笑:“我差点就弃船逃命了,你说好不好?”
      阿茂气得皱了皱鼻子,对着献之道:“献之你看,徽之哥老是和我过不去。”
      献之轻笑:“别理他,自个儿心里堵得慌,见不得我俩好,咱们走。”说着,牵起阿茂的手向屋中走去,理也不理徽之。
      徽之苦笑,一阵狂风吹来,打了一个冷战,掩了掩大敞的领口,也跟着去了。

      阿茂将亲手缝制的里衣衾被一样样交到阿蔻手中:“这些都是熏过香的,你直接给铺上就行了,这几样是在孝服里面穿的,不用熏香,还有这几样,这几日不穿,等到天晴都要拿出来晒晒才好……这两件是给你的,我看你长得好快,衣裤都短了,就拿你们少爷的旧衣给你改了改,你看看合身不合身……”
      堂中正在对饮的王家兄弟俩听到屋中这段对话,徽之冷笑对着献之道:“不是还有好几年吗?我怎么觉得她已经嫁过来了。”
      献之低头笑:“自阿母过世,也没人会像她这般照顾我。”
      徽之压低声音:“你倒是如愿以偿了,不过我听说相王府的房顶都要被那余姚郡主掀过来了,若是你娶了郡主,父亲走得怕也要安心些吧。”说话间,抬起狭长双目细细打量献之神色。
      献之执杯的手略略一顿。
      徽之冷笑,一副我就不信你不后悔的样子,淡淡道:“那太原王氏何德何能?父亲生前就对他们不忿,凭什么如今……这一切你难道不知道?枉你心比天高,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献之从鼻子里哼出来:“要娶郡主你自己去,跟我说干什么?”起身向内室走去。
      徽之看他似乎真的恼了,也不生气,跟了一句:“她若看上的是我,我就愿意。”
      献之回头冲他冷笑:“怪不得道茂姐不愿嫁给你,我算是知道了。”
      听到素来讷于言的献之说出这么一番话,徽之整个人愣住了,呆呆听着窗外呼呼风声,淡淡自语道:“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

      阿茂和阿蔻招呼大家吃了饭食,时间尚早,献之见阿茂闷闷的样子,从衣角扯出一只玉藏钩,提议玩藏钩游戏。
      阿茂闹着和可爱的小阿蔻一组,献之便与徽之一组。两组商定由阿茂他们他们先藏。阿茂和阿蔻两个人背过身去嘀嘀咕咕了半天,四只手扯来扯去,那藏钩在他们手上倒来倒去数遍,好半天才转过来,阿茂冲着献之扬了扬面庞,明艳一笑:“猜吧。”
      阿蔻抖抖索索的说道:“二位……少爷,钩子在……在小的手里。”
      阿茂在一旁笑眯眯道:“才不是呢,在我手里。”
      徽之冷笑一声,也不和献之商量,一扬手指着阿蔻道:“在你手上。”
      阿蔻一改前面瑟缩的样子,嘿嘿着吐了吐舌头,伸出两只拳头,摊开来却是空无一物。
      阿茂也伸出右手,一个洁白莹润的藏钩静卧手心。
      献之低头喝了一口茶,笑笑不语。
      阿蔻拍手笑:“徽之少爷,说个故事吧。”
      徽之冷冷道:“说个鬼故事,吓死你个猴小子。”
      阿蔻笑嘻嘻的往阿茂身旁蹭,他不过十二三岁,尚是一团孩气,油嘴滑舌道:“小的倒是没什么,怕吓坏了表小姐。”
      徽之低头微微沉吟了半晌道:“讲个桑蚕由来的故事吧。”说着,冲着桌上油灯发了会子呆,开始娓娓道来:
      “太古之时,有个男人随军出征,家中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一匹公马,由姑娘亲手喂养。姑娘每日孤单寂寞,十分思念父亲,一日,她对着公马玩笑说:‘你能把我阿爹带回来,我就嫁给你。’公马听了这句话后,就挣断了缰绳奔驰离去,一直跑到了姑娘父亲那里,她父亲看到自家的马跑了来,又惊又喜,拉过来就骑了上去,这匹马看着来路,悲痛的连连嘶叫。那父亲想这马怎么这样,难道我家里出了何事?于是骑马回到了家。从此后认为这匹马通晓人性,不同寻常,所以给它吃的草料都是上等的。”
      徽之说到这里,抬头瞄了众人一眼,摇头一笑:“我有些乏了,这故事差不多就这么着了。”
      阿茂正听得兴起,哪里肯放过他,急急道:“不是说是讲的桑蚕由来吗?桑呢?蚕呢?”
      献之也在一旁道:“五哥说完吧,我也很想听听。”
      徽之叹了口气,继续:“……这马也不知是犯了什麽病,竟什么都不吃,每次看到那个姑娘进出,总是又开心又生气,兴奋的用蹄子砸着地。时间长了,那父亲也觉得很是奇怪,偷偷问女儿,她就把事情本末说与父亲听了,并说:‘肯定是因为这个缘故。’父亲大惊,道:‘此时万万不可说出去,不然是要败坏家中名誉的,你以后不要在这马面前出出进进了。’没多久就用伏弩将马射杀,剥下马皮晒于庭中。不多久,父亲又走了。”
      一日,这姑娘和邻家女儿一起在院中玩耍,用脚踢着马皮道:‘你这个畜生,还妄想娶人做媳妇,反倒招来杀身剥皮之祸,何必如此自讨苦吃呢!’话音未落,这马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把姑娘卷起来飞走了。邻家女儿害怕非常,哪里敢去救她,慌忙跑去告诉了姑娘父亲,她父亲回来四处搜寻,却早已不知去向。”
      后来又过了几日,发现一棵大树上有姑娘和马匹,但都化成了蚕,用丝缠挂在树上,蚕茧的囊皮大且厚,异于常茧,邻家妇女争着取养,于是为这种树取名叫桑,谐音‘丧’,从此百姓都争着养桑树,目前民间养的蚕也就是这一种了。”
      阿茂低着头,在灯光的照耀下,睫毛在眼睛下面投出浓重的阴影,轻轻叹口气:“这可真是够悲伤的。”
      阿蔻打了个呵欠,觉得这个故事真是既不好笑也不吓人,砸吧砸吧嘴,对着献之道:“少爷,您也讲一个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桑蚕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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