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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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谷雨时分。正值春末草长莺飞之际，素来以风雅秀美而闻名的南域，将要在扬州九曲楼将召开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以此宴为开首，接下去的数月还有颂诗会，流舞宴等等风流韵事。
慕容瑾说这些的时候，林琼一脸神往。
可待到转念一想，之前她已决定了在百花宴之后就返回无忧谷，心头的热忱就凉了几分。
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全神贯注看着下方的慕容瑾没有发现林琼的异样，依旧兴致勃勃道：“我给你介绍一下，现在进场的贴近我们这边那个一脸凶恶的是‘漠北刀客’万不归。别看他人长这样，实际上性格还是很温和的，而且每年百花宴他都会千里迢迢地从西部漠北赶到这南域。啧啧，这可得提早好些月出发吧。”
林琼定了定神，抬眼看去。
“远离我们那侧的是‘夺命书生’赵越，他与万不归是多年的好友了，也是这百花宴的熟面孔。咦，话说回来，我怎么听小道消息说，这夺命书生前些日子似乎已经成亲了？成亲了还能来这？”
林琼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成亲了怎么不能来这了？正欲开口问，下方却是一阵嘈杂。
一小家碧玉的黄衣女子气势汹汹走进场，随手一扯就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夺命书生’拉走了。
慕容瑾看得津津有味，感慨：“这小道消息还是很准的，看样子赵越与他的夫人还是感情深厚。这那看来今年万不归要独自观花了。”
林琼问：“为何成亲了的就不方便来呢？”
慕容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百花宴，午前是观真正的花。这午后啊，那可不一般，”他特意卖了个关子，见林琼看向他了才娓娓道来：“赏的是，美、人、花。”
林琼：“......”
“你可别不以为意！”见林琼的表情很微妙，慕容瑾急急地道：“每年百花宴下午场的人是最多的，这无论是什么身份的女子，只要你报了名，都可以上。表演什么都可以。这去年啊，似乎还有女子当场展示厨艺的，还别说，做的可香了！”
林琼听着来了几分兴趣，只是她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只要报名了都可以上？那这下午场的表演要持续多久？”
“嘿嘿，”慕容瑾干笑了几声：“下午场持续到夜里那可是太常有了，不过绝对不会持续到第二天，这个还是能保证的。”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下面又有许多人进场了。慕容瑾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卖弄卖弄继续为身边人介绍，结果刚刚探出了头就立刻缩了回来，蹲了下去，一脸后怕。
林琼看到了，问：“怎么了？”
慕容瑾不敢站起身，伸出手指了指外边：“我爹，慕容战。”
林琼点点头，从假山上探出头往外看。现在走过的中年人即使身着布袍也能看出体格威猛健壮，身后背着一把七尺大刀格外醒目，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精明有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林琼一脸不敢置信地回头又看了一眼相比之下身板格外薄弱慕容瑾，很难相信这两人居然是父子。
这感情强烈的一眼显然被慕容瑾发现了，他知道为什么，初次看他和他爹的人都有差不多的反应。但还是板起脸佯装生气：“你那一眼什么意思？觉得我和我爹不像？”
“呃，”林琼觉得这说出来不太礼貌，尴尬地笑了声，回过头思考用什么来转移话题，却无意间和远处一双虎目对上了眼。
林琼：……这双眼睛的主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是……
“快想好怎么夸我，不然我就要生林星楚的气了，等会我不给你介绍了！”
“嗯……”林琼看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喊来了九曲楼的侍者，侍者朝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慕容瑾气极，重新站起身问林琼：“你在嗯什么？想怎么夸我有这么难吗？”
林琼：......
然后林琼就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朝这里来了。
完了。
林琼转过头看着慕容瑾，严肃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想一下说辞了。”
慕容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得有点迷茫：“什么说辞？”
然后他就听到了两道声音，其中一个还是他绝对不会听错的。
“两位侠士，前方还有坐席，请从假山上下来入席就坐吧？”
“慕容瑾！！”
慕容瑾僵硬地往下看，是九曲楼的侍者还有他爹。
一瞬间他觉得天崩地裂也莫过如此。
林琼指了指下方：“这个说辞。”
慕容瑾痛苦地抱住头：“现下还能有什么说辞啊——！”
两人从假山上爬了下来。林琼脚一沾地，旁边就传来一声怒吼：“好你个小兔崽子！武功不见长，这其他本事可长得挺快啊？能偷了我的拜帖去看长鸣山比武了？”
“爹！”慕容瑾大气不敢出，知道他爹此时正在气头上：“您消消气。”
“还消气？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不回府？”慕容战未压低声音，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显然已经吸引了九曲楼内大多数看客的注意力。
这些问话加上周围人的目光，慕容瑾只觉得压力颇大，开口道：“爹，我回去的时候再和你说这些好吗？”
慕容战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长辈，他眉毛一竖便要再说些什么，有一道声音却快他一步。
“慕容伯伯，请先听宁三一言。”
慕容战停下，林琼也循声看去。
手握折扇，白衣黑发的公子由远及近。
近处看，那翩翩公子眉如远山，其下是一双点漆黑眸，削薄轻抿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宁公子果然生了一副好相貌呢。林琼想道。
即使她之前每日见到，此时一看也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宁华此时正微微鞠身向慕容战行了一礼：“慕容伯伯，此前我与文昊兄一见如故，长鸣山之后结伴同行回程。但路上因为宁三的一些私事耽搁了些时日，近日才至扬州。宁三在此向慕容伯伯赔罪。”
“这……”慕容战也没想到自家没出息的小子还能有这一出？与宁家三公子一见如故？忙托起宁华的手道：“宁贤侄不必如此，这不成器的小子能与三公子同行，是他的福分。”
宁华摇摇头：“话虽如此，这罪还是要赔的，不如让宁三为慕容伯伯寻个好座，我们一同裳这百花宴如何？”
“好，还是三公子会做事！”慕容战本就是被这宁华突插一脚有些措手不及，此时有了台阶下自然是顺势下了。可他也没忘了慕容瑾，回头瞪了一眼： “臭小子，学着点！”
宁华给了侍者一个眼神，侍者就带着慕容战往前方坐席去了。
于是这边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宁华上前一步，看了看两人：“你们怎地从假山上下来？”显然是听人说了这边发生的事。
慕容瑾仿若死而复生，看着宁华的眼神就像看救命恩人：“宁大哥，你是我一生的大哥！”
林琼：“文昊兄说这假山上的视野才是最好的，这个距离能看清整个台子。”
宁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九曲楼搭起的台面，心头算了一下确实如此，于是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是哪个侍者多事，不让他们入席。
可现下刚刚假山这边出了这样一桩事，他们显然也不能继续在假山上了。
宁华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问：“你们想要坐哪里？我可以替你们安排。”
慕容瑾摆了摆手，“嘿嘿”一笑：“不劳烦大哥了！我这边还有另外一处好去处，保证十分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宁华顿了下，还是问了一句：“是哪？”
“那儿！”慕容瑾伸手一指，另外两人看去。
台面的西侧有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竹林，其间立着一座飞檐高耸的凉亭。
下面有竹林挡着，显然是看不清台上的。宁华想道，那这么说来，他们又打算做一回“亭上君子”。
其实也没什么，等会他与侍者交代一声便可。
想到这里，宁华开口：“那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唤侍者便可。我先去看看慕容伯伯，等得了空，便来寻你们。”
慕容瑾一听居然是去寻他爹，十分感动：“宁大哥你去忙吧，我们自己可以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宁华又看向林琼，见这边也点头才转身回了席间。
慕容瑾看着宁华的背影感叹道：“宁大哥真是好人，刚刚若是没有宁大哥解围，我怕是此时已经被赶回家了。”
林琼：“你与你爹关系不好？”可方才她也看得清楚，那慕容战虽严厉，可那几句问他何时回家的话都是真心实意。
慕容瑾挠了挠头：“也不能说不好吧。就是我总让他发火，他也老是罚我。所以我一听见我爹那声音，就知道我要倒霉了。”自嘲一笑：“也怪我，达不到他的期望，让他丢人了。”
“他‘断水刀’慕容战的儿子，却是连刀都拿不动的废人。”
林琼闻言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慕容瑾，问：“我见你四肢有力，并不像不能习武的样子。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经脉走不了内力，一行内力便剧痛无比。”慕容瑾笑了笑，多年之后提起这个心中已无一丝波澜：“我爹娘也都遍寻了名医。不止南域，中州和北境出名一点的医者都有来看过，没法。”
林琼张了张口，正想说她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医者，可转眼想到万一给了人希望到时候又得到一样的无果，这样太残酷了。
待她卜上一卦。
林琼悄悄地将手放到身后，迅速掐诀起卦。
她呼吸一滞，又默默地算了好多遍，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卦象显示，慕容瑾一生无法习武。
林琼难过的神情被慕容瑾发现了，他立刻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扬起笑脸打趣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之前不也知道我不会武吗？我知道，林女侠会武，遇到危险你可要保护我。”
“再说了，”慕容瑾抬头望天：“说到底，能有内力习武之人只是少数。这世上多得是像我这样不会武的普通人，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已比许多人优越很多。”
长空之下，广阔无边。
有少年驻足其下，倾吐着内心的抱负。
“而我坚信，即使不会武，我也能在这世上，留下属于我的一笔墨色。”
林琼张了张口，悄不作声地将身后欲再起卦的手收了回来。
她此刻觉得，卜算的结果，有时候可能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林琼扬起唇角，一双琥铂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出了少年意气风发的身影。腹中的万般言语只化作一句：
“你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少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