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来夜话否》风月无尘

3、第 3 章

　　两场大雪过后，年关将至。
　　按照宫中规矩，除夕当日，宫中举办宴会，不够品阶入正殿与天子同乐的官员也须在偏殿参筵，待圣上赐酒后可离宫归家与家人守岁，而徐云清这类家人不在帝京的官员，也可继续饮酒赏乐、吟诗作对，待宴会结束后与众人离宫便可。
　　少城离帝京万水千山，想回家是不可能了，阖家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回宅，得多难捱。
　　每逢佳节倍思亲。
　　徐云清又开始想家了，甚至开始有些羡慕像苏少瑜这样家在帝京的同僚。

　　除夕。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连树枝上都被挂上许多精致的各色灯笼，返照着树枝上的冰棱流光溢彩，恰似璇霄丹阙。
　　美婢捧着美酒佳肴穿梭往来，歌舞升平，众人皆开怀畅饮，享受着一年忙碌后这短暂的松缓。
　　徐云清酒量不佳，此种场合免不了被同僚敬了不少，再则欲把之前思乡的伤怀覆下，又自灌了几盏，渐觉有些酒气上涌，随手从席案上捞过一个果子，离席出去透气醒酒。
　　徐云清沿着长廊漫无目的走了几步，见也有不少他处官员三三两两的聊天躲酒。
　　徐云清正欲换个方向，与人撞上免不了又要寒暄客套一番，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背手和一位官员站在廊下一处，苏少瑜手心里，居然也握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徐云清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果子，拿时没注意，现在一看，果子长得有点歪，还红得不均匀，向来审美颇高的徐云清毫不犹豫地嫌弃了这个果子，他觉得苏少瑜手里那个果子太漂亮了，简直正合心意！

　　鬼使神差……
　　福至心灵……
　　上天指引……
　　酒壮熊心豹子胆……

　　徐云清几步上前，飞快地从苏少瑜手心里掰出果子，又迅速把自己手里的那个塞回苏少瑜手心里。
　　……
　　苏少瑜眉头一紧，是哪个喝多了撒酒疯的家伙竟撒到他头上来！
　　倏地转身，只见徐云清双颊微红，薄唇轻抿，一脸的理直气壮！
　　？？你还有理了？
　　……
　　看着面前胆大包天的徐云清，一时都怔住了，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廊下掠过一阵风，徐云清的发尾和衣袂随之轻拂，清瞳映满光彩，分不清灯海和他的眼睛孰更美。
　　如同仙君入临凡尘间。
　　美目流转，
　　一眼万年。

　　此时的苏少瑜还不会知道，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他每每回想起这个除夕之夜，仍觉得这一帧画面仿若定格，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曾忘却，也根本不可能忘得掉。
　　苏少瑜觉得自己的心田，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
　　一株嫩尖小芽正在颤颤悠悠……

　　苏少瑜的怒气还来不及发作，就被徐云清似要羽化登仙的风姿震得余怒强散，苏少瑜状若自然地颠颠左手里那个歪瓜裂枣的果子，看身旁的官员还盯着徐云清似元神出窍，右手虚握拳心靠近唇边：“咳……”
　　官员回神过来，苏少瑜赶紧道：“韦大人方才说到哪儿了……继续罢。”
　　韦大人连连称是，二人回身不再看徐云清，却还是忍不住腹诽：“没听说苏大人和徐大人关系如此亲近啊……”
　　不怪韦大人迷惑，因为一切都显得实在太自然了，看苏大人那一瞬的怒气不似作假，冲突一触即发，可……就这么重拿轻放过去了？还透着理应如此的诡异氛围。

　　徐云清挑挑眉，心满意足，轻哼着“酒狂”古调，飘飘然出宫回了徐宅。
　　管家看自家少爷捧着个大红果子回来，正欲开口，闻到徐云清身上的酒香，赶紧扶上：“少爷饮酒了？可有不适？老奴去吩咐醒酒汤。”
　　徐云清摆摆手：“不必了，张伯，你们替我守岁罢，我乏了这就睡，明日元辰，张伯记得替我一早给大家发红封。”
　　管家道：“少爷放心，老奴先伺候您睡下，这果子……”
　　徐云清避开管家伸来的手：“我的~”
　　管家：“？？”

　　管家伺候徐云清盥洗完毕，燃好徐云清惯用安神的晚竹香，轻轻掩门离开。
　　徐云清酒劲缠着困意，很快呼吸匀缓下来。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注：“酒狂”，古琴曲，相传为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所作。
慕慕年轻人不讲酒德~~~~~瑜瑜表示好像被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