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73、第 73 章

　　东淮的雨又一次落了下来。

　　处理好业务，谈熙和司机说了去酒店，就接到了程易慎的电话。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带着喘息，似乎经历了一阵长跑。

　　谈熙一愣，偏头望向窗外，雨水将玻璃变成花镜，她眯了眯眼辨认：“长安街，准备回去了。”

　　说着话，眼睛却隐约有些刺痛。
　　谈熙明白今天用眼过度，干脆闭上眼：“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一阵漫长的呼吸，最后他说：“没事。”

　　说没事，可电话却始终没有挂断。

　　雨天的出租车走走停停，雨声在耳畔成了催眠的伴奏，谈熙不知何时睡着了。

　　程易慎听着电话那头的气息声，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
　　出租车到达酒店，谈熙在最后一个路口前忽然醒来，摸着滚烫的手机，一路没说话。

　　她走进酒店，到达自己的楼层，一眼看到了走廊上的那个男人。

　　他似乎站得太久有些累，蹲在她的房门旁。抱着臂，下巴枕在手臂上，望着对面的墙板发着呆。
　　可听到电梯的提示音，又倏然转头。

　　见到她时，露出了笑容。
　　他在昏黄的走廊灯下，眼里尽是暖暖的光，烫得她心口一颤。

　　那个表白失败在医院忐忑不安等着她的少年，穿越时间地点，再次站在她的眼前。

　　笑容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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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熙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进的房间。

　　她视线里都是程易慎大而亮的眼睛，专注而深情地盯着她，内理的情愫却渐渐又变成少年气的玩笑，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傻”。和从前一样的嘲笑。

　　不带伤害，又略显亲昵的嘲笑。

　　从前的她总是冷冷回赠一个白眼，或者干脆置之不理。而当时的少年则会得寸进尺地凑近，动动手捣乱，但在旁人看来时，又变成懒散的玩手机。

　　她从未直接回应过他眼里的星光。
　　那闪烁着的情感一如她当初所预料，一碰上，就将她伪装的冰山面具全部融化。

　　她被他带进屋，直到他伸手往她手里放了一杯半温的奶茶，她才愣愣回过神。

　　C家的玫瑰红茶加奶盖。

　　程易慎摸了摸杯壁，语气有点逞强：“刚买的时候是热的，可惜你回来太迟，奶盖都混成奶茶了。”

　　谈熙捏了捏杯子，微热的奶茶贴住滚烫的掌心，她张了张嘴：“没关系。”

　　程易慎望着她：“对不起，欠你的奶茶，给的太迟了。”

　　谈熙抬眸看他。
　　她此时才发现，程易慎的头发是湿的，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又被烘得半干，有气无力地蔫在头顶。

　　好丑。

　　她忍不住伸手，把他刘海往上梳。
　　下一秒，他去握住她的手，从头顶带到身旁，紧紧放在手里。

　　再轻轻一带。

　　她受着力，踉跄往前两步，撞进他的怀里。

　　他整个人却像卸了力，下巴懒懒靠在她的肩窝，双手搂住她。他的怀抱像从天而降的披风，将寒冷隔绝在外，身上散发的热量慢慢将她温暖，和从前一样让她感到安心。

　　然后，他说：“谈熙，我还是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表白。

　　谈熙被他埋在胸口，从胸腔传出的表白像是从心脏出发，直接传入她的耳朵。

　　没有间隔，没有距离。

　　“我这么多年，还是只喜欢你，怎么办，小刺猬？”

　　他语气里带了些认命的妥协，可听起来却总有炫耀的意思，低掩的尾音似乎带着笑。

　　谈熙看不见他的眼睛，却忽地想起对视时他的目光。
　　亮的惊人。

　　“你不会还要拒绝我，继续把我当竞争对手吧？”他稍稍往后退一步，脸上流露出狗狗似的委屈，头顶的射灯照在他脸上，在漆黑一片的屋里，谈熙只能看到他，“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想转正了。”

　　他和谈熙当年的比试，最后以她的全胜结束。当他有能力超过她时，却没了踪迹。
　　一个人的比拼，有什么意思呢。

　　更何况这场比拼，本就是他想成为她独一无二的存在才接受的。

　　时光荏苒，现在的他不想再借着竞争的外壳成为她的独一份。他想名正言顺，也想让她名正言顺。

　　少年时的暧昧游戏，就让它留在回忆里。

　　谈熙呆呆望着他，最后却点了下头。
　　缓慢而慎重。

　　她被他的气息环绕，可头脑却比任何时候更加清明。

　　她伸手，缓缓搂住他的腰，侧脸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听着他的心跳：“好。”

　　程易慎问：“你同意了？”

　　谈熙闭上眼：“不要再反问确认了，你忘了上一次的经验了吗？”

　　程易慎：“……”

　　上一次表白还要追溯到八年前，可当时的场景确实难忘。
　　他下巴使坏地往她肩上戳了戳：“我就求个安心。”

　　谈熙轻笑一声：“你就是不安好心。”

　　她的手再次牵住他的手，触感冰凉。

　　谈熙直起身，将人稍微退远一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不是淋雨了？”

　　不问还好，一问他的鼻子就有些痒。

　　谈熙见状，长叹一口气，将人推进了浴室：“先洗澡去，免得又感冒。”

　　程易慎一挑眉：“又？”

　　谈熙用“不然呢”的眼神望回来，他一怂，就被关进浴室了。

　　-
　　等程易慎裹着浴袍出来时，迎面感到一阵热风。

　　谈熙将空调打开，并调高了几度。

　　她脱了外套，身上是一件淡紫色毛衣，回头看来的目光也温柔许多。此时她在桌前布置餐厅送上来的晚饭，见他出来，招了招手：“你蹭吃饭的时间倒是挺准的。”

　　程易慎随手擦了擦头发，往桌子方向走去，凑近时忽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又装不经意地看向桌面：“吃什么？”

　　谈熙的脸忽然发烫，顺手掐一把。

　　程易慎一嗞牙，老实坐下。

　　但他脸上总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洗了一个澡，他脑子反而清醒多了，刚刚一冲动，表白成功。这么多年卡着的环节忽然轻松度过，他有些意外。

　　但想想，又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的腿肆意伸着，触碰到一旁的腿也不收敛，还故意蹭了蹭。

　　然后果然又被瞪了一眼。

　　程易慎见她还没有动筷子，滴完眼药水正闭着眼休息，皱了皱眉：“你眼睛这么容易疲劳？”

　　“嗯，”谈熙应了一声，“盯屏幕太久了。”

　　程易慎像是抓到了对方的把柄，揉了揉她头发：“当年还说我玩游戏多，你这眼睛也是玩游戏玩的吧？”

　　谈熙：“……”

　　她懒得解释。拍开头顶上的猪蹄，她等了等，才睁开眼。

　　程易慎边回消息边吃饭，心不在焉。但不知何时，又把她的饭上堆满菜，像是怕把她饿到。

　　见她视线望来，程易慎放下筷子，双手贴住她的脸颊，把她脑袋掰正：“好好吃饭，我这手机屏幕也是屏幕，刺激眼睛的。”

　　谈熙感受着他手心的温热，还有他伸手将她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的轻柔，心底一软。
　　原本不想说的话也忽然脱口而出：“我眼睛，不是玩游戏玩坏的……”

　　程易慎把剌着她脖子的发尾抚到后背，并没太在意：“那就是学习了？我早说你那么没日没夜的读书，迟早要把眼睛搞坏……”

　　“不是的，”谈熙摇了摇头，“我眼睛受过伤，差点瞎了，做了很多次手术才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平时用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容易眼干发涩，离不开眼药水。
　　“哦，也离不开眼眼镜了。”

　　谈熙望了望放在一角的银边眼镜，平静望向他：“你别再诬陷我把眼睛玩坏了。”

　　程易慎开始只是一怔，最后只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我错了，我不胡说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脸上却带着柔柔的笑，视线落下时，眼里有她希冀多年的专注。

　　那些压在她心上的陈年旧事，忽然就变得那么不重要。重新提起时，也没有她以为会有的刺痛。

　　“我的眼睛是被大姨刺伤的，她为了一个房子害了我妈和外婆，甚至还不让我念书。
　　“我爸替我找的医院治眼睛，他突然出现，我也没想到。
　　“我不是故意不去西大的，我那一年都在医院，没能参加高考，我想去见见你，可还没见到就被带出国了。

　　“程易慎，对不起，是我失约了。”

　　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了鼻音，冷冰冰的语气也软化成委屈。

　　程易慎盯着她垂下的眼，没有说话。

　　“后来我过了很久才治好了眼睛，我爸让我直接在国外念书，我一直没回国。”
　　“我打听过你的消息，也去STR找过你，可遇到曾晴，她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没有女朋友。”程易慎打断她的话，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微低下头，对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从来都没有女朋友，我骗她们的，从始至终，我都在等你。”

　　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

　　许久过后，谈熙喃喃开口。

　　“可我信了……”她轻声说，语气有些后悔。
　　如果她当时能冷静地等到他，是不是他们就不用等这么久。

　　程易慎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没关系，我的女朋友就是你，我最后还是等到你了。”

　　“谢谢你这次没有失约。”他的唇落在她的眼皮上，轻柔又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