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骷髅的N个技术问题》介衡

2、卧底

　　当晚，躺尸帮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场婚宴，尸哥迎夫人入洞房。
　　第二天早上，帮众们是被一声怒吼惊醒的：“你这婆娘骗鬼呢？有你这样当花魁的吗？什么都不会，一晚上睡得跟死猪似的。”
　　女鬼再也瞒不下去，一番逼问之下，才知道这女鬼原是个戏子，戏班子里大家都叫她小李子。年少早夭、尚未尝得情爱滋味的小李子生前演多了救风尘的戏码，就把自己也当成了戏中人，心心念念地等一个意中人。
　　“小李子，你人物研究地不够透彻啊，这等无知，怎么能得花魁神韵？限你一月之期内学好技术。否则，就另寻住处吧，这片地方我们都占了。”
　　“学？到哪里学？”
　　“是你当压寨夫人还是我当？自己想办法去！”

　　小李子委委屈屈地下了山，回了自己的青楼，思量半晌，不甘心就此当个孤魂野鬼，于是准备认认真真去学技术。
　　小李子生前识文断字，繁简体差别不大的字也认得些许，到处游荡观察，倒也真找到了可以学技术的地方。
　　小李子跟着会所女子、ktv公主、洗头妹勤学苦练，姿势神态学得七七八八。可是尸哥却说她毫无长进。小李子思前想后，始终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想啊想，想啊想……
　　想啊想……
　　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演的那些救风尘的戏码里，男角不是才高八斗的游学公子就是憨厚老实的清秀少年郎，花魁与男主是真心相爱。但学技术见到的那些男子不是肥头大耳就是粗俗不堪，她们之间能产生真爱那简直是白天见了自己了。
　　也难为她们下的去嘴！做这行真不容易啊——小李子由衷地感叹到。
　　道理虽然想通了，可事情还是办不到，小李子缺乏想象力，没法把尸哥的一副骷髅想成丰神俊朗、能倾心一爱的佳公子，还是被尸哥批评不够投入。
　　眼见这一月之期将近，小李子愁地头骨上都多了几行想挠头发却挠不到留下的划痕。

　　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尸哥叫她去牌匾打了叉的忠义堂，小李子一阵忐忑，心下想着，明天自己就要当孤魂野鬼了吧，要不要求一求尸哥？不知道尸哥会不会心软。反正多个鬼也并不多张嘴多双筷子，自己还能多教山上的鬼们几出戏，让帮众们不再寂寞。
　　没想到，小李子刚跪好，正要表演一个无泪版嚎啕大哭的时候，尸哥上来拉起了她，宣布她正式成为躺尸帮的一员。
　　“先别激动，让你入帮是有条件的。现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办，隔壁鬼帮发展地越来越快了，大有吞并我之势。你要做的就是去找隔壁鬼帮的那个帮主，伺机上位然后……”
　　“你就不怕我上位了就不回来了？”小李子敏锐地指出了计划里的漏洞，问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理。尸哥听着一愣，觉得甚是有理，找来二帮主神算子，要给小李子下咒。
　　小李子这才知道，神算子其实出身符咒世家，长于驱鬼，至于为什么他成了鬼之后驱鬼自己还不受影响，她也很好奇。
　　“既然能驱鬼，为什么不直接控制那个帮主呢？”小李子直愣愣地问。
　　“中间隔着几十里，控制不了！”
　　“什么？几十里？不是说隔壁鬼帮吗？”
　　\"对啊，这几十里的地盘都是我们的啊，已经画在了我们的地图上。\"

　　“我也没见到帮里鬼多出来啊。这几十里的地盘上难道没我们的同类？”小李子暗自嘀咕。想了想自己每次出门学艺，确实没见过同行，不禁大为好奇。
　　好心的神算子解答了她的疑惑。“这是在城市，年轻人多，阳气太盛，不适合我们生存。只有这种没什么人来的空房子才能作为我们的容身之处。”
　　“那隔壁鬼帮呢？”
　　“他们在另一座城市里的烂尾楼。
　　小李子问完后愈发不想去了，可是为了不流离失所，还是拿着尸哥给的通行证，硬着头皮去了隔壁城市。

　　说是通行证，其实只是一张纸，上面有写尸哥大名、躺尸帮名号，与其说是通行所用，不如说是给自家帮会的名片。
　　小李子一路跋涉来到了隔壁鬼帮。与躺尸帮是仿佛闹着玩一样不同，隔壁鬼帮确实是认真做山匪的样子。楼门口立了块大石头，上面刻着“红巾帮”三个大字。石头的年代看上去很久远了，边缘都有风化的痕迹，自带苍凉的气息。

　　说起这红巾帮，其实来源于红巾军，先辈是当年流落在外的一小支红巾军，并未接受大明的收编，一直占山为王，慢慢发展壮大。
　　红巾帮山匪们很守自己的规矩，只劫富商，不欺压百姓，也不主动去惹官兵。
　　但后来还是因为风头太盛引起了当地县令的注意。县令为了邀功，借了一队精锐骑兵去剿匪，整个红巾帮被全灭，山匪尽数死绝。

　　但他们的生魂留恋此地盘桓不去，就此成立了这个鬼帮。

　　县令先是见剿匪大捷，很是开心，上报府州被重金嘉奖，开心地流水宴连摆了三天三夜。但后来发现山匪盘踞过的那座山头始终阴云不散，常有号哭声传出，去砍柴的百姓们也自述目睹到一些可怕景象，渐渐地，鬼山的名号传开了。

　　原本在山脚下安居乐业的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店铺关门，农民逃籍。那个下令剿匪的县令悔青了肠子。

　　而另一边，被灭的山匪们心有不甘。可人鬼殊途，鬼界禁止寻人复仇，杀生人者会当即灰飞烟灭。当时红巾帮里脾气最火爆的三帮主不顾禁忌前去找县令复仇，没成想县令预先请来了法师守株待兔，三帮主被当场擒获。法师在三帮主身上布下了诸多禁制，禁锢了四肢和五官。尽管山匪们拼了命把他救了回来，但他从此以后就只能一动不动沉默不语地立在某处。
　　山匪们敬其忠义，惜其惨状，把景观最好的山巅观景亭让给了他，大家还叫他三帮主。
　　几千年过去了，大家还是叫他三帮主，就好像他姓三名帮主一样，毕竟，那些知道他本名的人早已消逝在风沙里。而他却因为无法走动，反而少了很多灾祸，得以保全魂魄长久。

　　虽然骷髅不能再死一次，可魂魄存续的条件非常苛刻。帮里有些鬼渐渐地再也不出现，有些鬼一年也露不了几次面。后来，又有些游荡到山头的新鬼加入了红巾帮。

　　红巾帮和隔壁山头的鬼帮们起过龃龉，被路过的捉鬼师伤过元气，也有过可歌可泣的故事。几百年过去了，河流改道，原本的山岭变成了汪洋。于是，红巾帮搬到了附近的山林。
　　又是几百年过去，附近的山林被山火焚毁，变成了荒地，缺少庇佑，他们再次搬迁。
　　又是几百年，附近的山林彻底被破坏，到处建起了高楼大厦，人们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去。
　　那段时间是山匪们最难熬的日子，他们四处寻找人烟罕见的地方，蹲过野坟地，钻过下水道，躺过桥洞底。终于，那股浪潮过去之后，城市只剩下了一栋栋的烂尾楼。这些楼的外墙都已建好，只是没有门窗没有水电。当然，这对鬼们来讲，完全不是问题，他们终于又找到了可以依恋的家。

　　小李子这次来的就是这栋烂尾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