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和人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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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立刻从白意额角鼻尖冒出来。黄女士仍旧看着他微笑，但此时此刻，白意只觉得那笑容像个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恶兽。
一股难以形容的生理性反胃翻涌而上，要不是因为白意晚上没吃饭，他会直接吐出来也说不定。
啤酒肚特意捧着相框走到白意身边，黄女士看看女孩的遗像，又看看白意，满意地直点头：“配，真的配极了！”
啤酒肚：“去巴厘岛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周四。宾馆也安排好了，至于具体的婚礼事宜，那边说，等您过去了再最后敲定。”
“好，好。去巴厘岛是静姝一直以来的心愿，做妈妈的，肯定得帮女儿达成。”黄女士笑着笑着，却突然哭起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下眼泪，又笑起来。但脸上的泪水鼻涕像是擦不尽似的，把她精心修饰的妆容都冲花了，她这样又哭又笑，弄得啤酒肚手足无措，只好像哄小孩一样不停哄她。
白意心里五味杂陈。
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他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没法不对黄女士的痛哭流涕动容，却也控制不住内心对她的嫌恶和恶心。
他实在没法想象，现代社会，还会有人对“冥婚”有所执念。拍卖场上拍下的物品即为买家所有，今晚被买下的那些人，是否从此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是否，被骂、被打，被拿来做任何用途，都是被默许的？
EDTC竟然会允许有这样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买卖交易存在，白意心头腾起一股怒火。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把久忌甘霖的枯柴，噌一下就被这火点燃了，烧得又快又旺，几乎令他感到窒息。
“喂……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到。”啤酒肚接了个电话，完了对黄女士说，“您该去参加今天的晚宴了，拍卖会负责人和其他买家差不多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但是这里……”黄女士犹豫地看了一眼白意。
“EDTC的人马上就来了，他们会看护好这里，晚上也会护送我们回去。”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起来，啤酒肚咧嘴一笑，“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四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人从门外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孩。她个子不矮，但脸看起来非常显小，又白又嫩，还扎着一个丸子头，那丸子都快到头顶了。这姑娘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却俨然一副领头人的架势，白意不由惊讶。
显然黄女士也是这么想的，她细长而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眼神狐疑不定地打量那姑娘，赤/裸/裸的不屑，但嘴上却什么话都没说，算是保持住了所谓长辈的一份涵养。
小姑娘倒是心直口快，坦坦荡荡地接下了对方近乎刻薄的眼神，礼貌地说：“黄总请放心，从现在开始直到您抵达住处，我们都会恪尽职守地保障您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您是EDTC渴望长久合作的伙伴，EDTC也希望您对我们的工作给与足够的信赖和支持。”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简洁有力，气势上的强大足以弥补外形上的弱势，黄女士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她换上了之前对待白意那般的笑容，和丸子头小姑娘握了握手。
黄女士走后，丸子头叫其中两个同伴去门外站岗，自己和另外一个小伙子则留在了屋里，但两人也只是在门后站定，负手而立。
白意一直盯着丸子头，迫切渴望她能看向自己，并且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可小姑娘实在是太守规矩了，非但脚下生钉，眼神也一动不动直视前方，仿佛屋子里根本就没白意这么个大活人。
白意将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脚上，在尝试了无数次之后，终于，砰一声，右脚踢到了面前的茶桌腿。那声音其实不算大，但好在屋里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这细小的动静立刻吸引了丸子头的注意。
她目光炯炯地看过来，白意立刻拼了命地昂首挺胸，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多浮夸就多浮夸。但实际上，他的动作小到根本难以觉察，丸子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白意一颗跃跃欲飞的心立马坠落谷底。
谁知几秒钟之后，丸子头又头不转眼转地瞟了过来。白意瞅着她，她也瞅着白意。
白意听到她问旁边那小伙子：“喂，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白意心里疯狂点头。
小伙子也看过来，一开口，嚯，是个十分独特的公鸭嗓：“哪里奇怪了？”
“太真了。”
“……确实。你看他眉间竟然还有颗痣，嘴唇也有点干，这是做工问题吧，难怪只是下等拍卖品。”
丸子头白他一眼：“傻啊你，越有这些瑕疵越真，越说明工艺高超啊，实验室那些大佬们求之不得呢。”
公鸭嗓恍然大悟：“是哦。”
“你在这儿守着不要动，我去会会他。”
丸子头走到白意身前站定，一脸天真无邪地问：“我可以好好看看你吗？”
这什么傻缺问题？白意说不清自己是想笑还是想生气，但毫无疑问他是抗拒的，可抗议无效，因为他没法表达出来。
丸子头以为他默许了，于是俯下身，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探照灯一样扫视白意的脸。
“你皮肤做的可真好。”她说，“一点儿都不像其他那些人偶。”
白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做的”和“人偶”两个词，一霎间错愕不已。他脑子里电光火石，有些隐秘的东西继而浮出水面，渐渐露出真实的轮廓——
原来EDTC今晚拍卖的那些人，竟然不是真的人，而是人工智能的产物，也就是丸子头口中所说的“人偶”。这也合理解释了为什么白意看到的那些“人”是如此完美无缺，而丸子头他们却因为白意的不完美而感到惊讶。
EDTC竟然已经研究出了如此……从技术角度来说完全称得上奇迹的AI机器人，足以领先整个行业一个时代，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到了几乎耸人听闻的程度。而外界对此却一概不知。
白意记得大约半年前，的确有记者爆料说，EDTC已经研究出了外形和行为能力可以媲美真人的机器人，但一来这个爆料听起来纯属扯淡，不亚于什么某地夜晚上空出现不明飞行器疑似外星生物，大多数人都是看看图一乐，全然没往心里去，二来这个爆料只在一水的娱乐八卦头条里冒了个尖儿，就很快被冲得没影了，所以根本没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只因为后来又爆出这个爆料的记者因为精神病被送进疗养院了，所以白意才多看了几眼，记住了。
没想到，这么扯淡的事儿竟然是真的！还被白意这种连“再来一瓶”都刮不出来的背运儿撞见了。他甚至开始相信，过不了几年，黑岳就能娶到桥本环奈了。
EDTC掌握了如此惊人的技术，却一直秘而不宣，在害怕伦理道德无休止的争议背后，却依旧干着被舆论谴责之事，从中赚取巨额利润。
高大伟岸的山陵崩塌于顷刻之间，白意心中一下子变得很不是滋味，想起黑岳昨天还将EDTC比作印度泰姬陵巴比伦空中花园，只觉得讽刺无比。
再说那丸子头见白意一直不说不动，觉得好没意思，还以为他是太过紧张，便想着故意逗逗他。她伸出手指在白意脸颊上戳了戳：“软软的，哪里像硅胶了。”
白意就算能动，现在也快石化了。姐姐，敢情你之前的沉稳规矩都是装出来的？
丸子头笑嘻嘻戳了几下，白意还是不为所动，她眉头一皱，略微思索，把手伸向了白意的脖子——
！！！
白意惊喜地屏住呼吸。
丸子头摸到了白意后颈上那凉凉的东西，很快又把手收回来。白意正觉得自己要解脱了，就听丸子头说：“看样子是你太调皮了，他们才会给你装上这个。等顺利到达目的地，交易正式完成的时候，这个自然会无效的。”
白意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差点背过去。
丸子头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惜呀，我还挺喜欢你的，要是……”
话没说完，尾音便卷入一声惊呼，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白意被晃倒在沙发角，茶桌边缘处放着的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玻璃碎片。
丸子头也被震得差点摔倒，但很快又站定自若，她怕白意惊恐，安慰说：“没关系哈，我们地下的员工闲时喜欢蹦迪。”
“迪”字刚说完，又是一下猛烈的晃动，这一次，整个房子都摇摇晃晃起来，天花板的吊灯突突直震，似乎随时会掉下来砸死人。
白意和丸子头大眼瞪小眼，心说谁家蹦迪能把房子给拆了！
外面开始吵闹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汇成江流，山呼海啸地翻滚奔腾。门几乎被人从外面撞开：“好像实验室出事了！”
公鸭嗓和丸子头对视一眼，说：“你先待在这儿别动，我出去看看！”
公鸭嗓很快就回来了，满脸惊慌失措：“实验室有东西变异了，正在疯狂攻击人，已经快到这里了！”
“通知二组了吗？”
“通知了，他们正派人赶过来，这里我们处理不了，得先撤！”
丸子头点头，跑了几步，想起身后还有个人，又折回来，试图把白意背起来。
白意：“……”
他虽然比较瘦，但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他真担心自己把丸子头给压折了，别到时候磨磨唧唧，两人一起给困这里都出不去了……
可他哪能想到啊，那丸子头竟然一把就把他背了起来，虽然双脚在地上拖着，但竟还挺稳当！
丸子头背着白意往屋外跑，刚跑离沙发不到一米，天花板上那吊灯就哐地笔直掉下来，把沙发前面那玻璃茶几砸了个稀碎。
两人出了房间，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是怎样一副兵荒马乱的光景，侧边就冲过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气流，毫不留情地把两个人冲出十米开外。
作者有话说第5章 人和人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