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岸上舒芸

21、21

　　再上三天课，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国庆长假就要来临，班上的人看着都还很矜持，但隐约能感觉到大家勤奋背后的那层兴奋。
　　大课间的时候沈芩又来敲黑板了，又一次美其名曰，给大家多一点时间准备。
　　第一件事，一会儿的体育课陶老师有事，请的隔壁班老师代课。
　　第二件事，国庆收假后会有小考，但小考之后的艺术节也是头等大事，据说这次又有哪些不知名领导要来考察，坚称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举办艺术节的消息一出，仿佛假后小考已然变得不那么重要。沈芩宣布完事情后许多同学还在位置上交流的津津乐道，猜测着学校哪些社团会上场，社团里的哪些人会表演什么节目。
　　叶南樯是第一次体会高校举办的活动，他深知事不关己，但在众人营造的热闹气氛下，也渐渐埋下了一颗期待的好奇心。
　　沈芩下了讲台，也在和女同学们谈论得热火朝天。
　　“张诺，张罗一下啊。”沈芩走到张诺身边，挑着双眉。
　　“老师咱们一个年级能出几个节目啊”张诺眼里也满是兴奋，周围的同学一个两个逐渐围了过来。
　　“学校的三个大社团会各出两个节目，高三的自愿参加，估计不会出超过两个节目，高一高二应该能多出几个。”沈芩扶了扶眼睛，细细思考着。
　　“哦~那我们班……”张诺缓缓将视线看向盛名那桌，周围的同学也跟着投去目光。
　　叶南樯见讨论的声音突然没了，便停了手中的笔，抬头就看到众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左边。
　　盛名依旧悠闲地转着笔，感觉到一堆人的强烈注视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抬眼看向班主任，缓缓地摇了两下头。
　　叶南樯看向盛名。
　　“别看我，我没有才艺。”盛名转头看向叶南樯。
　　“咳咳，栗子。”沈芩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满眼期待。
　　何南粟的笔尖突然顿住，他一直埋着头英语试卷，并不想参与讨论，虽然大家投来的目光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抬头看着班主任，笑道：“嗯？”
　　“到你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了。”沈芩一脸任重道远，张诺也带着一双星星在等回复。
　　“我……”何南粟看着班主任，余光能感受到周遭同学脸上的期待，思考了几秒钟后，他稍稍垂下目光，语气依旧温柔，“我很久没跳了，怕是很难为班级争光。”
　　叶南樯微微恍然，原来他们是在看何南粟。
　　“你不要谦虚嘛，大一我们都看过的，欸…不对，“张诺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你不是进舞蹈社了吗？”
　　“这样啊，那你估计得代表社团出节目。”沈芩一脸可惜。
　　叶南樯把头转回来，发现自己同桌一手托着腮，也撑在课桌上关注着左边的动静。
　　和叶南樯撞上视线的贺竺微微一笑，小声地说：“你是不是还没逛过我们学校的社团？”
　　“没有。”叶南樯说。
　　“可惜你高二才转过来，社团只招新生。”贺竺轻叹了口气。
　　叶南樯笑而不语。
　　贺竺还在关注着那边讨论的动静，嘴里嘀咕着：“好像没怎么见栗子再去练过舞了。”
　　“嗯？”叶南樯没怎么听清。
　　“我之前的同学也是舞蹈社的，她说之前栗子一般下了课就会去那边练舞，但这个学期还没见他去过。”贺竺凑到叶南樯耳边，小声地跟他解释。
　　“你看过他跳舞吗？”叶南樯好奇道。
　　贺竺咧嘴笑了笑，眼里满是自豪：“我们都看过，超级漂亮。”
　　“漂亮？”叶南樯奇怪于这个形容词。
　　“嗯，高一开学的时候我们有新生文艺汇演，栗子当时是全场唯一一个跳芭蕾的，可把我们班给激动坏了，就像是一群书呆子里出了个白天鹅，之后大家可宝贝他了。”贺竺回忆起曾经，很是感慨。
　　叶南樯再次把目光投向何南粟，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刚刚贺竺说，漂亮。
　　难怪第一次见何南粟的时候，就觉得他笑得极其温柔，气质也和周围人有些不同，总是多出几分优雅和柔美。
　　用美形容他，很合适。
　　叶南樯承认，这一瞬间他是羡慕的。
　　羡慕众人对他赞赏的目光，羡慕他至今为止堪称完美的一小段人生。
　　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还有人人称羡的一技之长。
　　叶南樯微微垂下目光，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有点苦涩。
　　如果我出生后的人生轨迹没有偏移，会不会……
　　“我已经退出社团了。”
　　叶南樯心里的还没感慨完，就听见嘈杂声中何南粟格外温柔且清亮的声音。
　　同学们的讨论声突然弱了下来，几个女生面面相觑，震惊之余又十分好奇原因。
　　“啊？怎么退了？你什么时候退啦……”还是张诺最先问出声。
　　“上个学期就退了，”何南粟耐心解释道，“别光顾着说我啦，你们抓紧时间讨论节目啊。”
　　说完何南粟便继续低头写卷子了。
　　见这明显的拒绝态度，众人期望无果也没办法，但叶南樯总觉得，刚才何南粟脸上的笑意也是带着几分苦涩的。
　　沈芩张罗着大家去和张诺再讨论讨论，等大伙注意力转移后，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盛名。
　　盛名直接回了一句：“我刚刚就摇头了，您非不听。”
　　叶南樯悄悄瞥了一眼盛名。
　　原来刚刚摇头是在替何南粟拒绝么。
　　“你摇头我怎么听？”沈芩偷摸着瞪了盛名一眼，走之前还看了眼何南粟。

　　体育课之前盛名不知道去了哪里，何南粟和叶南樯每次都不着急去体育馆，在教室待到同学们纷纷离场。
　　这次张诺也磨蹭了很久，犹豫了一节课过后，她再次尝试劝说何南粟：“你真的不跳吗？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参加艺术节了哦。”
　　听着张诺小心翼翼又期待的语气，何南粟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哎，你不上场真的好可惜欸，我觉得我们没有其他比你更拿得出手的节目了。”张诺左手撑在椅背上，还看了一眼叶南樯，似乎是想怂恿他一起进行游说。
　　何南粟轻笑了一声：“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还能说的更夸张，”张诺一脸皮笑肉不笑，然后转头求助叶南樯，“叶南樯，你也帮我劝劝嘛，你没有看过他跳舞对不对！”
　　叶南樯被她盯的有点尴尬：“是没有看过，但是……”
　　但是他并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
　　“没有但是！快，帮我劝两句，我先去上课！你们也快点哈。”张诺丢下话就飞速奔走了。
　　何南粟察觉到叶南樯的无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问叶南樯：“你想看吗？”
　　叶南樯对上他清澈的笑眼，仿佛课间众人的期待此刻都被他装进了眼里。
　　隔壁班的体育老师今天也有事，匆匆点了个名后就实行放养制度了，实验1班瞬间各奔东西。
　　叶南樯是第一次走进教学楼旁边的博学楼，听这名字以为是领导或干部时常开会或研讨的地方，没想到都分给学校的各个社团当场地了。
　　舞蹈社在三楼，叶南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带过来了，可能因为自己回答的“好啊。”
　　准备踏进三楼的时候，盛名在楼梯上拽住叶南樯的手腕，神情很是疑惑：“真的是他主动问你想不想看跳舞的？”
　　“不然呢”叶南樯不理解盛名为什么这个反应。
　　按道理来说，他们高一起就同班，且关系亲密，听贺竺的说法，何南粟对跳舞是有一定热爱的，可盛名为什么下意识地帮他拒绝演出。
　　“没什么，走吧。”盛名松开人，走进三楼舞蹈室。
　　何南粟没想到舞蹈室这个时候还有人，是社长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栗子！你……”社长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另一个女生也因为社长的反应变得懵懵的。
　　“曹妍你在啊，好久不见。”何南粟冲两位女生笑了笑。
　　“还好意思说，社团说退就退，真是无情啊。”曹妍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笑得很开心。
　　“抱歉抱歉。”何南粟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今天是良心找回来了？社长的位置我可以还给你。”这个叫曹妍的女生看上去性格大大咧咧的，如果不是人多在场，估计她能像兄弟一般直接揽过何南粟。
　　“别说笑啦，社长还是非你莫属，我就是来借舞蹈教室用一会儿。”何南粟说。
　　曹妍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真的不回来吗？我还没宣布你退出的。”
　　何南粟微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嗯。”
　　曹妍眼里满是失落，但像是尽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难过：“哎，还是丢了一半良心啊，用吧用吧，钥匙给你，我们还有事着急走了，下次找你拿。”
　　何南粟无奈笑笑，接过钥匙并道谢。
　　随后曹妍一把揽过一旁全程亮着眼睛看他们说话的女生，准备往门外走：“走吧，学长不愿意回来，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
　　小学妹表示无奈且无语，就这样被拖走了。
　　送走两位女生后，盛名把门顺便关上了，一排的窗户也只留了一扇开着。
　　何南粟看着手里的一串钥匙，轻轻舒了口气，继续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先放你这吧。”他把钥匙递给盛名。
　　盛名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接过钥匙：“真的跳？”
　　“嗯，”何南粟的笑开始有些僵硬，没有之前的那么好看了，“我试试。”
　　“安全第一。”盛名小声嘱咐了一句。
　　何南粟走去房间的那一头，放了轻柔的音乐，开始做准备动作。
　　看着他做出拉筋，压腿，压脚背等一系列动作，叶南樯觉得很神奇，因为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现在突然发觉他的身体构造好像和自己的不大一样。
　　何南粟的准备工作做的不算久，仿佛逐渐找回了在舞蹈室的熟悉感，音乐放到下一节的时候，他就跟着音乐开始了舞蹈动作。
　　这是叶南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种堪称专业级别的表演，即使何南粟没有穿演出服，但随着音乐的律动，他的状态渐入佳境，优美的动作让人看了觉得很治愈，甚至眨一下眼都觉得浪费了一帧画面。
　　音乐声好像吸引了隔壁房间的学生，唯一敞开的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男一女，一人一露了半张脸偷窥着。
　　“他为什么退出社团？”叶南樯目不转睛地跟着何南粟的移动轨迹，突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盛名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没见盛名出声，叶南樯才分了一丝注意力扭头看向盛名，只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在欣赏一场表演，倒像是后台关注学员的老师，略显紧张了些。
　　感受到右边的目光，盛名终于开口：“不想呆了，就退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叶南樯并不是很相信这个理由，他不觉得何南粟的成绩好是用牺牲舞蹈换来的。
　　“怎么，你也替他可惜了？”盛名也移开了一直关注着何南粟的视线，对上叶南樯疑惑的眼神。
　　“不应该可惜么？”叶南樯问。
　　盛名沉默了几秒钟，他的眼神告诉叶南樯，他也在替何南粟可惜，但说出口的却是：“又不是一定要待在舞蹈社才能证明他的能力。”
　　叶南樯眨了眨眼：“也是，他……”
　　话音未落，一阵与地面进行强有力撞击的声音从何南粟那边传来。
　　本还放松倚靠在墙边的两人瞬间站直，窗外也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一转头的功夫，何南粟就从优美的高抬腿，变成了跪在地板上。
　　他两只手撑着身子，头埋的很低，看不见脸上的表情，背部能看到在喘息的动静，像是在调整呼吸。
　　不知道人有没有受伤，叶南樯着急地想过去查看情况，但刚迈出一步就被盛名一把拽住了，他比刚才在楼梯上用力得多。