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脱离安全区》卫游

4、地下拍卖会

　　白意默默跟在两人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看这二人衣着体面大方，应该是EDTC的员工，只是不知道什么马上就要开始了，会议吗？领头的那人似乎把白意错认成了别人，这里光线暗，情有可原，白意也犯不着多解释，他一心只想快点从这里出去。只是黑岳那浑小子不知怎么突然跑没了，白意心里犯愁，决定还是先联系上林琛再说。

　　前面渐渐能听见喧哗的人声，白意大喜，脚步不由轻快起来。结果一出去，却直接傻了眼，满目金灿灿的，这竟然是一个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

　　所有女士都穿着漂亮的晚礼服，而男士则西装革履。服务生穿梭在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中，笑容满面地端着红酒和高脚杯。小提琴曲优雅地演奏着，恰当好处地调动着慵懒而暧昧的气氛。

　　一走进大厅，立刻有人给白意递上酒杯，他摇摇手，眼睛快速地寻找大门的位置。奇怪的是，除了雕花的金色壁纸，竟然看不见一扇门。

　　白意头有点疼。

　　他决定找个服务员问问，眼神一扫，远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黑岳！

　　白意两眼瞬间变亮，黑岳在那里东张西望，就是没看过来。白意一边紧紧盯着黑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一边快步穿过人群，这时，头顶的灯光忽然灭了，整座大厅一下子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白意一阵惊慌，周围人却毫不在意似的，竟然噼里啪啦鼓起掌来。下一秒，几束强烈的白光打在大厅中央，人群纷纷后撤，一个T字形的舞台从地下缓缓升上来，在高出地面足有两三米处停下。

　　一个洪亮好听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出来：“拍卖会现在开始！”

　　拍卖会？白意听得一愣，更加惊讶了，EDTC这种研发高新科技产品的公司竟然还举办拍卖会？他的兴趣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一个年轻女人身穿蓝色星空纱裙从后台走出来。她脸蛋和身材的比例都堪称完美，美得有些不真实，脸上的笑容也是极为标准的“欢迎光临”式微笑。腰上还挂着一个号码牌，写着“0051”。

　　“0051号赵允儿，现年十九岁……”播报音同时响起来，“重点高校播音与主持专业在读，性格外向活泼，热爱舞蹈和健身。憧憬的生活是拥有一个带有露天游泳馆的房子，可以一边惬意游泳，一边欣赏星空。”

　　女孩朝台下挥了挥手，笑容明艳若春花。

　　“现在，正式开始竞拍，底价三百万元，每次加价二十万，请各位嘉宾举牌！”

　　听到这句话，白意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这场拍卖会的竞拍品，竟然是人吗？这个叫赵允儿的，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女孩，编号0051，就是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这毫无疑问是一场不能向外界公开的非法拍卖会，难怪在这么隐秘的地下！

　　华丽的灯光全部聚焦在赵允儿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尊坠落凡间的仙女雕像。与此同时，白意感觉到有光从背后照过来。他回过头去看，发现身后十几米开外竟有一个环形构造的看台，数不清的红色丝绒长椅围成半个环面向舞台，椅子上稀稀疏疏地坐着看不太清面容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号码牌。

　　而白意所在的这个宴会大厅，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丝笼，把他们这些精心装扮过的人通通装起来，供后面看台上的人随意赏玩。

　　白意如芒在背，眼下这个情况，他是暂时找不到黑岳了，想出去，恐怕也是难于上青天。大概得等到拍卖会结束，门才会打开，他只能等那个时候再顺着人流出去了。可惜的是手机还是没信号，没法把这场拍卖会录下来。

　　竞拍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赵允儿的叫价已经来到了八百万。

　　“……还有没有更高的？如果没有，现在开始叫号。八百万第一次，八百万第二次，八百万第三次……”

　　台下顿时掌声雷鸣。白意听到旁边不知谁哀怨地说了句：“呀，八百万呢，不知道我能不能值八十万。”

　　“……成交！恭喜这位先生！”

　　看台上有个很胖的男人举着牌子挥了挥，旁边的人都涌过来向他道喜。

　　赵允儿离场后，紧接着便是编号0052，仍然是个女孩，但无论着装气质，都比前一个成熟妩媚许多。叫价的人更多，最后的成交价竟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万。

　　再往后十来个人，只有一个男孩，竟然就是白意之前在洗手间碰见的那个。男孩的热度明显比女孩低许多，最后被一个高个女人以五百三十万的价格买下。

　　白意觉察到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因为舞台下的灯光又渐渐亮了起来，虽然光线比较弱，但勉强看得清彼此之间的身形。

　　几束从头顶射下来的白光来来回来地扫，好几次照到白意身上，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假装自己仍在观赏台上的美人。

　　“我操，你们干什么？”

　　一声怒吼平地惊雷——是黑岳！白意寻声望去，见不远处黑岳正和几个彪形大汉扭打在一起。他一边反抗一边骂，撂倒了两个人，但无奈寡不敌众，眼看还是被人将两只胳膊反剪到背后……

　　白意见状，朝着黑岳就狂奔而去，突然那白光又照到他身上，这回倒好，直接对着他的脸扫射下来，他被刺激得一下子闭上了眼。那白光一直照着他不动，他闪身避开，就见黑暗里冲出三个人，二话不说就朝他扑过来。

　　白意扭头就跑，谁知这三人训练有素，动作快而精准，趁白意眼睛还没缓过来的时候，直接踢中他的膝盖窝。这儿本就是人体比较脆弱的地方，白意当即腿一软，紧接着后颈传来刺痛，脖子上被放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一触碰到他的皮肤，就八爪鱼一般紧紧吸附在他的后颈上。他像是被电流突然击中，整个人一阵痉挛，接着手脚都开始麻痹，动也不能动。

　　意识突然间就变得模糊不清，在半是清醒半是昏迷的状态下，白意感觉到自己被人拎小鸡似的提着往前走，而他低垂着脑袋，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尘不染的地板。

　　不知到了哪里，白意终于被放下，屁股下的触感很柔软，应该是沙发。原本愤懑的心情稍稍得到了缓和，至少，这帮畜生没把他直接往冰凉的地上一丢。还算有点良心。

　　周围来来去去一直有人，还有人在说话，但白意就是看不清也听不清，最后，他听到一声非常响的关门声，然后四周安静了下来。

　　休息了会儿，白意的视线才渐渐清晰，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装潢很像宾馆的房间里，房间非常大，几进几出，大概是什么总统套房。

　　白意的神志恢复了清明，但手脚仍旧无力，虽然可以稍微动一下，但连站起来都极其费力。后颈处一片冰凉，那三人放的东西还在，之所以不能自由行动，八成就是这玩意在使坏。

　　这时，门再次打开了，有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但并不是把白意抓来这里的那几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女人，个子很矮，但长相气质都还不错，颇有几分贵妇的味道。后面跟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各个肥头大耳，有一个还挺着啤酒肚，白意不禁怀疑真要是遇到危险，这几位能尽职尽责吗？

　　女人在白意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温和地看着他微笑：“你好，免贵姓黄。也许这句话你不爱听，但是……我是你的买主。”

　　白意浑身大震，买主？

　　思前想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宴会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是这场拍卖会的“物品”，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舞台上的“物品”更为优质高级，所以需要高价竞争，而舞台下的“物品”，大概相对比较廉价，谁看中了就可以直接买下。

　　他无意间闯入了宴会大厅，成了拍卖品，然后被这姓黄的女人看中，还被EDTC的人直接抓到了这里。想来黑岳那会儿奋力挣扎，遭际应该和自己一样。

　　白意心中苦笑，他和黑岳原本只想来吃个饭，结果却被别人当成了盘中餐，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一个惨字了得。

　　黄女士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白意一番，眼神却很自然友善。被她那双温柔的眼睛盯着，非但不叫人尴尬难堪，反而会有一种奇异的被欣赏被关怀的感动。

　　黄女士问：“孩子，你叫什么？”

　　白意喉头滚动，想说话，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狗日的！后颈上那玩意竟然把他变成了一个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二级残废！

　　看到白意的反应，黄女士立刻明白过来，脸上瞬间露出惊讶而惋惜的神情：“呀，原来你不会说话。”她看向身边那个有啤酒肚的保镖，“我就说嘛，这么优越的小孩怎么只是下等拍卖品，原来是个哑巴。”

　　啤酒肚连连附和：“是，我原先也纳了闷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哑巴，可惜。”

　　白意不知道后颈上那东西是否有有效期，要是终生有效，他可真要把哑巴亏当饭吃了。除非想办法把东西摘下来，但他现在体力不济，根本没法自己动手。他这不仅是成了鱼肉，还是被放进油锅里炸的烤鱼肉，煎熬无比。

　　那边黄女士叹息完，又笑笑说：“不会说话，也挺好，静姝就喜欢文静的。”

　　白意一愣，刚想着静姝是谁，就听黄女士接着说：“哦，静姝是我女儿。”一提到自己的女儿，黄女士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发自内心的爱意和骄傲。

　　“我家静姝可乖了，见过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小时候，各个长辈都夸她可爱懂事，又听话，后来上学了，老师也特别喜欢她，她学习成绩好，又会跳舞，她从小学芭蕾，还得过国家级的奖呢。今年她大学毕业，找工作完全不用我们大人愁，好几家大公司的offer她都拿到手了。”

　　旁边的啤酒肚也笑：“小姐这么优秀，可不都是您教得好吗？”

　　黄女士笑着摇摇头：“我教什么了呀，都是丫头自己自觉。”她拨了拨手指上的鸽子蛋，又看向白意，眼眶竟然微微红了，“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我家丫头还是单身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人愿意照顾她。”

　　白意心想，所以您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就把我给买来了。不过令他感到费解的是，照黄女士所说，这位黄静姝小姐应该是个实打实的白富美，新时代的优秀青年，怎么会找不到男朋友呢？难不成只有白富没有美？那也不应该啊，现在化妆和整容技术这么牛，只要有钱，没有自然美，也能拥有人工美。

　　黄女士似乎看穿了白意的心思，淡淡地说：“我家静姝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和你很般配。”

　　啤酒肚说：“您可别说，这孩子和小姐还挺有几分夫妻相。”

　　黄女士立刻点头：“是吧是吧，所以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了。”

　　白意心说谢谢抬举，却更加困惑了。

　　啤酒肚弯下腰，凑近黄女士：“时间不早了，您看看，要不直接把小姐请出来，让他们两个见见面。”

　　白意惊了下，怎么，那位黄小姐也来了吗？

　　黄女士这才“哎呀”叫了声，两手一拍自己大腿：“你看看我，就光顾着自说自话了。对对对，快，让静姝出来吧。”

　　啤酒肚应声而去。

　　白意好奇地一直盯着啤酒肚离去的方向，看着他走进了最里面一个房间。

　　黄女士说：“我擅作主张，也不知道静姝喜不喜欢。”她叹口气，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但很快又恢复淡定，笑了起来，“不过呢，知女莫若母，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她一直温和慈爱地注视着白意，似乎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准女婿。

　　过了会儿，啤酒肚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他还是一个人，只不过手中多了个相框。

　　照片里的女孩大眼睛、鹅蛋脸，非常年轻漂亮，丝毫不亚于拍卖会上那些顶级“物品”，说是什么刚出道的小明星也毫无为过。

　　可白意看到照片，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